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已完全被無邊的夜色所吞噬,似乎連人生的最後一點希望,最後一點幸福也已被剝離,剩下的隻是無邊的恐懼和無盡的愁苦……

    那個中年漢子突然說話了,“小姐,時候不早了,該早點迴去休息了,明天還要早點起程呢。莊主和夫人很惦記,很擔心你。”

    雲朵似乎一驚,從暗夜的情緒中迴過神來。站起身,望一眼無邊的黑夜,道:“哦,丁叔叔,我們這就迴去。”

    雲朵說道:“任公子,很高興結識你,本想再跟公子把酒言談,閱遍江南春色,然我離家日久,昨天丁叔叔他們找到我……”,說到此,頓了一頓,接著道:“以後公子可以到蘇州‘淩雲莊’來找我,希望…希望跟公子有再相見之日。現在,現在我必須走了……”

    任飛也站起身,剛要答話,突然一個暗啞的聲音道:“哈哈哈,雲三小姐現在要走怕是遲了……。”

    聲音似乎從暗夜深處傳來,穿過林梢,一下子就到了雲朵任飛身邊,顯然說話的人內力高深,定然是一流高手。

    那位姓丁的漢子一閃身將雲朵和任飛護在身後,身手敏捷,動作沉穩,神色還是那麽平淡從容。

    倏忽間,麵前人影一閃,悅楓亭中已多了兩個人。一人體形彪悍,滿臉絡腮,剛才聲音顯然就是他發出的。另一人中年書生模樣,臉色白淨,著青色長衫,手持折扇,但麵無表情,似乎天下所有的事均與他無關一般。

    姓丁的漢子開口道:“在下丁莊,兩位何方人物,敢打‘淩雲莊’的主意?”

    要知道“淩雲莊”、“碧水閣”、“齊天堡”乃天下最有勢力的三大莊園,敢打他們主意的確實不多。

    但來人似乎不願多說,也不懼“淩雲莊”的威名,滿臉絡腮者抄起一柄板斧欺近前來,與丁莊戰在一處。中年書生似乎並不著急,負手而立,似乎一切與他無關,又似乎他同伴已穩抄勝券。

    丁莊與絡腮漢子武藝近乎伯仲之間,但絡腮臉者略勝一籌。戰三十多合,板斧與丁莊的青鋒劍相碰,“砰”一聲響,顯然兩人都已用了十成功力,兩人倏然分開。

    絡腮者麵色凝重,並沒有占到什麽便宜;丁莊麵色發白,虎口震裂,顯然落在下風。

    丁莊趁較力分開退後幾步,向雲朵小聲道:“小姐,等下我把他們纏住,你趁亂而走,立刻趕迴去告訴老爺……”

    雲朵眸目含淚,顯然丁莊已存必死之念,可見今晚來人相當紮手。但對方還有一人,而且看樣子,此人武功更高,所以就是丁莊以生死相拚,保全雲朵逃走,也不定能成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丁叔叔,淩雲莊沒有不戰而逃的人。”雲朵這番話以平常語態說出,似是說給丁莊聽的,但也是說給所有人聽的,已存破釜沉舟之心。

    “唉,”丁莊歎一口氣,“都是我平常把你寵壞了,你和……,唉,一樣的脾性。”此時,雲朵已取出一條紫金和玉蠶絲編的金絲綢帶在手中,靠近任飛,小聲道:“任公子,你我一見如故,但今天驟遇強敵,等下你趁亂而走,希望以後還有再相見之日。”

    雲朵自己不走卻讓他離開,任飛有些意外和感動,漆黑的眸子看著雲朵,笑笑卻不移動腳步。雲朵見任飛不願離開,強敵還環伺在側,隻得想著走一步看一步。

    ※※※

    丁莊二人又戰在一起,丁莊明顯內力不支,至二十餘合,絡腮臉左板斧一橫,格住丁莊所有去路,右斧攜千斤之力,揮斬而下。

    雲朵想上前救援已然不及,而且她所使是軟兵器,乃以巧取勝,對於這力劈華山之勢也無法阻擋,不由“啊”叫出聲來,不忍猝看。

    雲朵迴過神來,場上兩人已分開。丁莊完好地立著,絡腮臉右手被一支短箭一穿而過,呆立當場,似乎不覺其痛,似乎不相信這一切竟是真的。

    那位中年書生臉上終於有了色彩,露出詫異的神色,他也沒有看出這一箭到底是什麽時候發出的,怎麽發出的,更不知道什麽時候到達的。當他看到發出這一箭的竟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時,他更加訝異了。

    “是你發的箭?”中年書生問道。

    “是!”任飛左手挽弓,立在那裏。

    中年書生又打量了他一遍,“請教閣下名諱?”

