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風勢和水勢,船隻的速度很快,過了響午,隱約能看到潤州城池。整支船隊逐漸靠北,貼著長江北岸向東疾行,準備北轉東都廣陵。


    烈日當空,除了水手,其他人都躲在船艙裏,吃著冰鎮的胡瓜,在這樣的天氣裏,當真是一種享受。申時初,船隊離潤州已經不遠,楊璉與林仁肇說著事情,忽然,船隊停了下來。


    “出了什麽事情?”在一旁的陳鐵站起身來,出去打聽。


    楊璉依舊與林仁肇說這話,片刻之後,陳鐵、費硯進來,陳鐵道:“楊節度,有人擋住了船隻,似乎是潤州的水師。”


    他們要做什麽?“楊璉站起身來,走了出去,緊走幾步,到了甲板上,約莫百餘步外,幾首戰艦停在那裏,船上更有士兵一副手中拿著弓箭,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


    “本將乃是順天節度使,奉命北上海楚兩州賑災,你等是何人,攔住我等船隻?”楊璉高聲喝道。


    船上的旗手迅速將楊璉的話翻譯了過去,緊接著,對麵的戰艦也打出了旗號。


    “楊節度,他們說是潤州的水師,奉命盤查過往船隻。”旗手迴答。


    楊璉點點頭,表示理解,便道:“告訴他們,所有手續本將一應俱全,本將並不拒絕他們盤查。”楊璉說道。


    旗手將消息發出去之後,很快,對麵的旗幟也動了起來,戰艦開始移動,靠近過來,不過戰艦上的弓弩手依舊還在,人人拿著弓箭,一副隨時射擊的模樣。


    戰艦到了楊璉麵前十餘步的地方停下,一個身著將服的漢子出現在楊璉麵前,此人絡腮胡,濃眉大眼,看起來頗有幾分莽夫的氣質,不過若是因此小視了他,那就大錯特錯了,此人正是原潤州守將,鎮海節度使陳棟慎。


    陳棟慎在戰艦上嗬嗬一笑,道:“本將乃是原鎮海節度使陳棟慎,見過楊節度。”


    楊璉微微一愣,此人也是節度使?不過,既然李弘冀接手了潤州,此人居然還在潤州,而且帶戰艦前來,像一隻野狗一樣擋住了路,讓楊璉心生警惕。想了想,道:“嗬嗬,原來是陳節度使,本將奉陛下之命北上,想不到與陳節度使相遇,當真是有緣啊。”


    陳棟慎皮笑肉不笑地幹笑了兩聲,道:“楊節度這麽多船隻,忽然闖入潤州地界,讓人心中懷疑啊。本將也是害怕有事,這才敢來看看。”


    楊璉一揚眉,道:“聽陳節度使的話,似乎覺得本將乃是假冒?”


    “不敢,隻是例行公事,查一查罷了。”陳棟慎說道,目光很是陰毒地看了楊璉一眼。


    楊璉哼了一聲,身邊的林仁肇走了過來,低聲道:“楊節度,這個陳棟慎是陳可言的叔父。據說與韓熙載關係不錯。”


    “原來如此,看來這廝是來找茬了。”楊璉低聲迴應。


    陳棟慎見楊璉與林仁肇竊竊私語,不由笑道:“怎麽,楊節度難道沒有帶通關文書?唉,這可難辦了,莫非楊節度是假冒不成?”


    陳鐵忍受不住陳棟慎的奚落,大聲罵道:“陳節度使,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今日本將若是看不到身份證明,爾等都是走私販賣的不法分子。”陳棟慎冷哼了一聲,目光中帶著挑釁,冷冷地看著楊璉。


    楊璉笑了笑,道:“陳節度使!”楊璉特意將這幾個字咬的特別清晰:“果然是忠於職守,不過本將自然有證明身份的辦法。隻是若是本將拿出來了,恐怕你要下跪。”


    “笑話,本將堂堂二品官,豈會輕易下跪?你若是拿不出來東西,還是乖乖投降,奉上船裏的東西。”陳棟慎說道。


    林仁肇道:“陳節度使,楊節度乃是陛下欽點的賑災大臣,你如此阻攔,難道不怕陛下降罪嗎?”


