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鐵麵帶著緋戚閑逛一般地出了王之穀,來到山穀南部的南穀村。

    為了維持王之穀的秩序和威嚴,隻有五大氏族可以在部落祭正式開始前進入王之穀內部居住,其他氏族隻能在穀外尋找地方寄居或者搭建營地,於是,最適合外來者居住的南穀村就成了這些氏族的首選。

    鐵麵和緋戚抵達南穀村的時候,這裏已完全看不出他們初來時的冷清寂寥,每一座建築物門前都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這些人穿著各異,但絕大部分都是身強體壯的男性,偶爾才能見到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鐵麵沒有理會一路上的審視目光,帶著緋戚徑直來到最東邊一處帶院子的石樓,這裏和緋戚曾經住過的那座房子一樣,都是給外來者居住的地方,隻是這一處明顯條件更好,價格也必然更加昂貴。

    這座房子在海琅一行人抵達王之穀的時候就被她們徹底包租了下來,房子的主人和原本在這裏服務的奴仆全被趕到了其他地方居住。

    鐵麵和緋戚剛一走到房子門口,站在門口當值的兩名女侍衛就將他們攔了下來。

    “抱歉,鐵麵百騎長,緋戚閣下,還請說明你們的來意,讓我們先進去稟告一聲。”兩名女侍衛明顯知道鐵麵和緋戚的身份,但還是刻板地請他們在門外稍等,先問清楚了他們的來意,然後才派了一名在門廳中當值的女侍衛,去她們的首領棘霜將軍那裏匯報。

    棘霜是海彌拉氏族軍團海王之戟的首領,在海彌拉的地位僅次於族長魅黠和幾位年長的長老。但這一次,魅黠卻將她和她最精銳的部下派了過來,大材小用地護送海琅前往王之穀,這樣的做法簡直和當初鐵麵被鷗歌派出去迎親有著異曲同工之意。

    但海琅對海彌拉的重要性遠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新娘所能比擬,緋戚也想不出魅黠有什麽理由要去排擠棘霜,反倒是愈發擔心魅黠是不是在謀劃什麽。

    進去通稟的女侍衛很快就迴到門口,與她一同出來的還有棘霜本人。

    或許是一直沒有生育的緣故,棘霜的年紀雖然比兩個緋戚加一起還大,但身材卻一如流砂那樣的青春少女,濃豔的容貌也看不出衰老的痕跡,就像一隻成熟的母獅,威風凜凜卻又不失妖嬈。

    棘霜沒有穿甲胄,隻在腰間掛了一把看不出材質的佩劍,一出門口便笑著迎向鐵麵和緋戚,“抱歉,讓兩位久等了。”

    說著,棘霜抬起手,請鐵麵和緋戚進門。

    因手下的女侍衛已經向她說明了鐵麵和緋戚的來意,棘霜直接將二人帶向了海琅居住的房間,一邊走一邊閑話一樣地問起了二人的近況。

    鐵麵最不喜歡這種綿裏藏針的寒暄,幹脆放緩了腳步,讓緋戚在前麵應付,自己則像侍衛一樣默不作聲地跟在了後麵。

    棘霜注意到了鐵麵的小動作,立刻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緋戚,送了他一個戲謔的微笑。

    緋戚不是很明白棘霜的意思,隻能尷尬地笑了笑,示意棘霜不要對此太過在意。

    眼看著海琅的房間已經近在眼前,棘霜忽地說道:“對了,英東也從王之穀裏搬出來了,這幾天一直住在這裏,說要抓緊時間和海琅祭司多學些東西,這會兒很可能也在海琅祭司的房間。”

    緋戚不由一愣,忽地意識到自己已經快要忘記英東的存在了。

    自從發現英東試圖冒充自己成為聖王的王後,緋戚對他就再也生不出半點關切。後來又從萱草嘴裏得知,帝辰其實是從英東那裏問出了什麽,這才猜到了鐵麵的身份,頓時讓緋戚恨不得讓英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才好。不過帝辰並沒利用英東做些什麽,自萱草死後,英東便也銷聲匿跡。緋戚那陣子又一直跟著鐵麵忙碌奔波,根本顧不得去記恨英東,漸漸地,就把給他忘到了腦後。

    這會兒棘霜忽然提起,緋戚才意識到英東竟然還活著,而且很可能活得並不糟糕。

    不等緋戚多想,棘霜已敲開了海琅的房門,將他和鐵麵領了進去。

    海琅的房間寬敞明亮,而且是一個有著客廳和臥室之分的套間,裏麵的家具和擺設雖然也以實用為主,但明顯比緋戚當初住過的那間屋子精致美觀。

    海琅這會兒正站在客廳中間的圓桌旁,對麵坐著一個美貌俊俏的纖細少年,正是棘霜剛剛提起的英東。他趴伏在圓桌上,手裏握著細細的木棍,麵前是一個用來習字的沙盤,旁邊還堆放著幾本書籍,明顯正和海琅在學習什麽。

    見棘霜帶著緋戚進來,海琅頓時眼睛一亮,拋下正在賣力寫字的英東,快步向緋戚迎了上去。

    “啊,我正想著要不要去王之穀找你呢!”海琅張開手臂,和緋戚熱情地擁抱了一下,隨即便遭到了鐵麵的冰冷瞪視,這才注意到後麵還有個活人,趕忙放開緋戚,擺出祭司慣有的優雅儀態,向著鐵麵微微欠身,“當然,也很高興見到您,鐵麵百騎長。”

