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見兩位小皇子橫衝直撞走過來,指揮官反應迅速的上前虛虛攔住去路,說帳篷裏關押的是三皇子要處置的人犯,事關機密,不便放行。 六皇子皺眉嗬斥道:“三哥關押了什麽不能讓咱們知道的人犯?” 那指揮使看兩個皇子身後帶來的都是禁軍,更加確信,西北總督和佟督師都不受新儲君調令,於是不急不慌地說:“二位殿下若是好奇,可以去找三皇子詢問詳情,末將隻是奉命行事,軍令如山,若是有人硬闖……嗬嗬嗬嗬……” 七皇子依舊麵無表情,問那指揮官:“硬闖又待如何?” 那指揮使挺起腰板強硬道:“那便違抗了三皇子的軍令!” 七皇子上前一步,貼到他麵前,用手指點到這個“嗬嗬嗬嗬”的指揮使鼻尖上說:“你瞧好了。” 指揮使被小皇子身上莫名的兇悍氣息逼退兩步,眼睜睜看著七皇子帶著幾個禁軍親信硬闖進去了。 六皇子心裏十分驚訝,七弟生氣的時候會做出執拗的逆反行為,但多半不會如此直接的向人發起挑釁,可見他此刻非常生氣,麵上卻依舊無甚表情,讓人琢磨不透。 兩位皇子帶著禁軍統領闖進帳篷。 契丹使者被堵著嘴,捆綁在榻上。 七皇子側眸看屬下一眼,屬下立即拔刀砍斷了使者的綁繩。 七皇子彎身摘掉使者嘴裏的布團。 使者頓時暴跳如雷,指責漢人不講信用、不守規矩。 七皇子彎身把布條塞迴去了,按住使者肩膀,簡明扼要地發問:“太子與五皇子身在何處?不要廢話。” 布團再一次被摘掉,重獲說話權的使者不長記性地又開始發泄:“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七皇子陡然握住佩刀一推刀柄,刀身出鞘三寸,刀刃抵在使者脖子上,用“兩軍交戰,專斬來使”的態度威脅道:“別、廢、話。” 使者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顯然被關押的時候沒少挨三皇子黨的揍,現在想弘揚大齊禮儀之邦的形象已經來不及了,幹脆不拘泥虛禮。 那使者立即不委屈了,溫和有禮的迴答問題:“小人已經說了無數遍,貴國的五皇子就在河對岸,咱們隻派出三百人紮營護送,等待貴國交換人質,貴國的太子真的不在咱們軍營裏,千真萬確!請您想一想,咱們若是擒住貴國太子,以二換一,歸降信內怎會不加其他要求?” 這話聽得所有人都是一震。 太子不在契丹人手裏? 七皇子正欲再問,帳外一陣嘈雜,又歸於安靜。 緊接著,三皇子帶著佟寧昭和幾個親信走進來。 “六弟七弟不在營帳裏待著,串門串到我的禁地來了?”三皇子揚著下巴,氣勢洶洶地走到兩個小皇子麵前。 “你為何扣押契丹來使!”六皇子憤怒已極:“莫不是想讓大哥五哥受困一輩子!” 三皇子冷笑一聲,不緊不慢地迴答:“恰恰相反,你們剛才應該也問過了,這廝不承認大哥被他們扣押,就是不想把大哥還迴來,我當然得審問出實情,再做打算。” 六皇子爭辯:“就算要審問,你也不能私自做主!” 三皇子笑:“大哥不在,我不做主,難道你做主?你眼裏還有沒有長幼尊卑?” 六皇子斥道:“怎麽是你做主!父皇已經改立七弟為儲,把兵符也交給七弟了!” 三皇子故作憂傷道:“父皇病糊塗了,算不得數,就算大哥迴不來,也該立二哥為儲,哪有改立七弟的道理?這不合規矩,二哥答應,群臣也不會答應,群臣答應,天下百姓也不會答應!” 這話就是直白地不承認七皇子地位了。 禁軍統領和兩名親信立即握緊刀柄。 佟寧昭等人迅速作出迴應,將刀刃微微出鞘一截,逼迫對方不要輕舉妄動。 七皇子無甚情緒地看向三皇子,淡淡道:“大哥不在他們手裏,先換迴五哥。” “笑話。”三皇子一臉不屑道:“不在他們手裏,還能再誰手裏?他們就是想先用老五換迴他們的王子,然後再拿大哥為難咱們!”他得瑟地一笑:“決不能中他們的奸計,必須以一換二,大哥五哥都得交迴來。” 六皇子上前盯著三皇子:“父皇已經認命老七統領三軍,三哥就不要以己度人、自作主張,一切行動都要遵照七弟的決策執行!” “什麽決策?”三皇子神色威脅地眯眼看向兩個弟弟:“不管大哥,隻救五哥?七弟,你該不會是為了保住你的臨時儲君之位,想害死大哥?若真如此大逆不道,可就別怪三哥不顧兄弟情分了!” 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佟寧昭黨羽教他的,能讓他理直氣壯地不交換人質。 營帳裏一陣沉默。 六皇子氣得耳根發紅。 七皇子仍舊無甚情緒,忽然側頭看向佟寧昭:“佟將軍,聖諭中‘文臣武將協心輔佐’,前一句是什麽?” 佟寧昭一愣,想了想,低下頭不答,偷偷斜眼看三皇子,要他出麵解圍。 七皇子側頭問禁軍統領:“你告訴他。” 禁軍統領立即朗聲迴答:“改立賢皇子寧王為儲!” 七皇子又問:“是父皇親自蓋的印麽?” “是!” 七皇子一點頭:“禁軍統領嚴帆聽令。” 嚴帆立即單膝跪地:“末將在!” “即刻護送契丹使者與契丹王子前往河西,照約定交換人質。” 