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息影早早的去北京大學報到了。她家為她考上重點大學大加宴請親朋故舊,來的人很多很多,請吃了三天,踏破了她家的門檻兒,她賺足了人們豔羨的目光,站在那裏猶如天邊的美玉一般,風光無限,富貴無邊。一家人為有她這樣傑出的女孩子而驕傲,尤其是她的父母,他們心底的滿足和驕傲,就感覺他們可以做天下父母的典範,隻是因為女兒太優秀,太優秀了,從小到大,女兒從沒有讓父母操過什麽心,到最後自然就捧迴來如此優秀的結局,有這一點就足夠。

    因為餘息影考上的是全國重點大學,新生報到要比一般院校早的多,所以她比別的同學去報到的要早的多。她走的時候,石傳象夾雜在很多同學好友中,去火車站送她。她父母和親戚,還有長輩們的同事們,很多人去送她,好像是一個集團軍要開赴前線作戰一樣。隻不過場麵的氣氛不是什麽嚴肅,而是喜氣洋洋的。

    火車站頓時很熱鬧,很喜慶——在某個局部就像是過節一樣,來迴過往的旅客們在經過這個局部,無不望上幾眼,無不心裏在感歎:這是在幹什麽呢這是。在碎花這個小地方可以說算得上是盛大的歡送儀式了,餘息影激動的心就要跳出胸膛,此時,她感覺自己特別的充實特別的底氣十足:誌得意滿,眾望所歸。

    石傳象的表情有點不那麽自然,心底像是有什麽心事兒,很莊重、虔誠的樣子,對餘息影小心翼翼的,好像自己在有意在躲避她,避免在餘息影的視線裏出現,因此躲躲閃閃的,而餘息影好像也沒有意識到,有他這樣一個特殊的男孩子就在歡送她的人群裏,因此她連一次左顧右盼的樣子也沒有呈現。別人也沒有在意到石傳象的存在和躲避的忙碌,似乎隻是石傳象自己感覺到了一種壓抑,透不過氣來。

    天陰要下雨,這個道理石傳象懂。這些天,確切的說,自從餘息影接到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以來,完全單方麵的沉浸在考上京城的名牌大學的喜悅中,沒有叫來石傳象和自己一塊分享這個喜悅,即使是石傳象來了,約她出來,一般情況下,她都推托有事兒出不來。顯然,餘息影對癡情於她的昔日的男友不那麽熱情了。對石傳象躲躲閃閃的,像是有意避著他,當然她是因為底氣十足才這樣的。

    好不容易得到的那次見麵,而且是這個假期他們之間唯一的見麵,而且這唯一的見麵還是挺匆忙的——當石傳象逮到一點難得的空隙兒,問她,對她倆的事兒今後究竟怎麽樣打算,她仍是不明白說,不說行,也不說不行,說那就看看再說吧!還說現在不是迴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如果石傳象問第二遍了,她就說順其自然好了,相信一切會有個結局會有個說法的。餘息影需要的顯然是正式的、莊重的、嚴肅的場合來談論他們的未來的,連分手也不是隨便的在一個不是特意選擇的時間和場所說的,石傳象就像是一個木偶一樣,隻好順其自然了。

    他阻止不了自己要往前走。因為這畢竟是一段愛情,是初戀,自己必須在餘息影這裏走的徹底,直到完全看不到她,連她的影子也一點看不到,然後再迴頭,然後再開始什麽新的旅程。

    在火車站,在餘息影即將登上火車的短時間裏,石傳象終於不顧一切的擠到餘息影的跟前,敢於讓自己出現在美妙戀人的視線裏——雖然心底是惴惴不安的,再不出現恐怕就要失去這個難得的曆史的機遇了,這個機遇是要為以後做鋪墊的。

    餘息影似乎是與石傳象剛認識的,但她的態度不錯,對石傳象有說有笑的,還說她不會忘記家鄉,不會忘記他這個老同學、老班長。這讓正感不妙的石傳象的心裏多少有了一些安慰,一時相信自己三年付出的情感,也許不會因為大學這道門檻兒而栽倒,哪怕這隻是幻想,隻是幻覺,他情願這樣。

