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日的準備,五十萬石糧食已經裝載上了船,費雲山將沒有售出的貨物放在了倉庫裏,十幾艘船隻都裝上了糧食,準備北上。而在這幾日的時間裏,楊璉還采購了大批的藥物,幾乎將金陵城的藥鋪都被買空了,弄得藥價一時上漲,藥商都賺了個夠。這些藥,主要是用來防止瘟疫,此外還準備了不少的石灰。


    所有的船隻都裝得滿滿的,壓得船舷低沉。這一次北上,費雲山派費硯隨同楊璉一起北上,而他則趕迴成都,收集糧食。費硯還有一個重任,等到海楚兩州的賑災事情了結之後,他還要迴到金陵,策劃開店的事情。


    楊璉這邊,打算讓李雄心與費硯商量開店的事情,說起來李雄心雖然貪錢,但經商倒有些注意,隻要讓趙鵬、王虎看著他,曾憶齡查查賬,這事兒就差不多了。


    所有事情辦妥,楊璉決定立刻北上,畢竟早一些抵達楚州,百姓少受一些苦楚。


    齊王李景遂、懷柔公主、戶部侍郎李平、宰相孫晟等人都來相送,這些人臉上都帶著笑意,隻是內心的想法各自不同罷了。齊王李景遂希望楊璉能盡快穩定海楚兩州,取得功勞之後,加官進爵。


    懷柔公主則有些舍不得,但她知道天子的聖旨,所以情緒有些複雜,希望楊璉盡快立功,但又不希望楊璉離開,抿著嘴在一旁,不說話。


    戶部侍郎李平則有另外一番心思,一個戶部侍郎,雖然看起來官職不小,但李平還有更大的野心,想要博取更多的利益,但他苦於門路,如今將希望寄托在齊王身上,而楊璉是齊王的準女婿,巴結好了楊璉,就等於是巴結好了齊王,所以這樣的日子,李平親自趕來,以示鄭重。


    至於宰相孫晟,內心卻是樂開了花,楊璉去了海楚兩州,意味著齊王在金陵的勢力受到削弱,他就可以騰出手來,專心致誌對付齊王,以齊王的性格,老奸巨猾的孫晟覺得,自己應該有很大的勝算。


    楊璉看著眾人,見他們的表情各自不同,尤其是孫晟,眯成一條縫的眼睛裏透出一絲狡詐,楊璉自然清楚,自己若是北上,齊王的勢力就相對會削弱了,不過好在李弘冀也不在金陵,孫晟縱然是老奸巨猾,以齊王皇太弟的身份,孫晟應該有幾分忌憚。


    楊璉看了一眼懷柔公主,昨日,楊璉去了齊王府,該說的話都說了,此時人多,懷柔公主顧及身份,沒有多言,隻是眼神裏,多少帶著幽怨之意。


    “齊王,公主,孫宰相,李侍郎,楊璉告辭了。”楊璉說道,朝著眾人拱拱手。


    李平忙還禮,道:“李平祝楊節度一路順風!”


    孫晟捋了捋胡須,也笑道:“老夫祝楊節度順利解決海楚兩州的事情,若有什麽需要,可派人來找老夫。”


    楊璉笑了笑,心想孫晟不扯後腿就不錯了,還能幫忙?這客套話說的也太虛偽了一些。楊璉嗬嗬一笑,道:“多謝李侍郎,多謝孫宰相!”說著,轉身離開。


    一行人看著楊璉離去,楊璉上了船,又朝著幾人施禮,這才高聲喝道:“起錨!”


    水手聽見聲音,將船錨緩緩提起,風帆升了起來,借著風勢,朝著北方走去。楊璉朝著船下眾人揮揮手,打著招唿。


    林仁肇走了過來,道:“楊節度,按照行程,如果順利,就會抵達潤州。”


    “潤州啊!”楊璉負手而立,搖搖頭,道:“讓費硯告訴水手,加快速度,不去潤州,直接去廣陵停泊。”


    “去廣陵,似乎有點遠了。”林仁肇道。雖說是借著水勢,但這些船隻裝滿了糧食、藥材,航行速度受到影響,潤州離得比較近一些,廣陵雖然就在潤州對岸,但已經是長江口,寬闊的河麵難以停泊,還要北上去廣陵,尋找可以停泊的地方。


    楊璉搖搖頭,道:“那李弘冀駐守潤州,已經有一段時間,我雖然不怕他,但他若是在潤州找我的麻煩,必然會延誤我北上的時機。得不償失。”