嚴帆當即領命,一把將榻上使者拉起來,準備送出營地。 佟寧昭的拳頭漸漸握緊了。 但他還沒做好正麵對抗的準備。 跟禁軍交手,恐怕要損失一半人馬,他原計劃讓兩個小皇子以為契丹失信,親自帶兵討伐,趁亂殺掉這兩個皇子,賴給契丹。 這麽做好讓三皇子更加名正言順的拿下江山,沒想到老七這小子還挺難纏。 佟寧昭正臉色陰沉地想辦法應對,不料跟前的三皇子忽然“嗆啷”一聲拔出佩刀!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三皇子上前一步,一刀割斷了契丹使者的喉嚨! 土黃色的帳簾瞬間被鮮血噴灑出一道歪斜的紅幕。 毫無防備的契丹使者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死死捂著脖子,試圖阻止血液和生命漏出身體,最終還是軟倒在地。 死不瞑目。 一片驚愕。 七皇子丹田一股熱流湧向全身,周身氣流瞬間撞出這片小小的營帳,向營帳外推覆出去。 那雙素來溫和無害的淺瞳,此刻已經斂起淩厲的殺意。 像是一種本能,七皇子電光石火間,已經根據營帳內幾個敵對勢力的武力和站位,做出了判斷,腦中閃過一一擊殺的最佳路線和招式。 仿佛一頭被羚羊養大的雄獅,餓到了極致,血脈裏的獵殺本能,再也無所遁形。 作者有話要說: 老父親遙遙:誰?誰說爸爸是羚羊的?爸爸不是謝頂小白兔嗎 七崽:朕說的。 老父親遙遙:嗚哇啊啊啊啊!寒夜飄零灑滿我的臉,吾兒叛逆傷痛我的心……第96章 對於一個天生的獵手而言, 本能先於思考。 獵物對殺氣的感知速度, 快不過最頂尖的獵手。 如果這一刻,七皇子的本能中,剔除掉這十年來成長環境, 塞進他心裏的那生根了的溫情, 他就不會在三皇子臉上看見“哥哥”兩個字。 他的本能告訴他的擊殺路線,是從那個臉上掛著“哥哥”兩個字的人為起點, 這讓他的身體和思想產生了短暫的衝突不協調。 隻這短暫的一瞬,獵物慢一拍的感受到了危機。 三皇子手裏的長刀還在滴血, 轉過頭, 給弟弟一個嘲諷的笑,可目光對上的時後, 他胸膛裏的一顆心突然沒來由的劇烈收縮,因為七弟的眼神讓他感到恐懼。 被野獸或蛇蟒盯住時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求生的本能讓三皇子立即亮出了自己來之前留的一手—— “你們這兩個小子真叫哥哥不省心,都是被那個成天圍在你們身邊的薛遙帶壞了, 三哥剛派人去把他先帶走了。” 三皇子看見兩個弟弟的眼神同時從敵對轉為驚恐,更加確定自己摸準了軟肋,忍不住露出個和藹地笑,長輩教導後生一樣用溫和的口氣威脅:“你們再搗蛋, 三哥就拿薛遙問罪。” “你帶薛遙去哪了!”六皇子的嗓音在發抖。 “一個安全的地方。”三皇子彎身將刀刃上的血在屍體身上擦幹淨, 收歸入鞘,悠然開口:“你倆聽話些,隨哥帶兵剿滅契丹殘部,替父皇報仇, 哥就讓薛遙跟你們迴宮。” “咱們已經接受了契丹的投降,如果出爾反爾,五哥怎麽辦?”六皇子盡全力讓自己冷靜地談判。 “你五哥也不會答應就這麽放過這群契丹狗。”三皇子挑眉笑笑。 “哥,遙遙還給兒臣吧。” 聽見七弟忽然從強硬變成撒嬌的語氣,三皇子差點大笑出來。 別看這個胖弟弟腦子有問題,是個傻子,但有些時候機靈得很,比如他的自稱雖然經常搞錯,但還是有規律可循,“兒臣”這個自稱,七弟隻有在示弱的時候會用。 這個突如其來的示弱,讓跟儲君之位失之交臂的三皇子神清氣爽。 照理說,這樣的示弱之後,應該是臣服。 所以三皇子欲笑不笑的時候,完全沒想到七皇子會突然箭步衝過來,動作快到三皇子做出反應的同時,左腮內一顆牙齒已經被突然襲來的拳頭打斷了,身體也被這一重擊砸倒在地。 和著帶著點甜味的血腥味,那半截牙齒在舌根打滑,險些被三皇子吞進肚子裏。 “遙遙還給兒臣吧?” 被七皇子的刀刃架在喉嚨的時候,眼冒金光的三皇子又聽見了這句帶著撒嬌口吻的請求。 佟寧昭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剛要拔刀上前,就看見單膝壓在三皇子胸口的七皇子冷冷一挑眼,刀刃往下壓了兩分。 “殿下不要衝動!”佟寧昭識趣地後退一步。 三皇子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事物終於停止了旋轉,被幼弟一擊擊倒的恥辱戰勝了恐懼,讓他第一時間抬手去拔腰間佩劍。 七皇子膝蓋頂在他胸口,左手握著刀柄,右手一個側擊,瞬間將他拔出一半的刀刃頂迴入刀鞘,順勢一拳砸在了他上腹。 “呃!”三皇子雙目暴睜,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發出聲音,嘴巴像快要幹死的魚一樣,一開一合的喘息。 “遙遙還給兒臣吧?” 在接連的重擊下,三皇子再一次聽見這個帶著撒嬌意味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