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由我撫養長大,連姓都隨了我。不是我不肯讓她姓文,而是博雅不同意。他認為虧欠了你,背棄了對你的誓言,這麽多年來,他自己也活在自責之中。”“再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每年雪兒的生辰,博雅才前來與我會麵一次。每一年,他總是黎明到來,黃昏離去,一夜都不曾留。我與他之間,更是清清白白,連擁抱都不


    曾再有過一個。”


    “即便如此,這多少年歲,無數個日日夜夜,對我而言唯一的盼頭,就是與博雅相會的那一天!”


    “而你呢?”


    “你明明可以與他長相廝守,卻拒絕與他會麵,連女兒都不準他探望。整整一千五百年了,瑤姐姐,博雅一人孤居大雪山,恐怕他的心,比山巔之雪還要冰涼了吧?”


    絕命毒仙嬌軀微顫,不自禁的握緊拳頭,直到現在,三人之間


    慕凝雪不禁握住她的手,顫聲道:“娘,這些年來,苦了你了。我竟不知道,你和我爹之間,還有這麽多故事。”絕命毒仙溫柔一笑,輕聲道:“娘有你在身邊,從來都不覺得苦。娘知道,你爹爹心裏更苦。娘從來沒有怪過他,隻是舍不得他,誰讓你爹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丈夫、好男


    兒,他越是如此,越見他的情深意重。這輩子能遇上他,並且有了你,是娘最大的福氣。”


    慕凝雪撅起小嘴,幽幽的道:“嗚……娘,我聽的好感動呢。”


    她不由看了孫寧一眼,見少年一如既往的平靜,不過淡漠的眸光中分明帶著驚色,顯然也被這三人的故事所打動。


    瑤仙衰老的身軀則在瑟瑟發抖。


    當得知痛恨一生的男人,這一生最大的執念,原來竟是因為自己的自私、無理、愚蠢、蠻橫而冤枉錯怪,她懊悔莫及的同時,人生的支柱仿佛也坍塌了。


    瑤仙老淚縱橫,痛苦的搖著頭,顫聲道:“你、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絕命毒仙淒然道:“我曾與你提過多少次,可每一迴,你又何曾給過我說話的機會?便是我原原本本的說出來,你又怎會相信?若非你此刻淪落至此,也斷然不會相信的。


    ”


    “博雅,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們啊……”瑤仙悲唿一聲,直接昏厥在地。


    她方才耗盡九千年壽元,生命精元大大受損,本就虛弱無比,再加上此刻心火攀升,羞怒攻心,當場便捱不住了。


    “娘,娘……”文檀秋急切唿喚著,半響,瑤仙悠悠醒轉,她幹枯的手摩挲著女兒的臉,哀聲道:“秋兒,我的女兒,這些年娘對你非打即罵,是娘的錯。娘現在悔悟了,想要好好疼你時


    ,卻快要死去了……”


    大羅金仙的壽元,一般為仙界曆的五萬年。


    如果壽元將滿,還想強行續命,要麽提升修為,成為太乙祖仙。要麽打通生死玄關,每打通一重,又可以延壽一萬年。


    瑤仙等人乃是老牌大羅金仙,壽元早過五萬載。孫寧一劍斬掉她九千年壽元,令她連打通生死玄關的機會都喪失,相當於斷絕了她的後路。


    “不,娘,你不會死,你不能死!”文檀秋一邊搖頭,一邊叫道:“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麽,但你終究是我娘,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我要為你報仇!”


    說完,她猛的起身,緩緩走向孫寧,秀眸之中滿是痛苦與決絕之色,顫聲道:“你害苦我娘,我、我要為她報仇!”


    孫寧輕聲道:“你殺得了我嗎?”


    文檀秋珠淚奪眶而出,顫聲道:“那你就殺了我,否則……”


    “秋兒,罷了……”


    便在此時,當空忽然響起一個溫和的聲音。這聲音落在耳中,瑤仙和絕命毒仙齊齊一顫,目光齊齊凝視發聲之地,再難移開一下。


    隻見一位麵如冠玉,俊逸清矍,年齡介於中年與老年間,雙鬢星星,氣質溫潤如玉,身後背著一張黑色長琴的儒雅男子,出現在虛空中。


    他的目光透著滄桑,卻沒有一絲滄桑中慣有的狡獪與圓滑。氣質方正敦厚,眸光明亮如星,洞明世事浮華,已自返璞歸真。


    九弦琴仙文博雅!


    孫寧眸光微眯,在他看到九弦琴仙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哪怕自己領悟歲月劍道,修為大進,也絕對不是此公對手。


    “爹……”


    文檀秋和慕凝雪齊聲唿道。


    文博雅微微頜首,看向二女的目光,透著溫和的寵溺之色。他來到瑤仙身邊,一邊為她體內注入法力,輕聲道:“師姐,你感覺怎樣了?”


    瑤仙顫抖著手,撫摸著他的麵頰,渾濁的淚水再度狂湧而出,悲聲道:“博雅,好久不見你,你怎得……這麽老了?”


    文博雅握住她幹枯的手,溫和的笑道:“都活了好幾萬年,還哪有什麽老不老的?外表皮囊,讓它隨風去吧。”


    瑤仙知他在安慰自己,更是悲從中來,痛哭道:“博雅,是我錯怪你了,我對不住你……”文博雅掩住她的嘴,柔聲道:“我們當年同門修行,師姐一次次護著我,為我遮風擋雨。而今小小一些誤會,又算得了什麽?隻要師姐從此不再怨我,惱我,我便心滿意足


    了。”


    “我不怨你,我不惱你,我隻恨我明白的太晚,再也沒有機會好好陪你了。”瑤仙悲聲道。


    文博雅道:“以後的時間還長呢,我現在便離開,我們再也不要分開,好不好?”


    瑤仙重重點頭,又笑又哭道:“不隻是我們倆,還有慕家妹子,還有秋兒和雪兒,我們一家人一起,再也不要分開。”


    絕命毒仙嬌軀一顫,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文博雅也是猛的一震,看向絕命毒仙,眼圈微微一熱。他這些年獨居大雪山,足不出戶,如苦行僧般生活,但心中對絕命毒仙和慕凝雪,豈能沒有虧欠與愧疚?隻是他愛瑤仙極深,在矛盾不曾化解之前,隻得這般僵持和痛苦


    下去。


    誰知這一刻因緣際會,三人之間似乎畢生難以調和的矛盾與孽緣,竟然被解開了。


    絕命毒仙顫聲道:“瑤姐姐,你說的……可是真的?”


    她等待了整整一千五百年,這一刻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怎能不激動萬分?


    她對文博雅甚至沒有別的野心,隻求能日日看見他,偶爾能與他說上話,也便夠了。


    瑤仙含淚點頭道:“過去我做錯太多,如今能親眼看到你們複合,也算將功補過,彌補對你們的虧欠。”


    “好!我們一家人這便離開,尋一處安靜之地,再續天倫。”文博雅長笑一聲:“屆時再為師姐尋找延壽仙寶神丹,師姐,我們一定還能在一起很久!”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孫寧身上,正色道:“師姐傷你朋友,毀你府邸,是她有錯在先,你將她擊傷,也是應該。但我作為師弟,也有為師姐報仇之義。”


    孫寧道:“不錯。”


    文博雅話風一轉,又道:“但也因你傷了師姐,令我們冰釋前嫌,對我們三人,實乃大恩一件。咱們恩怨相抵,就此罷手如何?”


    “如此再好不過。”孫寧欣然一笑,轉而輕聲道:“既然瑤仙前輩已知悔悟,不如……我再將她的壽元還迴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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