金昌興搖搖晃晃地出了小酒館,來到停在路邊的車旁。此時的他還有一絲清醒,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開車,於是他沒有去駕駛座,而是打開後排車門,坐進去後把車門關上,然後蜷縮在後座上準備休息一下再迴去。


    在他關上車門倒下睡覺的那一刻,也是他僅存的那一絲清醒完全消散的時候,緊接著酒勁兒就上來了,金昌興爛醉如泥。


    他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十點多才醒。等他清醒過來後才發現,車後座上被他吐得汙穢不堪。更要命的是,掙紮了半天才從後座上爬起來的他發覺自己的右手肩膀以下沒有知覺了。右手臂不但不能動,而且就像不是自己的手,用左手掐著都沒有任何疼痛感,像是一個橡皮假肢一樣。


    依舊有些迷糊的金昌興被這恐怖的一幕一驚嚇,渾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看看周圍陌生的景色,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清醒過來,想起自己昨晚幹了些什麽:“莫非昨晚喝的是假酒?不然怎麽會肢體麻木呢?”


    他用左手揉了很久,可是一點兒作用都沒有,右手臂還是毫無知覺。他現在徹底慌了,顧不得身上和後座上的汙物,打開車門來到駕駛座上,準備開車去醫院。


    可是到了這時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右手臂毫無知覺,別說換擋、掌控方向盤,就是把車鑰匙插進鑰匙孔,然後向右擰發動汽車的動作都做不了!


    金昌興心想:我這是要死了嗎?!


    心急如焚想要趕緊去醫院的他用左手試了好幾次,好不容易發動了汽車,好在車是自動擋的,光靠左手也可以操作,可是即便這樣,既要換擋又要掌控方向盤,就是在路邊調頭這麽一個簡單的操作都讓他累得滿身大汗。


    山裏的道路這個時候沒有什麽車,所以他在路上這麽折騰也沒有造成多大的麻煩,要是在城裏,估計不是他撞上別人就是別人撞上他了。


    調頭以後開了沒多遠,金昌興就停下來了,山路彎急坡陡,隻有一隻手能動的他不敢再冒險。他擔心自己再開下去,說不定肢體麻木的原因還沒找到,車子就會衝到山溝裏去,小命立刻就沒了!


    可是找誰來幫自己呢?


    打電話叫司機上來開車送自己去醫院?現在自己這副模樣太丟臉了,那樣一來全公司要不了幾天就會傳得沸沸揚揚的,自己這個一把手的臉麵往哪裏擱!這個不能幹。


    報警?


    同樣也不能幹。


    警察一來就得刨根問底,又是通知家屬又是通知單位的,到時候公司裏還是會知道一切的,這還不如叫司機來呢,至少司機問什麽自己可以不說,可要是警察問了,自己敢不說嗎?


    左右權衡了一番,他決定打電話給兒子,讓他上來開車送自己去醫院。


    “兒子,你在哪呢?”


    他那個上大三的兒子此時正在宿舍裏看書:“爸,我在宿舍呢。您怎麽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你趕快打個車到西山後山這裏的農家樂來一趟。”


    “去哪裏幹啥?我一會兒還要上課呢。”


    “今天別上課了,跟老師請個假,趕緊過來一趟,我在這裏等你,急事兒!”


    “啊?你在哪裏幹啥?”


    “別問了,你趕緊過來,到了再跟你說。”


    “可是我也找不到那地方啊!”


    “你就跟出租車司機說去西山後山這裏的農家樂,他們都知道的,趕快啊!”


    “好的,我這就出去打車。”金昌興的兒子聽他爸這麽一說,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兒了,丟下手裏的書本就往校外跑。


    等到金昌興的兒子來到西山後山這裏的農家樂附近,在金昌興的電話指引下好不容易找到金昌興的車時,已經又過去將近一個小時了。


    金昌興的兒子打開車門的那一刹那間,車內汙濁的空氣和金昌興狼狽的樣子讓他大吃一驚:“爸,你這是怎麽了?昨晚沒有迴家嗎?”


    “嗯,趕緊開車送我去醫院。”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臉色蒼白的金昌興說。


    “你哪裏不舒服嗎?”兒子焦急地問道。


    “我的右手沒有知覺了!”


    “啊!怎麽會這樣?”


