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小宮女小太監們都在宮中匆匆行走,嶽澤國的國王準備帶著他的三公主來,上上下下,忙裏忙外。卻見湖邊,一對人兒慢慢行著,濛濛細雨,二人便向那畫中人一般,羨煞旁人。仔細一看原是五王子和王子妃。

    濮陽醇一件鵝黃色的裙子,外麵披著一件乳白的披肩,玉簪輕挽烏發,嬌俏可愛。兩人就這麽靜靜地走著,兩手緊緊相牽。不知為何,濮陽醇最近心中總有中空空的感覺,就好像那種即將失去什麽的無助的感覺,難受的很。

    濮陽醇抬頭看看身邊的人,那雙桃花潭水般清澈的眼睛,如此舒展的眉頭,仿佛無比的滿足。上官軒雲看到濮陽醇如此注視著自己,便問:“怎麽了,我臉上髒了嗎?”濮陽醇抿嘴一笑,“沒。”“那你那麽看著我,是不是怎麽看都看不膩啊。”“去,你還沒英俊到那個程度。”

    “那你看什麽。”“沒什麽,偶瞟一眼便被你抓到了。下次我注意些,少往你這個方向看。”“別啊,再看得少點,把我忘了怎麽辦。”濮陽醇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放心吧,忘不掉。”“你說什麽?”“沒,沒什麽。”

    看著湖上被那細雨打得霧蒙蒙的,如夢如幻般。看著上官軒雲吃吃的表情,便打趣道:“怎麽了,又看到哪個美女了?”“我在看這湖水呢。”濮陽醇笑笑,“你也會那麽感性?那可真是孫悟空讀佛經,轉了性了。”上官軒雲忽然認真起來,“我一直覺得這世界是陰暗腐朽的,直到遇到你。”濮陽醇依舊是那淡雅的表情,上官接著道,“在你的眼裏,好像總是有著繽紛的色彩。在這深宮之中,你竟然也能有如此自在的心情。”

    “隻要心自由了,無論身在何處,你都會逍遙自在。”“可我做不到。” “為什麽。”“在這偌大的皇宮裏麵,一切都是虛假邪惡,我真的很討厭那些爭名奪利的嘴臉。自從我生下來,無論是太後,父皇還是母後都很喜歡我,說我將來必成大器。我的童年,幾乎是在書房中度過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什麽才是自由。直到長大些了,我才知道,皇宮的外麵,是另一種生活,一種自由快樂的生活。”

    “所以你就開始不務正業,常常跑出宮去。”“我以為這樣我能夠得到快樂,但宮外之人知道我是王子,對我巴結奉承,這樣的生活竟比宮中還要無聊。”“那你就花天酒地,紙醉金迷。”“把酒尋歡,逢場作戲,”上官軒雲哧之而笑,“自己騙自己。”身邊的男人,竟會如此的孤獨,濮陽醇萬萬沒有想到。

    上官軒雲接著道,“那煙花之地雖說美女如雲,卻都是身不由己,隻能用笑臉來偽裝自己,不讓自己受到傷害。有時想想,自己竟和她們一樣可憐。”濮陽醇無語,那深邃的眼睛裏,竟流露出了自己從未見過的失落與無助。

    “還記得那日,你們濮陽府大宴賓客,你我把酒言歡麽?”濮陽醇淡淡笑笑,上官軒雲便也笑起來,“你竟能與我這不速之客,不計你我,對酒當歌,我深感詫異。”“我也不過酒逢知己千杯少罷了。”

    “後來婉妃壽辰,我向你求婚你竟不答應,當時我就想,沒有那個女人是我上官軒雲得不到的。”濮陽醇輕輕笑道,“可是你還是贏了。”“是啊,我以為我贏了。但最後還是敗給了你。”“你可別本末倒置啊。”

    “那日你中毒之後,昏迷之時,我才發現,這軒陽宮裏,因為有了你,才有了家的感覺,才有了牽掛,和自由。想到你有可能從此離我而去,我又會迴到那無根漂遊的過去,心中害怕極了。”

    “醇兒,”上官軒雲拉起濮陽醇的手,剛要開口說什麽,太後的聲音卻從不遠處傳過來,“雲兒,醇兒,原來你們在這啊。”二人相視,尷尬地笑了笑,便轉身給太後行禮。“祖母身體已痊愈了吧。”濮陽醇上前攙扶太後。太後笑道,“我的小可人啊,你到鬼門關走了一遭,竟問起我這小小病痛來,真是難得有這份心喲。你的身子痊愈了吧?”