    這一段時間,石傳象日夜擔心著什麽——他很不希望自己在餘息影這裏失敗,確實是很不希望,隻要你沒有明確的拒絕我,就是這麽半空蕩悠著,也行!不算是失敗的!因為他根本或者無法麵對所謂徹底的慘淡的失敗。就是硬撐著,他覺得自己也得要撐下來。

    一切都像是在演戲,雖然他使真誠的,但給他自己的感覺就是在演戲。餘息影在演戲,這,石傳象知道,看得很清楚,而且好像很願意配合她演戲。其實,倒是餘息影好像有所不知,你也是在演戲吧?她看出來了嗎?覺得你的演技怎麽樣?

    石傳象此時完全看清了,潘月黎確實就在她倆之間,不怪人家餘息影討厭這個事實如此,原來,潘月黎真的就在他倆中間啊!不然,你怎麽總是在看到餘息影之前先看到潘月黎?哦,就跟真的一樣。但是,石傳象還是忿忿不平,其實,如果這是真的,潘月黎真的在兩人之間,這也主要是你餘息影製造的。可能自己的心裏是有點這個潘月黎的影子,這個也正常,畢竟是曾經擦出一點火花的年輕男女——畢竟是有那麽一點情愫在歲月的曆史中攪和,畢竟都不是無情無義的人,怎麽可能忘記的一幹二淨?但是,接下來,更多的也更主要的是,餘息影的人為的因素畸形態增多的厲害。她容不下戀人初戀的一點影子——而且越是到後來,她就越是念念不忘,進而把自己也給帶動起來,要知道自己本來就是一個懷揣情愫的動搖分子,餘息影的這個態度才是罪魁禍首的。

    潘月黎簡直是一麵鏡子,他和餘息影都爭先恐後的往裏麵看,都在潘月黎這麵鏡子裏看到了自己,變了形的自己,把潘月黎擴大了許多許多。他們當然知道這與潘月黎是沒什麽關係的,但是他們就是把願意潘月黎當成自己的一麵鏡子。

    這個鄉村小丫頭,似乎與當地和他們豪不相幹的一個小姑娘,居然把他們的愛情引起了這麽大的波折,其實潘月黎什麽也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做,一點都怨不到人家,這石傳象知道,但是,她身上似乎就有這樣的一種力量,無形的,隱形的那種力量,看似在遠處,其實就在近處,他所有的一切都在這個力量的掌控之中,他好像逃脫不了——盡管他在努力的逃脫,這個世界真是夠荒誕的。

    荒誕的意識是石傳象擺脫不掉的夢幻。

    在潘月黎麵前,即或是因為有潘月黎的影子或者影響下,他也特別希望自己和餘息影的苦苦戀愛能修成正果。潘月黎簡直成了自己和餘息影關係的一麵鏡子。好像潘月黎一直在他的背後或某個角落在看著他,這種無形的壓力勝過任何有形的壓力,他感覺很明顯的。甚至就是為了做給潘月黎看,自己也要和餘息影的戀愛成功。在潘月黎那裏他無法容忍他和餘息影愛情的失敗。

    潘月黎此時成了石傳象很為敏感的一塊兒心病。一想到餘息影就想到潘月黎,而一想到潘月黎就想到餘息影。她倆不知道誰隔著了誰。他倆為什麽在自己這裏就被纏繞在了一起。

    那天送完餘息影,石傳象拒絕和其他同學搭伴兒。一個人選擇了默默的漫步的方式迴去的,心底像海洋一樣的茫然。又像是走錯了路一樣的荒誕。前途渺茫,但是他仍是向前走,必須向前走,別無選擇的。似乎一切都該結束,潘月黎的早已經結束,餘息影的結束已經開始,隻是需要一個正式的過程,在這個過程行進中,徐俊象好像先知先覺一樣,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似的。自己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明白,而在這個前提下,自己仍是迷戀某些事情的垂死掙紮,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了。用不可思議來解釋,很多感覺都已經不過隱。

    果然不出他所料,僅僅是過去了兩個星期,餘息影就石傳象來了信,信是郵給碎花市政府石達龍副市長的,請他轉給石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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