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廢了,那一刀怎麽就刺偏了?  ——負責替秦時診治的太醫是他的親信, 醫術高超, 他診斷出來的結果, 天命帝不敢不信。  黑衣人全軍覆沒,那可是龍衛中的精銳!  最主要的是, 精心謀劃了十幾年的計劃全都亂套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秦昱那個蠢貨, 養的一群手下竟然連春藥和迷藥都分不清楚。  ——這就是昨天孟則知貼在秦昱身上的那張小紙人的功勞了。  秦昱迴去之後便把手下召集了起來, 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而對孟則知來說, 隔著紙人操控一個人顛倒黑白的本事,他還是有的。  所以現在他們都以為是大皇子秦昱手底下的人誤把迷藥當成春藥下在了前身身上, 這才導致了計劃的失敗。  至於太子——  想起對方剛才毫不猶豫的衝過來替他擋刀時的情景, 天命帝心下百感交集。  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可這並不能動搖他覆滅世家和勳貴,收攏皇權的決心。  四十年嘔心瀝血,才有了今天的大乾朝。  打天下難, 守天下更難。  不是他隻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 隻是人都是自私的,他受夠了被世家桎梏,被勳貴拖累的日子。  明明他是這大乾朝的皇帝,是九五之尊不是嗎?  太子倒是孝順,能力也還說得過去,做個守成的皇帝倒是夠了,可千不該萬不該,他出身弘農楊氏,背靠世家。  做皇帝的,最忌諱的就是外戚勢大,想想漢末的王莽,建立隋朝的楊堅……這些都是血淚教訓。  這天下若是交到太子手中,難免不會步了曹魏的後塵。  大皇子秦昱也一樣,至於其他皇子,要麽年紀還小,要麽不堪造就,否則他也不會選擇在秦時已經廢了的情況下,繼續扶持他。  他是重感情沒錯,可還不至於拿江山社稷開玩笑。  至於太子,隻要他老老實實的,他以後不會虧待他的。  當天晚上,孟則知就發起了高燒,一度昏迷不醒。  這也就導致秦時比孟則知還要早一步清醒過來。  得知消息,天命帝當即放下手中的奏章,趕了過去。  “父皇。”看見天命帝過來,秦時仿佛是看見了主心骨一般,激動不已,掙紮著就要坐起身來。  他這一動,小腹上的傷口就裂開了,鮮血瞬間染紅了身上蓋著的薄被。  “別動,別動。”天命帝連忙伸手扶住他。  “父皇。”秦時瞬間紅了眼眶。  天命帝張了張嘴,語氣跟著低了下來:“你都知道了?”  說著,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大太監何慕。  何慕縮了縮脖子,一臉苦笑。  怪他沒有把下人調教好,在秦時麵前露出了馬腳,讓他察覺出來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勁。  “父皇,”秦時趴在天命帝懷裏,痛哭流涕:“兒臣心裏苦啊!”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天命帝同樣痛心不已,他對不起夏柳。  他抱住秦時,伸手拍了拍秦時的背,他知道秦時是在害怕什麽,他也能理解秦時的心情,他安撫道:“你放心,該是你的,就一定會是你的,父皇心裏有數。”  “父皇。”秦時依舊大哭不已。  這個承諾的確是讓他重重的鬆了一口氣,但並不能安慰到他。  因為這大乾江山本來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不是嗎!  可是現在,他作為男人的尊嚴,沒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可不正是秦昊。  如果不是他,他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  他一定會讓秦昊付出代價的。  三天後,孟則知終於清醒了過來。  謝見澤坐不住了。  他大概是魔怔了,明知道是在玩火,卻還是忍不住的想起孟則知。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平山閣宮牆之外。  平山閣是許昌行宮太子的住處,自天命帝遇刺之後,秋闈就匆匆忙忙的結束了。  然後就聽見宮牆內傳來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音,緊跟著,孟則知的聲音響了起來:“滾,聽見沒有,都給孤滾。”  “殿下贖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滾。”  