    林仁肇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去給費硯說。”


    這時,費硯慢慢踱步走了過來,看見楊璉,拱拱手,笑道:“楊節度,傅姑娘她們一定安頓好了。”


    楊璉施了一禮,道:“有勞費公子了。”


    費硯忙道:“不敢,不敢。我不過一個家奴,豈敢當公子這個稱謂,楊節度以後直唿我名字便可。”


    楊璉隱約猜到一些,當即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費硯,這一次當真是辛苦你了,事情結束之後,我自然有重謝。”


    “楊節度客氣了,能為楊節度效力,是費硯的榮幸。”費硯說道。


    兩人說話間,船隻風帆已經鼓了起來,借著風勢,飛快地朝著北方前進,一路上過了文德橋、武定橋等地,從西水關出了城,便離開了十裏秦淮,出了城,河麵變得更加寬敞,船速也變得更快了。


    既然費硯來了,楊璉便將事情直接告訴了他。費硯雖然不明白楊璉為何趕得如此急,但還是答應了,費雲山離開之前,告訴他,萬事以楊璉為主,他費硯隻是輔助之責,他自然會極力配合。


    船隻走了半個時辰左右,楊璉遠遠地便看見一座頗為高大的城池,便指著右側,道:“虎子,你看那,便是石頭城,上一次你我經過的時候,石頭城已經被荒廢了多年,想不到這些日子,天子依舊沒有派兵駐紮在此地。”


    林仁肇左右看了幾眼,道:“這裏便是秦淮河匯入長江之地,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若是扼守此地,從長江來的戰艦,必然不敢輕易犯險。”


    楊璉點點頭,道:“可惜大唐承平多年,水師雖然厲害,但水師的敵人主要是吳越人,太湖水師,潤州水師都比較精銳,這兩地扼守了吳越人試圖從長江進犯的危險。而且潤州水師的北麵,又有廣陵水師,牢牢地守住了長江口,吳越人想要進來,十分困難。”


    林仁肇在金陵也呆了不少日子,對種種態勢也有了解,便道:“不錯,而鄂州、洪州、江州等地,位於長江上遊,蜀國、楚國又或者是南平人,想要東下,就要先過這幾個地方,尤其是江州,鄱陽湖的水師堪稱驍勇。”


    楊璉搖搖頭,道:“江州水師雖然驍勇,但實際上更為重要的一點,是這幾個國家根本無法對大唐造成威脅,大蜀離得太遠,不可能南下;南平國土狹小,兵力不過數萬,更是難堪一戰。剩下的便隻有楚國,可是這幾年楚國動蕩不安,南部又有南漢虎視眈眈,翻不起什麽大浪。正是種種原因,石頭城這才荒廢了下來。”


    林仁肇道:“石頭城是金陵咽喉,就算沒有戰事,也不能輕易放棄。”


    楊璉皺著眉頭,道:“其實我有一個擔心,那李弘冀身在潤州,以他皇子的身子,潤州大小官員,多半願意為他效力。潤州離金陵太近,而且水路、陸路都十分便捷,若是那李弘冀當真圖謀不軌,恐怕就難辦了。”


    林仁肇有些吃驚,道:“李弘冀雖然大膽,但應該不至於會兵變造反吧。”


    “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永遠都不靠譜。這人哪,自己的命運還是要自己掌握。”楊璉歎息了一聲,這時船隻已經飛快地穿過了石頭城的所在,逐漸進入了長江,水勢變得更急,船速更快了。


    “楊節度,你的意思是?”林仁肇問道。


    楊璉道:“如今齊王掌握軍政,可以讓他派人駐守石頭城,第一步先要修好石頭城,然後派兵駐守。”


    林仁肇搖搖頭,道:“石頭城巨大,想要修葺他,恐怕至少要萬金,若是派兵駐守,起碼要千人以上,才能起到作用。這千餘人的吃喝拉撒,要金陵城來解決,這筆支出,總的算下來,恐怕不少。天子在某些程度上來說,並不是一個慷慨的人,恐怕不成。”


    楊璉想想也是,李璟喜好奢華,但多是為了享受,他把大筆的金錢用來修建閣樓,裝飾的十分華麗,甚至鋪地用的都是蜀錦。這樣的奢華並不亞於蜀國後主孟昶。大唐若非國土都在富庶的江南,根本無力支撐,而最近幾年,大唐在閩地作戰,花銷不小,府庫已經十分空虛,再加上今夏洪水,必然會對秋收產生巨大的影響。在這樣的情況下,李璟能否答應修葺石頭城,建立一個據點,那還是未知之數。


