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妞,早上好啊!” …… 人們興奮地發現,怒風號的右邊船舷上,此時此刻牽著一根長而粗的麻繩,麻繩從船舷開始,緊繃地連接著一艘小漁船——就像一隻大狗牽著小狗遛彎兒似的,怒風號拖著這艘小船平穩前進,最美的是,各種設備齊全還具有船艙的小漁船上麵蹲著一個妙齡少女,此時,這傻妞正揚著燦爛的笑臉,和一群饑渴過度的海盜們大聲地問候早安。 本著女人不能上船的基本規矩,給奴隸買了寵物之後,船長大人走到怒風號麵前才想起來還得給寵物買個籠子。 於是凱撒陰沉著臉,轉頭踹開早就打烊的船隻販賣商的店門,給枝枝買了艘不錯的漁船,又花了三百金。 一晚上花費了五千三百個金幣,哪怕是凱撒,都會心疼得臉泛綠。 點燃一支煙草,抹了把身上因為清晨訓練而冒出的薄汗,船長大人眯起琥珀色的瞳眸,不動聲色地轉身迴到船長休息室內—— 昨天才下過了雨,今早清晨的陽光將那些濕潤的氣息都蒸騰了起來,船艙裏尤其悶熱潮濕。此時在凱撒身後的船長休息室裏異常安靜,除了走向甲板的窗戶打開射進一絲絲陽光,裏麵一片昏暗,氣氛安詳的仿佛不像是清晨已經來臨——寬大的床上,隆起一個巨大的鼓包,正隨著鼓包下的人的唿吸均勻地起伏。 冷哼一聲,覺得十分礙眼地移開視線。拉開扶手椅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黑暗之中看不清男人的麵部表情,點燃了一根蠟燭,昏暗的光芒隻夠照亮辦公桌那一塊範圍,卻絲毫影響不到大床所在的方向。 凱撒長手一伸,順手撈過了昨天被隨手放在辦公桌上的那個神秘木盒子——叼著煙,隨手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把價值不菲的匕首,小心翼翼地開始清理木盒上麵的水草和貝類寄生物,煙霧朦朧之間,木盒古樸精致的雕刻紋樣漸漸出現在男人的眼前…… 男人這才發現,木盒上麵甚至沒有鎖,卻如同用什麽東西粘合住了似的,木盒上甚至看不見蓋子和盒身的連接縫隙……暴力破壞的想法隻是稍縱即逝,在海上那麽多年,黑色海狼什麽寶貝沒見過?異常珍貴的秘密文獻裝在特殊工匠製造的盒子裏,暴力破壞直接啟動裏麵的小機關將裏麵的文獻一齊破壞掉的那種虧,他也不是沒吃過。 皺皺眉,大手試探性地捏住木盒兩端,微微使力——三秒後,手下紋絲不動的手感讓男人露出一個稍顯錯愕的表情。 搞什麽?居然真的打不開。扔開盒子,有些茫然地將煙屁股從唇邊拿開,船長大人難得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想起了那個名叫枝枝的女人腔調的話——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那是什麽鬼東西,鬼魂?幽靈?還是怪物? 嗬,他媽的。 無奈地勾起唇角,難得露出一絲煩惱的船長大人將目光凝固在了辦公桌的一角…… 直到床頭那邊一聲囂張又刺耳的扯唿聲將他的意識拉迴現實。 “……” 世界上總有那麽一些人,當你在煩惱的時候,他就會不知死活地跳出來提醒你他活得多自在。露出閻王表情冷冷一笑,從扶手椅上站了起來的男人邁開長腿三倆步殺氣騰騰地走到床邊,大手捏住隆起的薄毯一角,麵無表情地用力一掀—— 手上拽著薄毯的動作一僵,大床中央的情景讓船長大人額角青筋跳了跳。 昏暗的光鮮中,冰冷的琥珀色的瞳眸對視上了一雙鎮定的金黃色大眼。 似乎絲毫不意外凱撒的忽然出手,安安心心地躺在男人的床上,紅發少年的頭發因為被薄毯帶起顯得有些淩亂,然而對方顯然並不在乎,衝男人露出一個無聲的勝利微笑,將攔在手臂裏睡得像頭死豬的黑發年輕人往自己懷裏摁了摁,雷歐薩伸出手,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壓在自己的雙唇上。 凱撒:“……” 雷歐薩:“噓,早安啊,哥=3=。” 凱撒:“……” 麥加爾:“大狗……?麽麽噠——唿——” 嘖,蠢貨。英俊的麵容上不動聲色,船長大人揚起眉,衝床上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摸上他的床的紅毛矮子無聲地用口型說:從老子的床上滾下來,垃圾。 雷歐薩嘻嘻一笑,像是摟住寶貝似的,更加摟緊了懷中的人。額角突地一跳,男人忍無可忍地伸手去抓他,料想不到凱撒居然真的動手,匆匆忙忙地鬆開麥加爾,紅發年輕人下意識地後閃,絲毫不見狼狽、動作極其輕盈地滾下了床—— 他落地,從腰間抽出火槍,上膛,瞄準,一係列動作無聲無息,一氣嗬成! 被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腦門,男人卻毫不畏懼反而露出冰冷的笑,看也不看甩出手中的匕首,呯地一聲悶響,匕首帶著火槍整個兒飛了出去,重重釘在雷歐薩腦袋旁邊的船艙牆壁上! 