    “陛下降罪?若是你們拿出證明,本將自然放你等過去,若是假冒,你等都要死。本將還會將你等的頭顱送到金陵,有人假冒欽差大臣,陛下高興還來不及,豈會降罪於本將?!”陳棟慎笑了笑。


    楊璉低聲道:“莫要與他口舌之事,這廝就是來尋事的。”


    林仁肇、陳鐵點頭,退到一旁。


    楊璉淡淡一笑,道:“陳節度使,這證明嘛,本將自然是有,不過還請陳節度使過來一看。”


    陳棟慎想了想,覺得自己人多,士兵都是訓練有素,豈會怕楊璉等人?便點著頭,道:“好,本將這就過來,看你能耍什麽花招。”


    士兵們掌舵,將戰艦靠近了,二十多名士兵依舊虎視眈眈,陳棟慎讓人架起了木板,帶著七八人走了過去。楊璉等他過來,眯起眼睛笑了笑,道:“陳節度使果然一身是膽。”


    “你也不抬頭看看,本將身後都是什麽人?你若是異動,他們隨時將你射成馬蜂窩。”陳棟慎顯得信心滿滿。


    楊璉微微一笑,道:“這倒是。”


    “你的證據呢,快拿出來。”陳棟慎說道。


    楊璉哈哈一笑,伸手入懷,掏出一塊金牌,在眾人眼前晃了晃,道:“陳節度使,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到底是什麽?”


    陳棟慎臉色微微一變,因為他分明看出來,這是陛下親賜的令牌。此令牌一出,有如天子親臨,陳棟慎雖然是一方節度使,但根本沒有資格得到這種東西,所以他根本想不到楊璉既然會得到。


    “怎麽,陳節度使不認識嗎?那麽我來告訴你,這是陛下親賜的令牌,見了此牌,有如天子親臨。”楊璉說著,令牌晃了晃。


    陳棟慎有些懵,但他不想承認失敗。畢竟今日他偷偷趕來,調動水師,就是想要給楊璉一個下馬威,給燕王解氣,並進而邀功。他也知道,他不可能殺死楊璉,但他刁難一番,讓楊璉難堪,這不是難事。可是楊璉直接拿出了天子賜給他的令牌,讓陳棟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天子親臨?我沒有見過這種令牌!焉知不知假的?”陳棟慎想要頑抗,不肯承認失敗。


    楊璉哈哈一笑,高聲道:“怎麽,天子親賜的令牌都不管用了嗎?莫非爾等認為,都高過當今的天子?!”楊璉厲聲這麽一喝,倒有幾分氣勢。


    陳棟慎不由後退了幾步,左右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都是變了臉色,畢竟天子是何等存在,他們豈敢抗命?陳棟慎雖然是他們的節度使,但節度使再大又怎能大過天子?當即有兩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微臣見過陛下!”


    楊璉高高舉著令牌,喝道:“怎麽,爾等見了陛下的親賜令牌,還不下跪嗎?”


    另有幾人聽見楊璉厲喝,頓時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口中喊著:“微臣見過陛下。”


    陳棟慎還想頑抗,楊璉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領,喝道:“見了陛下的令牌,你還不下跪,莫非是要造反,被滿門抄斬不成?”


    “我,我,我!”陳棟慎支支吾吾,語不成聲,這時候他心亂如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楊璉狠狠地一個巴掌,打在陳棟慎的臉上。這人既然來找茬,楊璉自然不會給他麵子。


    陳棟慎被打的後退幾步,捂著火辣辣的臉,道:“你,你,你敢打我?”


    “見了陛下令牌,你居然熟視無睹,本將不打你打誰?”楊璉口中喝道,手一點都不慢,“啪啪”又是兩巴掌,打的陳棟慎連連後退,身後一名士兵躲避不及,陳棟慎撞著那人,那人倒在地上,陳棟慎也摔倒了。


    “沒用的東西!”楊璉走上前去,踢了陳棟慎一腳。


    陳棟慎被打了一頓,覺得下巴有些疼,伸手一摸,發現濕濕的,仔細一看,原來是流了血,當即臉色大變。嘴唇蠕動了幾下,卻發現楊璉的一雙眸子,冷冷地盯著他,仿佛一隻要吃人的野獸,當即心中有了懼意。


    “陳節度使,這是天子的令牌嗎?”楊璉問道。


    陳棟慎環顧了一眼四周,他帶來的部下都跪在了地上,迴頭看了一眼,戰艦上的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手中的弓箭已經放下了,甚至有幾人已經跪下。陳棟慎咽了咽口水,再看著楊璉,心中有了一絲懼意,這個楊璉夠狠,實在出乎他的意料。看來這個人,正如燕王所說,真的是一個愣頭青,居然一言不合就動手。


    陳棟慎雖然覺得楊璉是愣頭青,但這個時候,他沒有辦法反擊,隻得跪下,道:“微臣見過陛下。”


    楊璉淡淡一笑,道:“好了,你起來吧!”


