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一覽無遺,除了那些棺材,沒什麽地方好躲藏的。


    劉弦安問到李姐兒的棺材,打開棺木查看起來。


    葉青瑤與老許在一旁聊道:“許大叔的親戚迴去了吧?”


    “親戚?”老許一愣。


    葉青瑤提醒道:“您上迴在館子裏說的呀,家裏來客了,還買了好些酒菜招待……”


    “哦,這……是有這麽迴事。”老許訥訥地說。


    “我上迴來,也沒看到您親戚,感情是隔日就離開了,走得好匆忙?”


    “是啊是啊,本來說是來投奔我,可他老家傳訊說是家中又有急事……”


    他接著重重搖了搖頭,十分惋惜的樣子。


    葉青瑤再看向那通往仵作起居的小門,總感覺什麽人藏在裏麵,忍不住就往那扇門邊靠,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老許說著府衙最新貼出的告示,囑咐他最近注意安全。直到老許打開門去倒茶,葉青瑤才得窺內中情形:一張床,幾個櫃子,看起來幹幹淨淨,但也不定藏不了人。


    老許暫且迴屋,葉青瑤來到那棺材旁,向劉弦安低聲詢問道:“怎麽樣?”


    “我說過了我就不是做這行的,”他為難道,“死者沒有傷痕,看不出是怎麽死的……”


    “之前仵作說,是被捂住口鼻而死。”


    “可是被捂住口鼻,能死得這麽安詳麽?”


    他讓出一步,讓葉青瑤觀看屍體。李姐兒被擱置了幾日,周身隱隱散發出臭味,一張臉青紫泛黑,不過雙眼緊閉,雙唇半合,與“死得麵目猙獰”確實有一段距離。


    葉青瑤想起當日所見,李姐兒剛死那會兒的屍體就是這樣一幅麵容。


    劉弦安道:“以前對宮人有個刑罰,叫金紙糊佛麵,大抵就是用紙張潤濕了一層層往人的臉上蓋,待厚厚的一遝捂上了,人就被憋死了。同樣是捂住口鼻的死法,應有所相通。我之前見過一迴……那死狀,可不是這樣的……”


    葉青瑤眯起了眼睛,她一推棺蓋幹脆將整個棺材打開,接著伸手將李姐兒全身摸了個遍。


    劉弦安拽了她一把:“你別亂來!屍氣有毒的!”


    “她的魂我都見過了,屍氣算什麽,”她頭也不迴,認真道,“來,幫我一把!幫我將她扶起,我要脫她的衣服。”


    “這……”劉弦安又猶疑不前,“豈不是玷汙屍體。”


    葉青瑤嘴一張又開始忽悠:“你不要那麽迂腐,她已經死了,死了就什麽都沒了。現在她不能開口說話,她爹也跟著去了,誰也沒法替她討迴公道,那我們就替她討啊,隻要真兇落網,就是對死者最大的慰籍。她能原諒的。”


    “……”


    劉弦安說不過她,隻得兩眼盯著房梁,摸索著將半僵的屍體扶起來。


    葉青瑤將女屍衣衫褪下,細細觀察道:“珧生教過我,人的心髒與脖頸以上,是一擊必死的要害,所以真要幹殺人滅口的勾當,當然要以迅速置人於死地為先……”


    劉弦安嘆道:“他幹嘛教你這種東西……”


    葉青瑤對他的不滿置若罔聞:“我總覺得有遺漏,可又說不上是哪裏……現在想起他的話,並不是無來由的。”


    手自心髒開始,一寸寸向上,正麵看完轉向背後,裸露在外的皮膚並無異常,她扒開了女屍的頭髮。


    葉青瑤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看好了麽?”劉弦安扶著屍體忍不住出聲問道。


    “這是什麽?”葉青瑤突然道,“這裏有倆洞?”


    劉弦安聞之低頭,果然在葉青瑤所指之處看到兩個黑色的瘀痕小點。


    “這裏是風池穴,是人三十六死穴之一……”


    他停下不說了,原來是那仵作端了兩杯茶正從門中走出。


    他還是那副笑容,走到兩人身邊道:“怎麽樣啊?有看出什麽了麽?”


    “沒,什麽都沒發現。”葉青瑤替李姐兒穿迴衣衫,再令屍體重新躺下。


    “我就說了麽,什麽都找不到,”老許嘆息道,“可憐啊,好好一個閨女,死得不明不白。”


    劉弦安拍了拍手安置好棺材,與老許閑聊起來:“聽口音許大叔是本地人?”


    “是啊,生在城中長在城中……”


    “從沒離開過保州麽?”


    老許一愣,似觸動了什麽傷心往事,臉色也沉了下來。


    “有離開過一陣,當時是為了討生活……”接著他避開話頭,“後來迴來了。”


    “迴來之後,就做了這差事麽。”


    “是啊,我這個樣子,沒有人願意收做工,當時也就一個老師傅願意帶我入這行,誰知一入就做了二十年,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哦……”劉弦安沉吟片刻,調轉了話頭,“平時住在這裏不害怕麽?”


    “豈會,”老許神色緩和了許多,“日子長了,習慣了就不會再怕了。”


    他們又聊了一陣,直至兩人離開,那兩盅茶水始終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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