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站,把身後某個人也嚇著了。 幾乎同一時間,身後傳來“噗通”一聲悶響。 薛遙警惕地轉頭,就瞧見一個髒兮兮地少年摔倒在牆邊。 少年抬頭跟薛遙對視一眼,忽然起身躲進一旁的柴火堆後。 薛遙認出那少年就是自己贖迴來的偷奶賊。 猶豫片刻,小心翼翼走過去,朝柴火堆後詢問:“你沒走?你為什麽跟著我?” 那少年似乎並不想逃,隻是在猶豫,不知如何跟救命恩人開口。 片刻後,少年探出頭來看向薛遙,用音調不太正常的漢話迴答:“我走不了。” 薛遙覺得他口音不對勁,仔細一看,發現少年的額頭寬闊,單眼皮細長,跟當地人長相有些像,可能不是漢人。 “為什麽走不了?你家在哪裏?”薛遙問他。 少年看著他良久,低聲道:“在你們疆域外地草原上,你若願意帶我度過前麵兩個駐兵關口,我父王必有重金相贈。” 父王?! 薛遙大腦空白了一瞬,迴過神,立即上前抓住那少年手腕,生怕他跑了! “你是契丹王子!”薛遙急道。 少年已經無路可走,隻能把賭注壓在這個好心漢人身上,毫不抵抗地點點頭。 “你是怎麽逃出來的!”薛遙急問。 “你們的三皇子想暗殺我。”少年挺直腰杆,並不掙脫薛遙的手,勉強擺出契丹勇士的氣勢,揚起下巴道:“一個聰明人放了我,讓我迴去,請父王放了你們的五皇子。” 薛遙很快想明白發生了什麽——三皇子已經殺了使者,自然也沒打算放過人質。 好在現在太子已經掌控了局勢,隻要帶契丹王子迴營,就能讓太子做主,交換人質。 薛遙立即道:“你放心,現在沒有人會殺你,跟我迴去,我們會立即派使者送你過河,交換人質。” “不能迴去。”少年警惕地盯著薛遙:“我逃出大漠才擺脫追兵,如今隻能出東關,繞道迴營,可我沒有腰牌,過不了駐兵關口。” 薛遙趕忙解釋道:“那些要殺你的人已經不在了,我之前也被他們追殺,現在他們都被我們的太子控製了。” 少年眼睛一亮,用契丹語說了句:“你也是契丹人?” 薛遙沒聽懂:“什麽?” 少年眼神又暗淡下去:“追殺我的人都在,隻是換了平民的衣服,他們已經來到了這個村莊。” 薛遙一驚,警惕地看看周圍:“他們在哪兒?” 少年說:“在村子裏,你也被盯上了。” 薛遙不信:“我已經在這村子裏晃蕩了一日,並沒有人追殺我。” 少年說:“他們跟蹤你,好像是想通過你找到其他什麽人,所以不抓你。因為你沒察覺,他們才放鬆警惕,我跟著你,保護你,他們隻有兩個人,很快會來很多人,我們就逃不走了。” 薛遙聞言,心提到嗓子眼。 這些天來忙著尋找七皇子,都沒迴營察看具體情況,難道三皇子打算暗地裏除掉七皇子? 皇帝立了新儲,太子未必能名正言順的即位,三皇子或許仍舊賊心不死。 薛遙陷入兩難,如果真如這個少年所說,三皇子的人已經喬裝混進了村莊,那他帶著少年迴營的路上,必定會遭毒手。 可如果幫契丹王子混出關,契丹人不守承諾怎麽辦? 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的擔憂,主動提議道:“隻要你送我過關口,我可以給你書信與信物,你把這些交給巡邏兵,他們會帶你見使者,使者看了信,會先放你們的皇子,你們先安全迴岸,再放我走。” 薛遙猶豫不決。 “你想看著你們的五皇子死在敵營嗎?”少年低聲威脅:“沒時間了。” * “男子漢大丈夫,爽快點!”徐老頭“呱呱呱”地繞著陸潛念叨了一上午:“你答應拜咱們為師,咱們立馬救你五哥迴來!” “爺要迴宮。”殿下坐在圈椅裏,不為所動。 “你終日窩在皇宮那一小方天地裏,有什麽意思?這白行山以南,多是瀑布川流,以北就是遼闊的草原,哪裏比不上你那小小龍巢?” “這裏沒有宮女。”殿下不明白在山裏要怎麽生活,這兩個老頭卻要求殿下學成武藝才能出山。 “你有手有腳,用得著別人伺候嗎?自己伺候自己多自在?而且咱們也可以互相照顧嘛,老夫的推拿手藝可是天下一絕,你在宮裏享受不到這種照顧吧!”徐老頭說著,朝劍聖使了個眼色。 劍聖心有靈犀,立即跑到榻邊,麵朝下躺倒。 “小子,你瞧好了!”徐老頭走到劍聖身旁,卷起袖子,運氣起掌,當場演示自己的推拿絕學! “嗯……哦!”