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荀彧,韓俊是無比感激的,同時也有著深深的愧疚。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荀彧的時候,文若先生仙風道骨,儀表儒雅,飄飄如仙。再看現在,活脫脫一個衙門裏髒活累活重活一肩挑的屬吏。所以,盡管明知道荀彧給自己挖了一個坑,韓俊還是義無返顧地跳了下去。


    深吸一口氣,韓俊點頭道:“文若但有所求,韓俊無不應允!”


    荀彧沉吟道:“幽燕苦寒,彧尚還能忍受,唯有食物難以下咽,頗不習慣。故此彧冒昧請求主公,為我尋一開胃良方。”


    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的韓俊,聞言立即輕鬆了下來,擦了擦滿頭的冷汗,韓俊拍了拍胸脯信心滿滿道:“原來如此,文若放心,數日之內,我必親自下廚調羹,烹調炒炸,讓你飽餐一頓!”


    “主公英明神武,上溯堯舜禹,下追周文武,千百年來第一人非你莫屬!”


    荀彧再不要臉,也絕對拍不出這樣沒節操的馬屁來,能夠沒下限不要臉到這種程度的,自非郭嘉莫屬。


    粗略處理了一下政務,下發了自己的將令,同時也對並州的賈詡,高順,司馬懿還有郭淮發出了調令。足足忙活了大半天的時間,案牘勞形的韓俊便帶著妻女幼妹坐上一架馬車,沿路往東遊玩而去。


    寬大的馬車上,郭嘉嬉皮笑臉地逗弄著韓俊的小棉襖,絲毫也不去理睬坐在一旁滿臉灰暗的韓俊。


    韓俊本來並不打算帶著郭嘉同行,奈何這貨乖覺的很,再加上臉皮也厚到了一定程度,死乞白賴地爬上馬車不肯下來,韓俊也不能當真攆他下去,隻能是任由他做個沒臉沒皮的跟屁蟲了。


    “主公,你相信我的眼力不?”


    韓俊懶得理睬郭嘉,郭嘉卻主動找上了他。


    韓俊不耐煩地等了他一眼,扭頭又看向窗外的景致,初夏時分,蟬鳴鳥啼,鶯歌柳綠,絕對要比郭嘉那張猥瑣的臉好看許多。


    郭嘉討了個沒趣,也不氣餒,又舔著臉問貂蟬道:“嫂嫂,你呢?你覺得我這人眼力如何?”


    貂蟬羞紅了臉,低著頭不知道如何迴答。


    蔡琰看不下去,出聲譏誚道:“你郭奉孝眼力如何不得而知,但是這張臉皮的厚度卻絕對是當時第一。”


    郭嘉嘿嘿笑道:“我識人觀人的本領或許不如主公慧眼如炬,但是我敢肯定,主公對於美色美景美人,一定沒有我看地透徹。”


    蔡琰冷哼一聲,不滿道:“那你的意思是,蟬兒妹妹的相貌比不上你家裏的那位唄?”


    郭嘉暗暗吐了吐舌頭,擺手解釋道:“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嫂嫂容顏傾國傾城,天下無雙。蔡大家更是氣質高雅,出塵不凡。我家中糟糠之妻,自不能與你二位相提並論。但是,我郭奉孝這雙眼睛,卻能夠見微知著,以小見大。因此我敢斷言,今日繈褓中之嬰孩,他日長成之後,必定會是風華絕代的翩翩佳人。”


    天下沒有人不喜歡別人誇讚自己的兒女,韓俊自然也不例外,好奇地探迴身子來問道:“你為何如此肯定?”


    郭嘉嘿嘿賊笑道:“主公隻要答應我一個請求,我便如實相告你這是為何。”


    “滾一邊去!”


    韓俊可以慣著荀彧,但卻絕對不會慣著郭嘉,這貨就是一個著蹬著鼻子上臉的角,給他三分顏色他就敢開染坊。


    郭嘉也不以為意,繼續舔著臉道:“我幼子郭奕,和小寶寶年齡相仿。依照我和主公的關係,日後也必然會成為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玩伴。今日天氣晴好,風和日麗,我們何不成天之美,為兩小定下秦晉之好?”


    “我的小寶寶,將來要嫁人的話,也一定要嫁給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豪傑。你郭奉孝的兒子,我們寶寶可是高攀不起!”


    韓俊撇了撇嘴,想也沒想就給拒絕了,郭嘉這樣的浮浪性格,又怎麽可能教育處好兒子來呢?想和自己結成親家,做夢呢吧!


    韓俊想了一整晚,幾乎翻遍了所有的書籍,最終給小棉襖千挑萬選了一個“蘊”字做名字。至於小名,則是起了個更具現代化的“寶寶”,這也讓飽受小名之苦的韓黛抗議不止,同時對韓馥的怨念也更深了。


    韓俊的話有些傷人,郭嘉似乎也有些生氣了,目光哀傷地盯著韓蘊不再說話。


    韓俊有些不忍,歎口氣無奈道:“行了吧,別又在那裝深沉了。我最多隻能答應你,若是你的奕兒和我的寶寶將來情投意合,我最多不會橫加幹涉也便是了。”


    郭嘉臉上那淡淡的憂傷,立即一掃而空,喜形於色道:“當真?”


