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鎮遠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劉兆將水果往旁邊一放,打量起房子來,“不錯,看來就算沒了這份工作,你也不會娶不到老婆。” 常鎮遠充耳不聞地坐下,將茶杯放在茶幾上,“請用茶。” 劉兆走了一圈,才在他對麵的沙發坐下,端起茶,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道:“日記的鑒定結果出來了。” 常鎮遠看著他。 “日記本上有兩個人的指紋。”劉兆道,“一個是你,一個是我。你要解釋一下嗎?” 常鎮遠鎮定道:“我不知道。” 劉兆盯著他眼睛,就好像用顯微鏡看著微生物,“不知道?” 常鎮遠道:“我得到了一本日記,發現它來自莊崢,就這樣。” 劉兆道:“你究竟是怎麽拿到這本日記的,不要再說撿到這麽可笑的理由。” 常鎮遠無奈地攤手道:“我說的實話。” 劉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好半晌才道:“你在哪裏撿到的?” 常鎮遠道:“迴家的路上,就在樓前。” 劉兆將信將疑,“附近沒有其他人?” “沒有。那時候是晚上。”常鎮遠道,“我剛好上完夜班迴來,它就在路燈下,很顯眼,我順手撿起來本來是打算交給管理員的。但它當時是翻開的,我因為好奇看了兩眼……然後就帶迴來了。” “為什麽不交公?” 常鎮遠道:“這個我解釋過了,之前我想自己立功,但是出了意外。” 劉兆深吸了口氣,站起來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常鎮遠歎氣道:“我承認我之前的態度不好,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解釋這本日記的來源,也對我隱藏它的目的感到非常的慚愧。也許如果我早點上交,趙拓棠就可以早點被繩之以法。其實它的確出現得很奇怪,別說你不相信,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劉兆道:“你為什麽覺得它一定是莊崢的日記呢?” 常鎮遠一怔抬頭,“難道不是?” 劉兆道:“你不怕是一個陷阱?” 常鎮遠神色茫然道:“我當時並沒有想這麽多,而且,誰會陷害我?” 劉兆道:“也許這本日記是假的,有人故意用這本日記當誘餌,想把警局拖到錯誤的方向。” 常鎮遠愣住了。他愣住當然不是因為認同了劉兆的看法,而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劉兆的話。是的,這本日記的來源錯漏百出。他想過,如果承認自己從莊崢家裏偷出日記,不但很難解釋當時的心理活動,而且還可能背上指控,所以他選擇一個聽上去相當不可思議的理由,至少讓自己變得安全。但劉兆顯然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難以糊弄。難道真的要功虧一簣? 他煩躁地拿出煙,在茶幾上輕輕地敲擊著,“你是說,丟下這本日記的可能是趙拓棠?” 劉兆道:“為什麽這麽想?” 常鎮遠整理好思緒,抬頭道:“因為從我和他的郵件來往看,他已經上鉤了。如果日記是用來誤導我們的話,他很可能是主謀,不然不可能這麽合作。” 劉兆沉聲道:“你覺得他上鉤了?” 常鎮遠點頭道:“是的,而且從他迴複郵件的口氣來看,他對莊崢留下的東西非常在意。” 劉兆道:“其實日記裏並沒有提到太多關於趙拓棠的事情,除了菲律賓那位冰爺之外。” 常鎮遠道:“我就是用冰爺作為突破的線索。” 劉兆放下茶杯,站起身,對著電視機來迴踱步。 常鎮遠突然放下了心。他猜對了!盡管劉兆懷疑這是個圈套,是個陰謀,可還是不可避免地動心了! 果然,劉兆停下腳步道:“筆跡鑒定顯示,日記的主人的確是莊崢。” 常鎮遠故作訝異。 劉兆道:“而且日記中的部分內容與警方目前擁有的資料完全一致,相信日記的內容很可能是真的。” 常鎮遠道:“趙拓棠為什麽要這麽做?” “如果幕後主使是趙拓棠,那麽我隻能認為他打算聯合冰爺挖個陷阱把我市的警察一網打盡,不然實在解釋不通他為什麽要對警察自曝罪行。”劉兆頓了頓道, “但是換一個角度,如果這本日記並不是趙拓棠泄露出來,而是想趙拓棠下台的人泄露出來的,那麽一切都解釋得通了。對方送日記是想借刀殺人,日記上沒有指紋是因為有人怕泄露自己的指紋,所以事先抹掉了。” 常鎮遠心裏滿意地笑了,臉上卻不動聲色道:“那會是誰呢?” “這麽多警察,對方誰都不挑偏偏挑上你,看來跟你比較熟啊。”劉兆別有深意道,“這本日記真的是你撿到的嗎?” 常鎮遠沒有迴答,而是無奈地抹了把臉。 抹臉可以是默認是逃避,也可以是無可奈何地否認,但無論哪一種,劉兆都沒有追究下去。“我現在隻想指導意見是,非常重要。”劉兆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你真的把和尚的資料發給了趙拓棠?” 