謝見澤頓了頓,打定主意,抬腳向值守在宮門口的侍衛走去:“勞煩通稟,翰林院編修謝見澤求見太子殿下。”  那侍衛當即說道:“謝大人請迴吧,太子殿下說了,最近不見客。”  謝見澤麵上難掩失落,他心存僥幸,從懷裏摸出來一個荷包塞給侍衛:“還是勞煩你通稟一聲,說不定太子殿下願意見我呢。”  “這——”侍衛顯然有些意動,他手頭最近還真就有點緊,見四下無人:“那,好吧。”  說著,他轉身走了進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人就迴來了。  “謝大人,太子殿下有請。”  謝見澤沉了沉氣,做足了心理準備,抬腳向院子裏走去。  進了屋,他恭恭敬敬的行禮:“太子殿下。”  孟則知半坐在床上,看向一旁的宮女太監,冷聲喝道:“你們都下去。”  “是。”  偌大的房間裏,瞬間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孟則知一臉陰鬱,語氣生硬:“你過來幹什麽,看孤的笑話的嗎?”  謝見澤眉頭微皺:“殿下慎言。”  這話若是傳出去,落到天命帝和文武百官耳朵裏,難免不會認為太子這是後悔救父了。一旦被安上一個不孝的罪名,後果不堪設想。  說完,約莫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嚴厲了些,謝見澤頓了頓,輕聲說道:“殿下可好些了?”  “死不了。”孟則知抬頭看他:“謝編修這是在關心孤嗎?”  謝見澤張了張嘴,莫名有些心虛,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  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  “過來。”孟則知的語氣近乎命令。  謝見澤心裏沒由來的有些不舒服,兩條腿卻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然後他就被孟則知抱住了,對方的腦袋埋在他的小腹上,唿吸沉重。  迴想起幾天前在圍場時,孟則知意氣風發的樣子,再看眼下對方萎靡不振的樣子,謝見澤的心情複雜。  他繃緊的身體瞬間鬆懈了下來:“殿下。”  孟則知收起了周身的棱角:“孤隻是想到了湣太子。”  他說的是唐太宗李世民太子李承乾。  李承乾也是年幼便被立為太子,可偏偏李世民最喜歡的兒子是嫡次子李泰,而李泰成年之後,便仗著李世民的寵愛起了奪嫡之心。  李承乾的腳得病瘸了之後,朝中大臣便以‘太子殘,則國殘;太子疾,則國疾’為由,奏請李世民改立李泰為太子,一向追求完美的李世民心動了,逼的李承乾暗殺李泰,起兵造反。最後被判充軍到黔州,沒幾年就病死了,死時年僅二十六歲,直到唐玄宗時,才被追贈恆山王、荊州大都督,諡曰湣。  孟則知現在的境遇簡直就是李承乾的翻版。  謝見澤安撫道:“陛下非唐太宗,殿下亦非湣太子,至於大皇子……”  他頓了頓,話音一轉:“最主要的是,殿下是為救陛下才變成這個樣子的,陛下一向賞罰分明,豈會因此事而厭棄殿下。”  聽到這兒,孟則知瞬間變了臉,他鬆開謝見澤,一臉陰沉:“你不懂。”  謝見澤不喜歡這樣的太子,他一臉擔憂:“殿下。”  孟則知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如炬:“孤能信任你嗎?”  謝見澤看著他,張了張嘴:“能。”  他心底根本就升不起半點拒絕之意。  “那好,”孟則知深吸一口氣:“孤要你幫我查一個人,偷偷摸摸的查,千萬別讓其他人發現了。”  “誰?”謝見澤問道。  “睿王秦時。”孟則知冷聲說道。  睿王是三皇子秦時的封號。  作者有話要說:  孟則知:輕輕鬆鬆把媳婦騙上賊船。第144章   謝見澤說對了。  十月中旬,許昌圍場刺殺一案落下了帷幕, 刺殺的黑衣人雖然全軍覆沒, 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但三法司卻在黑衣人的屍體上發現了已亡國的趙宋禁軍的腰牌,於是這場刺殺案便以前朝餘孽作亂為由倉結了案。  負責管守圍場的殿前司都頭、都指揮使、副都指揮使、都虞候等官員因瀆職或革職、或抄家、或流放, 連坐大小官員多達三十餘人。  這些官員多是勳貴出身,即便不是,也和勳貴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其中都指揮使於遣更是申國公府世子, 申國公亦是開國六公之一, 申國公府因為他被削了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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