    “微臣、微臣多謝陛下。”陳棟慎一時心亂如麻,有些語無倫次,說完站起身來,這才發現楊璉隻是拿著令牌而已,根本不是陛下,這個臉,丟盡了。


    楊璉笑了笑,道:“陳節度使來迎接本將,這是本將的榮幸,既然如此,陳節度使就送楊某一程吧!”說著,揮揮手,陳鐵走上來,兇神惡煞地將陳棟慎控製了起來。


    陳棟慎十分無奈,隻得老老實實呆在船上,楊璉讓費硯繼續前進,而潤州水師就跟在身後,直到楊璉的船隻駛入了運河,脫離了潤州的勢力範圍。帶兵的將領也知道,這幾艘戰艦雖然不多,但若是輕易闖入東都廣陵的駐地,那可是殺頭的罪名。


    楊璉的船隻繼續北行,到了廣陵的碼頭停下,這才放了陳棟慎。


    楊璉朝著陳棟慎拱拱手,嗬嗬一笑,道:“陳節度使當真是好人,親自護送本將北上,這個情分,本將記住了,日後定有厚報。”


    陳棟慎冷哼了一聲,甩手離去,摸著有些疼的下巴,對楊璉恨到了極點。


    “楊節度,今日的事情,是不是太狠了一些。”林仁肇說道。寧可得罪君子而不能得罪小人,這個陳棟慎,從今日的行徑來看,無疑是一個小人。


    楊璉擺擺手,道:“不妨事,這個人很明顯已經投靠了李弘冀,今日來,即使不是出於李弘冀的授意,也是抱著邀功的心態,與我早晚是敵人,與其不確定他的目的,不如早早與他決裂,還能有所警惕。”


    林仁肇點點頭,道:“這倒也是,隻是此人甘願放下節度使的名頭,投靠了李弘冀,當真是舍得。”


    “這有什麽,區區一個節度使,誰又會甘心?”楊璉說道,既是在說陳棟慎,也是在說自己,看著陳棟慎消失了,楊璉皺了皺眉頭,道:“虎子,你前麵說,此人是陳可言的叔父?”


    林仁肇道:“正是。”


    楊璉搖搖頭,道:“這下事情可大了,今夜我就修書一封,讓人告訴齊王。同時,也給陳可言知會此事,看他是什麽態度。”楊璉舉薦陳可言進京,目的在於填補自己走之後留下的空缺,是要讓他幫助齊王,但陳可言與陳棟慎有了這層關係在,楊璉就不得不另做考慮,總之先要試探陳可言是什麽態度。


    陳棟慎迴到潤州,一臉憤然,今日偷雞不成蝕把米,被楊璉打了幾個巴掌,而且是在親兵的眼前,令他丟盡了臉麵。這個仇,必須要報,陳棟慎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


    剛剛迴到府上,管家前來稟告,道:“老爺,今日燕王有請,來了幾次,老爺都不在。燕王派來的人說,如果老爺迴來了,先去找他。”


    陳棟慎應了一聲,先去洗漱了一番,畢竟這個樣子,也沒法見人不是?在銅鏡裏,陳棟慎看著紅紅的臉頰,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此仇不報非君子!陳棟慎洗漱了一番之後,臉上紅腫依舊沒有消退,隻得這個樣子去見燕王李弘冀。


    這時,燕王李弘冀正在書房上踱步思考著,他已經接到了宰相孫晟的飛鴿傳書,楊璉就要離開金陵,這讓他鬆了一口氣。李弘冀並不甘心做個鎮海軍節度使,掌管潤州軍政,對於他來說,他的誌向是整個大唐,是整個天下。


    踱步走了半響,這時腳步聲響起,陳棟慎走了進來。燕王李弘冀一看,頓時愣住了,問道:“陳愛卿,你的臉是怎麽了?”


    陳棟慎一路走來,心中已經想好了托詞,聽見燕王詢問,立刻跪在地上,眼中配合著還掉了淚水,道:“y暗網,你可要為卑職做主啊!”


    李弘冀扶起他,道:“你有什麽事情,盡管說來,本王一定為你做主。”


    陳棟慎順勢站起來,將今日之事略作修改,說了出來,在他口中,楊璉自然是無惡不作的大壞人,這一點得到了李弘冀的認同,畢竟李弘冀對楊璉也是深惡痛絕。


    “陳棟慎,你不要擔心,這個仇,本王一定報了,今日本王找你來,便是商量如何對付楊璉。”李弘冀說道。


    陳棟慎大喜,忙道:“但憑燕王做主,隻要能殺了楊璉,縱然是刀山火海,我陳棟慎也不皺一下眉頭!”


    “好,好!你且過來,我們說一說如何對付他!”李弘冀笑道。


    兩人就在書房裏,商量了一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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