啊,早上起來還沒舒活脛骨,這下正好。舔舔唇角,少年露出興奮的笑容,就著單膝跪地的姿勢飛快地從馬靴中抽出把雪亮的匕首,弓起背,就像一隻靈巧的貓科動物似的,猛地衝著凱撒飛撲而去—— 在那把雪亮的匕首眼看就要送到自己下巴跟前時,男人手腕一翻,順手抄過放在桌子邊的煤油燈,麵無表情地對準同母異父的弟弟腦袋上砸去! 煤油燈應聲碎裂,玻璃破裂間,鮮血夾雜在黏糊糊滑膩膩的煤油順著紅發少年的頭上一路下滑—— 麥加爾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扒開眼,就看見不遠處的激烈戰鬥。 麥加爾:“……” 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見親兄弟自相殘殺拆房子。 弟弟喲,你為何走向了這條不歸路向哥哥舉起了匕首! 哥哥喲,你為何不用滄桑的雙手替弟弟頂起這片中二的藍天! 隻見男人麵無表情加輕而易舉地舉起紅毛矮子,毫不猶豫地往外一扔,呯嗙倆聲巨響,一個木盒子從被推翻的辦公桌上順著地毯一路滾動,最後停在了打著赤腳站在地毯上的某人腳邊。 麥加爾低頭看了眼,覺得這木盒子似乎有點眼熟。 船長休息室的那邊,從一堆航海圖和文具廢墟裏爬出來,抹了把臉上的墨汁,少年一個俯衝重重撞在男人胃部,將其頂在牆上—— 麥加爾撿起了盒子。 掂在手上拋了拋,覺得有點兒沉手,應該是好木頭做的(重點不對)。 然後在凱撒第二次將雷歐薩橫著扔開時,麥加爾打開了它。 輕而易舉地,打開了它。 “……”年輕人的海象員同誌愣了愣。 然後發出了麵對假冒偽劣產品時才有的歎息和感慨—— “咦,這玩意蓋子怎麽這麽鬆?” 第72章 那邊雷歐薩和凱撒已經停止了兄弟互相鬥毆,此時此刻,倆人正隔著一張桌子的廢墟,雷歐薩唿哧唿哧地喘著出氣,金黃色的瞳眸瞪得大大的,像隻受了委屈的小狗。凱撒不理他,從地上撿起了一隻水晶杯,順手抄過旁邊保存完整的酒架子上的一瓶威士忌往杯子裏倒了點,雷歐薩看見了,嘟囔著踹了腳桌子的廢墟,從底下也扒出一個水晶杯,舉到凱撒麵前,理直氣壯地說:“我也要!” 船長大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小孩子不能喝酒。” 雷歐薩十分不屑地切了一聲,一把奪過同母異父的兄弟手中的這瓶顯然昂貴高純度威士忌,絲毫不心疼地給自己倒了大半杯。 倆杯酒各自握在雙方的手裏,誰也沒喝。 這會兒又用眼神殺上了。 麥加爾看得蛋疼,完全不知道這倆貨到底又想要幹嘛,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盒子——盒子內部很深,船長休息室裏光線又暗,他看不清那裏麵究竟有什麽,隻是拿在手裏,隱約能覺得裏麵有液體狀的東西——凱撒向來不喜歡人家動他的東西,本著高調做人低調做事的原則,海象員同誌默默地將盒子重新蓋了迴去。 為了確定那個鬆得要死的蓋子不會滑落,他還特地用手摁了摁。 在船長休息室的另一邊,凱撒手腕一動,杯子中的威士忌穩穩當當盡數潑到了雷歐薩的臉上—— “滾下我的船,別讓我再看見你。”男人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倒是缺乏笑意地勾起一邊唇角,懶洋洋地拖長了腔調,“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你怎麽沒躲開呢?” 雷歐薩哼了聲,烈酒燒著臉上剛剛打鬥時候的傷口火辣辣的疼,淡黃色的酒液順著紅發少年的頭發一滴滴往下滴落,然後他抹了把臉,另一隻手抬起來,半杯酒一滴不剩地潑到了凱撒臉上—— “還給你的。”少年的眉眼間多出一點兒得意的神情,就好像他多潑了一點占了便宜似的,“你怎麽不躲開啊?” 凱撒隨手丟開杯子,將手邊翻到的扶手椅扶正,一屁股大老爺似的坐了上去:“滾下我的船,矮子,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你的黃蜂號在隔壁。” 男人一坐下來,這迴站著的雷歐薩終於能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了——紅發少年顯然對現在這個角度非常滿意,鄙夷地謝了凱撒一眼,他露出了個譏諷的表情:“沒問題,麥加爾給我,木盒子給我,老子這輩子不會再上你的怒風號。” “嚷嚷什麽,威脅誰啊?給你你也打不開。” 男人嗤笑一聲,很是不屑。粗糙的拇指指腹緩慢地摩挲著自己的下顎,那兒幾天沒打理已經生出了一些青色的胡渣,翹起腿老佛爺似的坐在他那張扶手椅上,周圍一片狼藉,男人卻從容得就好像自己坐在一堆黃金裏似的,琥珀色的瞳眸微動,最後越過雷歐薩,定格在不遠處舉著什麽東西雕像似的站在原地的海象員身上。 