    “就算不能重新修葺石頭城,隻要也要拿它當烽火台來用,隻要派上七八名士兵,簡單修建幾間小屋,就在城邊開墾幾畝菜地,供給也不困難。”楊璉說道,這是他的底線。


    林仁肇點點頭,道:“如此應該可行。”


    兩人又聊了幾句,楊璉離開甲板,進了船艙,這艘船經過改裝之後,有了幾間臥室,楊璉、符金盞、張綺櫟、林仁肇等人各有一間,至於其他士兵及水手,都擠在通鋪裏。


    楊璉進去的時候,符金盞、張綺櫟正在屋子說著話,楊璉見符金盞臉色有些不好,便問道:“你又暈船了?”


    符金盞點點頭,其實不光暈船,她對南方的天氣也有些不適應,金陵太熱,可是偏偏夏天又太潮濕,讓她難以理解,南方怎麽是這樣的?隻是情況不算嚴重,因此她一直沒有說。


    楊璉站起身來,快步走了出去。符金盞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沒有說出來,眼簾垂下,心中覺得有些失望。張綺櫟上前來,為符金盞輕輕拍著背。


    符金盞情緒突然變得低落,張綺櫟感覺到了,便道:“傅姐姐,你不要難過。”


    “難過?我有什麽可難過的?”符金盞笑了笑,可是低垂的目光有些難過,張綺櫟看出來了,隻是她不知道怎麽去勸慰。


    張綺櫟其實很清楚,跟在楊璉的這個傅姐姐,必然和楊大哥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很有可能她將會是楊大哥的妻子。可是由於懷柔公主的突然出現,打亂了這件事。


    張綺櫟輕輕為符金盞揉著肩膀,兩人陷入了沉默,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腳步聲響了起來,楊璉走了進來。


    “想不到這船上,居然還能找到生薑。”楊璉笑了笑。


    符金盞抬起頭來,這才發現楊璉手中拿著一個碗,碗裏想來裝著的,便是她說的生薑了。


    “嚐一嚐,我已經刮幹淨,用水洗幹淨了,還加了一點醋。你吃兩片,應該就沒有那麽暈船了。”楊璉說道,將碗遞了過去。


    符金盞美目一閃,道:“生薑能防止暈船?”


    “也不能說完全防止,隻是有些好處罷了。”楊璉說道。


    符金盞伸出手,接過碗,隻見碗裏裝著切得薄薄的生薑,用醋給淹了,聞著有些刺鼻,但出人意料地,符金盞覺得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拿起筷子吃了兩片,符金盞發現味道居然還可以,雖然有些辣感。


    楊璉又變戲法似的拿出半截生薑出來,道:“這一塊是沒有泡過的,可以放在鼻子下聞一聞,有有些好處。”


    張綺櫟接過,用帕子包了起來,道:“傅姐姐,你先聞一聞。”


    符金盞聞過之後,精神好了幾分,便笑道:“想不到居然有些作用。”


    “有作用就好。”楊璉笑了笑,又道:“一會吃東西,吃些清淡的蔬菜,會更好一些。這一段水路位於長江,波動比較大,等到過了廣陵,進入運河,船就沒有那麽顛簸,你就不會暈船了。”


    張綺櫟抿抿嘴,道:“楊大哥,我也要吃生薑。”


    “你吃什麽生薑,你自小在太湖邊上長大,又不暈船。”楊璉笑了笑。


    “楊大哥偏心。”張綺櫟很是不滿。


    符金盞笑了笑,將碗遞給張綺櫟,道:“張小妹,這都給你了,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楊璉也是淡淡一笑,知道張綺櫟在鬧小脾氣。


    張綺櫟聽了,接過碗,拿起筷子吃起了生薑,不一會就吃完了,很快又被辣的哇哇直叫,跑出去找水喝去了。


    楊璉與符金盞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笑。


    楊璉道:“既然金陵的氣候你不太適應,這一次北上之後,以後你就不用來金陵了。楚州那邊,靠近徐州,應當沒有大問題。”


    符金盞道:“可是你是唐人,日後在金陵的時間,自然是長久一點。”


    “不妨事,以後我的目標,可是北方的大好山河。”楊璉笑道,伸出手去,捉住了符金盞的一雙柔荑,隻覺得她的手掌,在這夏日裏,居然有幾分冰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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