劍聖難得享受一次青龍派掌門的推拿神技,立即陷入了如癡如醉的狀態中。 “力道還行嗎?”徐掌門貼心地邊推拿邊詢問。 “很好。”劍聖側頭對徐掌門讚許地一笑。 徐掌門如沐春風地點點頭,又偷偷迴頭,看看身後的小皇子有沒有眼饞…… 陸潛向來無甚表情的小臉,此刻已經皺成了一團! 就仿佛看到母妃當著自己的麵摳腳一樣,痛不欲生! 遙遙故事裏飄然若仙、不惹塵埃的劍聖,這一刻在殿下眼裏,徹底破滅了! “你這是什麽表情!”徐掌門察覺不對,轉身質問臭小子。 “別停,繼續。”劍聖扯了扯徐老頭衣擺,用期待的目光注視“推拿大師”。 徐老頭一嘖嘴,不耐煩又帶點小得意的迴過身:“來了來了,瞧給你急的。” 陸潛眉頭一皺,終於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徐大爺,你是劍聖的妻子?”殿下問出口了。 遙遙說過,隻要娶了王妃,就能這樣相伴到老不分離。 母妃平時給父皇揉肩時,也是這麽溫柔。 殿下從前一直沒見過有人娶男王妃,今日終於瞧見了。 然而。 這句問話。 讓兩個老頭,僵成了泥雕。 下一刻,兩個老頭同時向兩邊跳開,一臉嫌棄撣掉對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 “你胡說什麽!”徐老頭暴跳如雷:“再敢胡言亂語,就算是徒弟,我也照打!” “你們不是夫妻麽?”殿下一歪腦袋。 “當然不是!你這傻小子!”徐老頭一萬個不服:“就算是夫妻,我也該是當丈夫的!你什麽眼神!” “咚”地一聲,徐老頭被榻上的劍聖踹飛了。 劍聖一個旋身瀟灑地站起來,神色冷酷地藐視徐掌門:“你算哪門子丈夫?小孩子都看出來了,你隻能當本尊的婆娘。” “你大爺的!”徐老頭抄起拐棍,開始了每日的死對頭過招時間。 目送兩個老頭“打是親罵是愛”,一路從屋子裏打到屋外,殿下神色驚奇地歪著腦袋。 從前看母妃打父皇,都是小粉拳輕輕地推一下。 絕世高手倆就是不一樣,夫妻間撒個嬌都飛天遁地的。 “砰”的一聲巨響,劍聖一個“小粉拳”,砸得“小嬌妻”徐掌門把樹都撞倒了。 殿下眼睛亮晶晶的,忽然覺得這片山林的生活很新奇,比宮裏有意思多了。 * 薛遙利用將領通行牌,帶著契丹王子混過了兩個駐兵關口,第二天傍晚就趕到河西,在渡口找到一位艄公,往河對岸去了。 一路上加急趕路,終於有間歇坐在船上,薛遙才發現,契丹少年眼裏都是紅血絲,嘴唇都幹裂出血口子了。 薛遙趕忙從行囊裏取出自己給小胖崽準備的調味奶和糕點,讓少年解渴充饑。 契丹少年剛接過食物,神色便陡然一凜。 薛遙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愣,剛想開口,才發現少年的目光好像不是在自己臉上,而是在自己身後。 “別迴頭。”契丹少年低下頭去,低聲告訴薛遙:“那頭有官兵的船開過來了。”第105章 “停船!” 薛遙聽見身後傳來陌生嗓音, 連忙抬眼問契丹少年:“他們穿的是禁軍盔甲還是佟家軍的盔甲?” 少年低聲反問:“有什麽區別?” 身後地船隻已經靠近了, 薛遙沒時間解釋。 契丹少年低聲開口:“長刀借我一用。” 這被大漠折磨得麵黃肌瘦的少年,竟然還想以一敵眾,薛遙拒絕道:“不用動手, 我可以應付。” 說完, 薛遙便神色自若地轉身,看向駛來的船隻。 那艘船上一共有五名士兵, 穿的是西北軍的皮甲。 “你們不是迴京了嗎?”薛遙擺出長官的氣勢,對著那船士兵喊話。 船靠近了, 為首的士兵冷冷盯著薛遙:“你們是什麽人?渡河所為何事?” 薛遙不卑不亢地迴答:“我奉密令, 渡河與敵軍交涉,詳情不便透露。” 士兵問:“奉誰的命?有何憑證?” 薛遙從袖中掏出通行令牌, 展示給幾人看。 士兵伸手接過令牌,低頭查看令牌上的刻印,抬頭冷冷看向薛遙:“這是七皇子的令牌!” “沒錯。”薛遙伸手奪迴自己的令牌, 淡定地迴答:“我就是奉儲君的命令,渡河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