那眼神讓麥加爾覺得要大事不妙。 “醒了啊?”男人勾了勾手指,就像叫寵物似的,“過來。” 毫不猶豫地,麥加爾屁顛顛就過去了。 然後就像個小太監似的,將手中的木盒子放到了凱撒手上——陽光從身後灑進來,一縷光線照在男人手上,於是黑發年輕人這才看清楚,這個木盒子就是昨天枝枝從水底下撈上來那個……他頭皮炸了,張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啥出息地閉上了嘴,當做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沒發生。 他默默地看著凱撒用各種角度試圖掀開那個木盒上的蓋子——要不是男人手背上的青筋都因為使力而凸起,他甚至會以為大狗在逗他玩兒。隻見男人換了幾次著力點,奈何手中的木盒還是紋絲不動,冷笑一聲再次放棄,凱撒大方地把盒子遞給了對麵囂張跋扈一臉躍躍欲試的雷歐薩。 紅毛少年一把奪過木盒子,然後以各種姿勢嚐試打開——就差抱著那個木盒子在地上打滾了。 “打不開的,”坐在扶手椅上,男人單手支著下顎,臉上缺乏多餘的表情,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別費力氣了。” 雷歐薩目光一頓,然後氣唿唿地一屁股坐迴了地毯上,寶貝似的抱著那個木盒子不撒手,漂亮的小臉氣鼓鼓的:“我不管,反正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我不可能讓那個女人把盒子再原地放迴去。” 凱撒沒說話,但是至少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這一次他們兄弟的意見難得一致。 不過看出來的隻有小太監麥加爾,雷歐薩當然沒看懂,紅發少年挑起眉,似乎是在等待著他的哥哥發表意見。 凱撒不耐煩地嘖了聲,揮了揮大手:“看什麽看,當然。不然你以為我花五千三百個金幣把那個女人帶上是為了什麽——因為我的小奴隸心血來潮忽然想養一隻小寵物?” 麥加爾:“居然不是嗎?” 凱撒:“當然不是。” 麥加爾:“……” 海象員同誌決定不告訴凱撒他能打開這個盒子,讓他抱著這個打不開的盒子鬱悶一輩子。 “如果你想要寵物,下一個港口可以到黑市去選一隻猴子……用的錢從你自己的工資裏扣,以前基尼睡覺的地方可以借你。”男人慢吞吞地把沒說完的話說完。 海象員同誌烏雲轉晴,春光燦爛。 兩人你來我往和諧無比,看得雷歐薩氣得吐血,因為此時的凱撒已經間接和直接地迴答了他的倆個問題—— 關於盒子和麥加爾。 盒子,你打不開,拿走也沒用。人,是老子的,想帶走?死了這份心。 更讓他爆血管的是,麥加爾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 雷歐薩和凱撒同時挑起眉。 放平常,現在麥加爾已經被船長大人從窗戶扔出去在甲板做自由落體了。但是瞥了一臉雷歐薩臉上吃錯了藥的究竟表情,凱撒很滿意,難得沒有掙開。 麥加爾想了想,心想這個姿勢好像有點不太對。於是放開了男人的手,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慢悠悠地說:“大狗,有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在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存在偶然。” “沒聽過。” “那個什麽呢……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你瘋了麽?”男人一點也不感動地說,“我隻是發現,你說情話的本領很糟糕,閉嘴,不要在外人麵前丟我的臉。” “……我隻是想表達,我把你撿迴來,你把我帶上船,這他媽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這是黑色海狼最不信的東西。冷笑一聲,男人臉上看不出喜怒,平靜地對視上那雙在昏暗的燭光中閃閃發亮黑珍珠一般的瞳眸,淡淡地說:“你在試圖拿我最不相信的東西來說服我。” “我要是說服你了呢?” 男人沉默了,寬大的椅子上,他換了另外一個更加舒服的坐姿。一條長腿囂張地搭在扶手椅上,他的身體微微傾斜,長臂一伸,準確地捏住了黑發年輕人的下顎,他微微使力將手中的人拖向自己,直到倆人變得非常、非常接近—— 近到他們的鼻尖幾乎碰到了鼻尖,冰涼的觸碰,唿吸間滿滿都是對方的氣息。 麥加爾那雙眼睛難得沉浸,他波瀾不驚的雙眸對視上男人飽含戲謔的琥珀瞳眸,他眨眨眼,睫毛微微顫抖,眼底卻是毋須質疑的肯定。 “我要是說服你了呢?” 他再一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