    “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清楚,你倒是趕緊開車送我去醫院啊!”金昌興著急地說。


    “好的好的,我這就送你去醫院!”他兒子趕緊發動汽車,開車往市內的醫院駛去。


    心急如焚的金昌興這時候倒有了風險意識,不聽地囑咐兒子說:“開慢點兒,這裏的路彎大坡陡,你那駕照剛考下來沒多久,別出事兒了。”


    等到駕駛技術不熟練的兒子戰戰兢兢地把金昌興送到醫院時,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四十了。


    這時候醫院裏各個科室都已經下班了,再加上金昌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症狀該掛哪個科室的號,所以他叫兒子掛了個急診科的號。坐在門口等醫生的時候,他對兒子說:“你迴去上課吧,這事兒別對你媽說,我過兩天就好了。”


    他兒子憂心忡忡地說:“你這樣行不行啊?要不我還是叫我媽過來照顧你吧。”


    金昌興揮揮手說:“不用,你迴學校去吧,待會兒醫生看過之後就沒事兒了,估計輸點液就行了,我下午要迴單位去。”


    “我已經請假了,要不我在這裏陪你吧。”


    “不用,應該是小問題,你迴去吧。”


    “那好吧,有什麽事你給我打電話哈。”


    “嗯。”


    金昌興以為自己手上是小問題,可是醫生看過之後卻不這麽認為:“你這是怎麽弄的?”


    “我也不知道,昨晚喝過酒之後睡了一夜今天早上起來就這樣了。”


    “現在我捏你的手你還是沒有感覺嗎?”


    “沒有。”


    “肩膀這裏呢?”醫生在金昌興的肩膀上捏了兩下。


    “這裏有感覺的。”金昌興說。


    “你動一下手指我看看。”醫生托著金昌興的手臂說。


    金昌興努力試了試:“不行,動不了,感覺不像是我的手一樣!”


    “你這問題比較大了,得住院才行。你家屬在哪裏?”醫生一邊開單子一邊說。


    “我家裏的人都迴去了。”


    “那怎麽行?你這情況很嚴重的,得讓家裏人來啊!”醫生說。


    金昌興有點慌了:“醫生,我這是不是喝到假酒了?”


    醫生抬起頭來問:“你看東西模糊嗎?”


    “好像沒有。”


    醫生伸出一個手指在金昌興眼前一晃:“這是幾?”


    “一。”


    “頭昏嗎?能站得住嗎?你站起來我看看。”


    “有點頭痛,但站得住。”金昌興站了起來。


    醫生說:“你走兩步我看看。”


    金昌興就在診室內來迴走了幾步。


    “你的左手和雙腿有麻木的感覺嗎?”醫生問。


    “好像沒有。”


    “那不像是假酒的問題。你昨晚上在哪裏睡的?怎麽睡的?”


    “我在汽車後座上睡的。”


    “汽車後座上?是喝醉後睡的嗎?”醫生抬眼看了一眼金昌興,眼前這個男人雖然滿身酒氣,衣服上皺皺巴巴的,還有很多汙漬,可是看服裝的質地,還真不像是大街上的閑散人員。


    “是的。”


    “你做什麽工作?”


    “我在一家冶金集團工作。”金昌興模棱兩可地說。


    “就你一個人在車裏嗎?”醫生用一種很感興趣的眼神看著金昌興。


    “對。”


    “你還記得你是什麽姿勢睡的嗎?”


    “好像是向右側臥著睡的,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就是這個姿勢,醒來時就覺得手上沒有感覺了。”


    “你睡覺的時候右手壓在身下吧?”


    金昌興迴憶了一下說:“這個我想不起來了,好像應該是。”


    “你這不是假酒的問題,我幾乎可以斷定你這是酒醉後在車內睡覺時把右手壓在身下血液不流通造成的損傷。”


    “醫生,這個要不要緊?”金昌興焦急地問。


    “現在看來很不樂觀,不過具體得做完檢查才知道損傷程度有多大。你趕緊按我開的單子去做相應的檢查,同時通知家裏人過來辦理住院手續。”


    金昌興還是抱有一絲僥幸:“家裏人不來行不行?”


    醫生有些火了:“你咋就聽不明白呢?你這種情況沒有家屬在是不行的,說不定得馬上做手術,知道嗎?”


    金昌興這下害怕了:“行行行,我這就叫家屬過來。”


    醫生把開的檢查單據和住院手續往金昌興麵前一推:“趕緊去做檢查、辦入院手續,不能再拖了啊!”


    “好的好的。”金昌興拿著這些單據出了診室,站在樓道裏沉思片刻,最後還是撥通了他老婆的電話。


    “喂,我在醫院裏,你趕緊過來一趟。”


    “你在醫院裏幹什麽?”金昌興的老婆很是奇怪。


    “哎呀,你趕快過來吧,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我這還要去做檢查呢,見麵再跟你說。”金昌興很是不耐煩。


    他老婆嚇了一跳:“做檢查?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金昌興原來以為自己手上這點事兒是小毛病,可是剛才聽醫生這麽一說,他也嚇了一跳,此時正著急去做檢查的他見老婆喋喋不休的,有些發火了:“跟你說了見麵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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