劉兆身高一米七七,不算很高,身體也不是很壯,但是當他就這麽沉默地站著時,常鎮遠感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第46章 “惡行”累累(五) … 作者有話要說:有些人遇到壓力會退縮,有些人遇到壓力會迎難而上,也有些人遇到壓力會化作動力——反彈。 劉兆越是這麽問,常鎮遠越是想把淩博今送上虎口。 “是的。”他把煙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機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我之前有點自私的想法。” “自私的想法?”劉兆火氣隨著他的煙一同被點上了,“你知不知道和尚他來了才多久?你就敢讓他上趙拓棠眼皮子底下臥底?萬一出事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有什麽不敢的?以前在趙拓棠他老大的眼皮子底下不一樣臥得很好?說起來,扳倒趙拓棠也有他的功勞。 常鎮遠心裏冷笑,臉上卻流露出幾分懊惱,“我想,他是我的徒弟,我多少能夠……” “能夠什麽?”劉兆冷著聲問。 常鎮遠適時地收口,低著頭,好似懺悔的模樣。 劉兆道:“怎麽?你打算借著師父的身份遙控指揮,省的東窗事發我把你踢出去是不是?” 常鎮遠手指夾著煙,眼睛迅速地瞄了他一眼,“這事,我辦得不厚道。” 劉兆道:“隻有這事嗎?從這本日記開始,你哪一件事辦厚道了?” 常鎮遠聽他口氣雖然兇狠,但神態還算平靜,知道自己走得這步險棋走對了。劉兆大概以為這本日記是勵琛送來的,想拖著這條線,所以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把他推出去。這樣一想,他的心情放鬆下來,演戲起來越發得心應手。“要不,你記我個大過?” “這還用你提醒?”劉兆重新在沙發上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後吐出嘴裏的茶葉,冷哼道,“不止你,這件事也有和尚的份。” 常鎮遠下意識道:“不關他的事。” 劉兆睨著他,“這時候還是想保他?” 常鎮遠被他說愣了。保他?保淩博今?他保淩博今做什麽? 劉兆道:“你今天有什麽事嗎?沒事和我一起迴隊裏。我要先想想怎麽向局長報告,再綜合資料布置行動。” 常鎮遠立刻道:“沒事。” 劉兆放下茶杯站起來道:“那現在就走吧。” 常鎮遠熄滅煙,順手拿過拐杖。 劉兆提起兩袋水果,“你腿腳不方便,不如帶迴隊裏讓小魚兒幫你洗。” …… 順便再幫他吃? 常鎮遠覺得劉兆真是精打細算,兩袋水果兩份人情。但他現在正被留院觀察,當然不會因為這麽點小事惹對方不快,便點頭答應了,順口還誇劉兆想得細心周到。 兩人各懷心思地迴到警局。途中童震虎來了個電話,說是人手不夠,向他調幾個用用。 劉兆想到自己之後的大計劃,心裏不太願意,拐彎抹角地表達了意思。童震虎就把調幾個人用用變成調幾個小時用用。 這倒沒什麽問題,反正要說服局長同意也要花上半天時間。劉兆就同意了。 常鎮遠在旁邊問道:“會不會和趙拓棠有關?” 劉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腦袋裏怎麽裝的全是趙拓棠呢?” 常鎮遠頭側向一邊,看著後視鏡裏的自己,好半晌才道:“大概這就是目標吧。” “趙拓棠是要抓,但我們是警察,警察主要是守護公民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你別走火入魔,舍本逐末。”劉兆提醒他。 常鎮遠右邊嘴角一彎,帶著幾分嘲弄,說話的語氣卻正經得不能再正經,“我知道。” 兩人到警局隻有小魚兒在。 劉兆把水果遞給她,就去了局長辦公室。 小魚兒極有眼力勁,洗完葡萄放在常鎮遠麵前,邊吃邊問道:“你和頭兒達成一致了?” 常鎮遠道:“看的出來?” 小魚兒道:“別打啞謎,說實話,啥事?” 常鎮遠道:“隊長一會兒會公布。童震虎找大頭他們去做什麽?” 小魚兒道:“我也不大清楚,說是抓大魚。” 大魚? 常鎮遠在腦海裏搜尋著屬於這個時段警察辦案的信息。 緝毒支隊……大魚…… 他猛然一驚,隱約想起這一年侯元琨好像死了個義子,姓陳,不是什麽大人物,好像是被警察當場擊斃的。侯元琨本人也沒表現出如何難過,但該辦的喪禮還是給辦了,當時他是派趙拓棠代表自己去的。 難道說童震虎的大魚就是這一條? 常鎮遠按著腦袋,好像這件事還牽連著一件什麽事,但一時三刻想不起來了,畢竟隔了三年,當時他又全心全力地對付趙拓棠,對侯元琨方麵並不怎麽關注。 “你頭疼?”小魚兒搭著他的肩膀,擔憂道,“要不要陪你去醫務室看看?” “不用。”常鎮遠放下手。 小魚兒收迴手,托著腮幫道:“總覺得你最近變得不一樣了。” “長大了?”他滿不在乎地調侃著。 小魚兒道:“用竹竿的話說,變硬了。” 常鎮遠似笑非笑,“這算什麽評價?” 小魚兒道:“好評唄。說明你越來越漢子了。” 常鎮遠想起常家的背影,試探道:“那你覺得我以前是個怎麽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