    “不用多禮,我隻是陪同。”鐵麵冷冷說道。

    見鐵麵態度冷淡,緋戚趕忙主動接過話茬,挑明了來意,“海琅祭司,我今天過來,是希望您能幫我解答一些疑問。”

    “是哪方麵的?”海琅饒有興趣地問道,明顯沒有聽出緋戚話裏的潛含義。

    “唔……可以單獨談嗎?”緋戚有意地看了一眼圓桌旁的英東。

    海琅迎向緋戚的時候,英東便也放下木棍,主動站了起來,隻是並沒有開口說話。這會兒見緋戚看他,似乎希望他從房間裏離開,英東臉上不由閃過一絲尷尬。

    讓緋戚頗感意外的是,英東雖然一臉尷尬,但投向他的目光裏卻看不出什麽惡意,反倒是有那麽一點難以描述的複雜,讓緋戚莫名地覺得自己好像正被同情。

    ——錯覺嗎?

    緋戚不確定自己的感覺是否準確,但從英東的表情和表現裏,他倒是可以肯定,英東並沒從帝辰那裏獲悉鐵麵的身份,不然的話,肯定早就撲上來獻殷勤了。

    聽到緋戚的要求,海琅沒有接言,轉迴頭,欲言又止地看向英東。

    “我過會兒再來向您求教。”英東馬上捧起沙盤,抱起書籍,主動向海琅告辭。

    臨出門的時候,英東和緋戚不可避免地目光交匯,英東主動奉上一副笑顏,緋戚也不好視而不見,扯了扯嘴角,權作迴應。

    英東離開之後,棘霜也若有所悟地退出房間,臨走前瞥了鐵麵一眼,見他完全沒有一起迴避的意思,不由微微愣了一下,但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關上了房門,將鐵麵、緋戚和海琅三人留在了房中。

    “那個……你想問什麽?”海琅有些拘謹地問道,目光則不由自主地看向鐵麵。

    跟鐵麵在一起久了,緋戚也習慣了直來直往地說話,當即開門見山地問道:“海琅祭司,族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族裏能出什麽事情?”海琅微微一怔,但緊接著便臉色一變,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別擔心,族裏……族裏一切都好……隻是……隻是……”

    說著說著,海琅就隻是不下去了,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將心裏的不安表露無遺。

    看到海琅的這副表現,緋戚心下一動,試探著問道:“海琅祭司,是不是您自己遇到了什麽難解的事情?”

    被緋戚這樣一問,海琅馬上咬住嘴唇,眼淚嘩地一下從眼眶裏滾落下來。

    緋戚沒想到自己隨口說出的一句話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威力,

    趕忙手忙腳亂地扶住海琅,追問道:“海琅祭司,您……您這是怎麽了?”

    “我做錯事了。”海琅抽泣地說道,“我一定是做錯事了!”

    聽到第一句話,緋戚心裏一驚,但再一聽到第二句,頓時又覺得事情恐怕沒他想的那麽嚴重。

    “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麽了?”緋戚定了定神,扶著海琅肩膀,像哄小孩似的勸誘。

    “你等一下,我拿給你看。”海琅抬起手,抹了兩下眼角,然後轉身跑進臥室。

    緋戚有心跟著進去,但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百浪嶼上的小孩子了,不能再隨意進入女人的臥室,更何況鐵麵還在旁邊虎視眈眈,他若是想也不想地進去,就算鐵麵現在不發火,晚上也肯定不會讓他好過。

    這麽一想,緋戚不由得轉頭看向鐵麵,卻發現鐵麵已經遠遠地站開,怎麽看怎麽像是在躲避什麽。

    “你怎麽站到那裏去了?”緋戚用意念疑惑地問道。

    “我最討厭女人哭了!”鐵麵厭惡地答道。

    緋戚扯了扯嘴角,沒再多問。

    這時候,海琅已從臥室裏走了出來,手裏捧著一個金色的酒杯,眼淚又沿著臉頰滴滴嗒嗒地往下掉落。

    海琅把酒杯捧到緋戚麵前,指著上麵的某個地方,一邊抽泣一邊說道:“你看——”

    緋戚順著海琅的指向看了過去,發現這是一個純金打造的精美酒杯,隻是杯子的一側不知因為什麽緣故竟然出現了一道明顯的裂痕,眼看著就要將整個酒杯一分為二。

    “這個杯子很重要嗎?”緋戚遲疑地問道。雖然他也覺得這樣一個精美的杯子損壞了十分可惜,但這畢竟是一個金杯,隻要找個好工匠重新融合一下就可以修複了,又不是碎了就隻能扔掉的陶碗瓦罐,至於讓海琅這麽傷心嗎?

    不等海琅接言,一旁的鐵麵忽然插口問道:“這是祭典上使用的聖杯?”

    “是的!”鐵麵話音未落,海琅的臉上已是悲容更甚,眼淚也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奔湧而出,“這麽關鍵的時候,我的聖杯卻壞掉了,整個氏族都會被我連累的!”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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