    韓俊懶得再去理他,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之後,便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車窗外。


    叢薊縣一路往東南而去,過雍奴,安次,韓俊一行人在傍晚時分總算是趕到了大海之畔。


    此地,就在後世的天津市附近,隻不過此時還是一片荒蕪,人煙稀少,遠沒有後世那樣的繁華。


    長身站在大海邊上,韓俊極目遠眺,海麵之上波光粼粼,如金蛇狂舞一般耀眼。微微蕩漾的波濤,輕輕衝擊著堤岸,讓人情不自禁的目眩神馳。


    “主公,蔡大家,此情此景,理應賦詩一首以為助興。”


    郭嘉手提著一個酒葫蘆,有滋有味地抿了一口之後,揭開發簪,脫掉鞋襪,狂士風範盡顯。


    韓俊看了蔡琰一眼,輕輕搖頭笑道:“蔡大家當麵,我還是不要班門弄斧了吧!”


    微涼的海風,拂動著蔡琰的秀發,再加上一襲白衣飛舞,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出塵一般俊雅輕盈。


    蔡琰卻是一臉期待地看著韓俊,悠悠道:“奴家之前無數次幻想過,大將軍是在何等壯觀的場麵中做出了《出塞》這樣氣勢磅礴的驚世之作。也無數次奢望過,以琴聲相應和大將軍激昂慷慨之聲。”


    韓俊頓時坐蠟了,美人恩重,不可輕拒,可是他也實在做夠了文抄公,左右為難之際卻聽蔡琰的幽怨的聲音響起:“大將軍曾為蟬兒妹妹做出了‘娉娉婷婷下凡來,不知誰是楚襄王’的精美句章,卻吝嗇於為昭姬稍展所學麽?”


    這一句話,頓時讓韓俊無言以對了,隻能是皺著眉頭開動腦筋搜腸刮肚起來。其實他原本不需要這樣犯難,因為眼下就有一首再貼切不過的詩作可以借來一用。


    曆史上的建安十二年,曹操北征烏桓得勝而歸,途徑碣石,登山觀海,留下了名垂千古氣勢磅礴的《觀滄海》。


    雖然,曹老大這一世還未必有機會在碣石山觀滄海,但是韓俊依然不願意讓曹操日後生出“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的感覺。


    “先幹活,其他的事情,晚上再說。”


    一時想不起合適的來,韓俊隻能用上了“拖字訣”,招唿了幾個北地罕見會有用的兵卒,隨著他一起挽起褲腿下了海。


    蔡琰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絲失落的神情,怔怔地望著韓俊的背影幽幽地歎了口氣。


    初夏的海水,還稍微有一些涼,但是韓俊卻沒有一絲的不適應。前世生於海邊的她,哪怕在深秋時節也曾經沒少在海水中浸泡。大海對於別人來說,可能是無比危險的死地,可對於他而言,進到海水裏卻好像迴到了家一樣親切。


    河鮮,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並不陌生,江淮之地的人,更是經常以此果腹。但是海鮮,卻還幾乎沒有人品嚐過。農耕社會的人,對於大海有一種本能的畏懼,除非是沒有活路了,否則絕不會有人輕易嚐試著在茫茫大海中獵取食物。


    韓俊左手提著一個木桶,右手抓著匕首,在叢生的礁石中小心翼翼地躡足前行,眼前卻是忽然一亮,心裏麵更是無比的振奮。


    因為,他分明看到,在那烏綠色的礁石上,密密麻麻叢生著無數的牡蠣。


    牡蠣,又名生蠔,《神農百草經》中,雖然已經有了關於牡蠣的記載,但卻隻是寥寥數筆,遠沒有介紹清楚牡蠣的美味,而更多隻是作為藥材一筆帶過。


    興奮的大吼一聲,韓俊手起如電,匕首快速揮動,就好像是一隻辛勤的小蜜蜂一般瘋狂采摘著。穿越過來之後,他這個平日裏不算挑食的人,都已經無法忍受這個時代簡陋粗俗的烹調技術了。


    如今有機會改善夥食,大快朵頤,他又怎麽可能還顧得上勞累?


    牡蠣之外,還有驚喜,不經意間,在淺淺的海水下麵,韓俊竟然意外地發現了梭子蟹的存在。


    梭子蟹,又稱槍蟹,肉多味美,脂膏肥滿,營養豐富。雖然捕獲之時不小心被夾了一下,但口水直流的韓俊,卻根本顧不上疼痛,滿心歡喜地扔在了木桶裏之後,又雙眼冒光地盯上了下一隻……


    都說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最勇敢的人,那麽自己會不會因為這個而留名青史呢?


    這是一直在海水裏勞動到天色漆黑,目不視物之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爬上岸的韓俊,心中一閃而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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