    “在下任飛。”

    “任飛?!”中年書生似乎在琢磨這個名字,沉默了一會,挽上他同伴,倏然而去。

    亭外的月剛剛升起,歸巢的鳥兒偶爾撲棱兩下,似乎被什麽驚起。

    一切來的快,去得也快,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夜還是這樣的夜,月也還是那樣的月。

    ※※※

    江南三月,草青花香,春風送暖,蟲鳥鳴唱,正是踏青的好時光!

    杭州城郊一條道上正走來一行人,二男一女兩個小童,滿臉疲憊,滿身風塵,卻不似郊遊踏青的摸樣。

    道路的拐角有一個茶亭,屋草猶新,似專為外出踏青春遊的人休歇解乏。店小二亦腳勤嘴甜,一邊抹桌疊碗一邊招唿路人。

    那女子道:“丁叔叔,任公子,要不我們歇息一會再趕路吧?我看你們也累壞了。”那位年歲稍長,麵容冷肅的中年漢子掃一眼兩隨童和兩個年青人,道:“那就歇一陣吧”。

    這正是雲朵任飛一行。小二見來了生意,趕忙過來招唿,先上一壺茶,口中唱道:“各位客官請慢用,這是今年的新茶龍井,可是杭州的名產,各位嚐嚐。”

    青瓷茶碗,青綠的茶葉飄在其中煞是可愛,任飛覺得就是不渴不累,也要飲他三大碗!

    可奇怪的是任飛卻沒有馬上去動那壺龍井茶,而是伸手向剛轉過身離開的小二肩上拍去,似乎還需要些什麽,要麻煩店小二。

    店小二轉過身來,笑著臉問:“客官,您還要點什麽……”

    “什麽”還沒說完,丁莊的手已經放在他的脖子上了。“說,你是誰派來的?為什麽要在茶裏下毒?”

    店小二露出驚異的神情,忽臉上腫脹,臉色發紫,似被丁莊勒住了脖子,但丁莊早已鬆開了手,歎口氣道:“又自殺了”。

    幾天來,他們行程不過百裏,但已被伏擊一次,暗殺兩次,還有三次被用下三濫手段暗中行刺,都賴他們高度的警惕和丁莊豐富的江湖經驗,一次次化險為夷。

    但丁莊臉上卻滿是凝重,離蘇州還有幾百裏路程,前路遙遙,照這樣能否迴得了淩雲莊絕對是個未知數。

    小童清風拍手道:“丁叔叔好厲害,您怎麽知道這店小二是在我們茶裏下毒?”

    丁莊轉向任飛,道:“任公子是怎麽發覺小二可疑的?”眾人目光齊轉向任飛,原來他也早已知道了。

    任飛臉上一紅,微微一頓道:“我隻是有幾個懷疑的地方。一是剛進來之前發現這間茶亭是新的,而且新蓋不久,屋草猶新青;第二點是似乎小二早知道我們不是本地人,這就很奇怪了,為了招攬我們,特地說杭州龍井的諸多好處,弄巧成拙;最後我為試探他有沒有武功根基,在他轉身的時候去拍他肩,他立時警覺,肩部跳了一下,雖後極力壓製,但我已知曉這茶絕對有問題。”

    丁莊露出讚賞的神情,第一次看見任飛時就看出他是初出江湖,沒想到倒是很聰明,經過幾次經曆,江湖經驗成長得很快。

    三月的陽光很好,不似夏陽如火,不似冬日蒼白軟弱,春天的陽光照在人身上很溫暖,微微的風吹過,又帶來絲絲的涼意……。春風吹得遊人醉,三月的春天,真的是個讓人舒服,令人陶醉其中的時候!

    可丁莊卻不舒服!

    因為他很清楚,敵人對他們步步追殺,雖然逃過幾劫,但前路必有更狠更毒的暗殺在等著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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