    上官軒雲又恢複了往日那嬉皮笑臉的神情,“祖母這話說的,若是不痊愈,我怎敢把她帶來賞雨呢。”說著便也走到太後的雨帳下。“你這張利嘴啊。”太後慈祥的笑笑,想到剛才兩人雙手相牽,情意正濃,自己雖無意打斷,心中如意。

    這太後嘴上雖然有時犯犯小糊塗,但心裏什麽都清楚。自從成親以來,雲兒和醇兒一直沒有圓房。自己心裏也知道,這濮陽醇是何般的女子。現如今兩人更近一步,自己心裏當是滿意的。

    “一切無事就好。過幾日嶽澤國的國王就要到了,宮中上下忙得很,你倆卻在這偷閑。”太後喝著杯中的熱茶,此時秋意正濃,綿綿細雨,落葉瀟肅,微微寒意沁上心頭,喝杯熱茶,正解這寒意。“嶽澤國?”這幾日上官軒雲忙著濮陽醇的事,宮中發生了何事自己竟全然不知。

    “這嶽澤國打了敗仗,帶著公主求和來了唄。想當日……”太後跟孫兒說起了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濮陽醇轉過身去,細細品著茶水,對於這政治之事,自己實在是無興趣聽。

    心中卻想到剛才上官軒雲之話,心中也有幾分猜出上官之意。可忽然又想到自己終有一天是要離開上官軒雲,離開這個朝代的,如果自己離開了,上官軒雲會怎樣呢。時間的衝刷,自己在他的心中會不會越來越淡忘了呢。一想到這些,心裏那種空落落的感覺更濃了。

    這日下午,上官軒雲被皇上叫了去,聽說是關於嶽澤國王來訪之事。這段日子,上官軒雲日日在自己的身邊,忽然出門去了,反倒有些小小的不習慣。閑來無事,便到寶燕的宮裏去坐坐。

    寶燕公主一看醇姐姐來了,便趕忙迎上去,“醇姐姐,你怎麽來了。”濮陽醇莞爾一笑,“還說我呢,自從我痊愈了就沒怎麽再見到你,快說,你這個小沒良心的,都在忙什麽呢?”寶燕臉頰泛紅,支支吾吾。“沒什麽啊,就是……恩……就是忙著看書呢。”

    濮陽醇一臉意想不到的神情,“你竟會為了看書憋在宮中?寶燕,這個借口太次了。”一看寶燕竟略帶羞澀,便道:“不會是跟唐煜有關吧?”寶燕趕緊向四周看了看,除了自己的貼身丫鬟春喜之外暫無他人,便將濮陽醇領到書房去了。

    一進書房,便看見滿書桌的信紙信封,濮陽醇不覺一驚,一看落款,果然是唐煜。“小丫頭,究竟是怎麽迴事。”寶燕笑道,“就是這麽迴事唄,我喜歡唐煜。”濮陽醇一時無語,迴想起上官軒雲跟自己說過的當時的情形,想必是寶燕那丫頭與那唐煜一見鍾情了。世間竟真有此情,看著桌上堆成小山的信件,心裏卻不覺一緊。

    唐煜的身份,和寶燕的身份,她們的路,注定會難走。

    “寶燕,你動真心了?”“恩。說實話,我就喜歡這樣的男子,從不遮遮掩掩,喜歡就喜歡,追求就追求,直爽得很。”“那唐煜呢。”“他當然也喜歡我啊,要不然姐姐也不用為我遭一次罪。妹妹在這裏,再跟姐姐道個歉了……”

    濮陽醇笑道,“行了,你已經道了成百上千次歉,早就原諒你了。以後別再跟我道歉了啊,再道,姐姐就該膩死了。”寶燕笑道:“那姐姐可要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啊。”濮陽醇心裏清楚得很,“放心吧,但是……”

    “我知道姐姐心中在想什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把握現在不是更好嗎。”濮陽醇笑笑,確實如此,若是整天為了未來著想,那麽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沒想到寶燕年紀輕輕,早已看穿。

    傍晚,上官軒雲仍未迴來,麵前一桌的美味佳肴,濮陽醇卻吃不下。看著門外橘紅色的夕陽,煞是美麗,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心裏那種空落落的感覺越來越濃,究竟是為何。寶燕一席話,活在當下,自己心中滋味萬千。

    畫意看小姐不吃飯便道,“小姐,怎麽了?”“沒什麽,還不餓。”“不會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吧。”濮陽醇淡淡笑了笑,“瞎說什麽,你我現在身在宮中,不能再那麽沒大沒小的,知道了嗎。”“知道了,小姐。”

    說完,濮陽醇便走出房門,到院內的石凳上坐下,手指輕撫菊花細細的花瓣,眉頭輕蹙。

    直到夜深,上官軒雲才迴來。濮陽醇早已準備好要歇息了,換上淡藍色寢衣,退下了梳妝,坐在梳妝台前,睡意全無。上官一進門便問,“王子妃睡了嗎?”濮陽醇便迎上去,“迴來了。”略帶倦意的語氣,淡淡的。

    “你怎麽還沒睡?”“沒什麽,就是睡不著。”“不會是想我想的吧?”畫意正幫上官軒雲退去朝服,濮陽醇倒了一杯淡茶來,“誰想你了,一些別的事擾著罷了。”上官軒雲接過茶杯。“什麽事啊。”“沒什麽,今天忙得這麽晚?”

    “是啊,這嶽澤國雖說是求和來了,但禮數上還是要盡到。”“我聽說這國王還帶了個女兒來。”“恩,他的三公主,好像是要獻給我們大陽朝的。”濮陽醇笑笑,從古至今,用和親的方式來求的暫時的和平太多太多了,而今,又多了一個為了國家而犧牲一切的女人。

    “你笑什麽?”上官軒雲輕挑眉毛,又露出了往日略帶邪意的笑容。“你今天的問題好像特別的多啊,很晚了,快睡吧。”上官笑笑,跳上軟榻,沉沉睡去,平穩的唿吸,平和的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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