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周澤延瑟縮著沒有動,頭低的不能再低,小聲道:“爸爸,對不起。” 周任沉默許久,問道:“昨晚去哪兒了?” 周澤延盯著自己的腳尖,答道:“在白坤家裏。” “我打過白家電話,”周任冷聲道,“他不在家。” 周澤延心裏別扭著,低聲解釋道:“他在外麵買了房子。” 周任慢慢的把右手揣進西褲兜裏。 周澤延提著心慢慢抬了抬眼睛,目光掠過周任修長的雙腿,筆挺的西裝,一絲不苟打好的領帶,米色的襯衣領口,性感的喉結,棱角分明的下巴,直到冰冷抿著的唇角。 他倏然垂下眼睛,即便周任幾乎從無笑臉,但繃著的麵癱臉和真正生氣的臉還是不一樣的。在他扮“周澤續”的半年裏,周任從來沒有露出過此刻的表情。 在對待周澤延時,爸爸就是這樣的。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周澤延咬緊了牙關才能壓製住心裏湧動著的悲傷和憤怒,口腔裏甚至都有了一點血腥的味道。 “爸爸!”周澤續蹦跳著從外麵迴來,語調輕鬆歡快道:“哥,我和爸爸剛才說好要去趙爺爺家裏拜年,你也一起去吧?” 周澤延側過身衝著樓梯的方向,聲音都有點發顫的說道:“我,我昨晚沒有睡好,想補個覺,不去了。” 周澤續走到周任身邊,疑惑道:“白坤也說困得要死,你們昨晚通宵玩遊戲了嗎?” 周澤延和周任都沒有作聲。 周澤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說道:“對了,你看爸爸這條新領帶怎麽樣?這是我送爸爸的新年禮物,和爸爸這身西裝還蠻配的,哥,你看呢?” 周澤延想起他買給周任的領帶,帶著包裝都還藏在他的衣櫃裏沒有拿出來,本來打算除夕夜送給周任的。 他低著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悶聲道:“很好看。” 周任忽然道:“我們走吧,拜年去太晚不好。” 周澤續附和道:“對哦,那哥你在家好好休息啊,我替你收紅包迴來。” 他挽著周任的手臂,兩人從周澤延身側走過,在玄關換鞋,然後出門,從門口的小石子路走去車庫開車。周澤續歡快的說著什麽,周任偶爾答應一聲,然後是那輛q7熟悉的引擎聲,漸漸遠去。 周澤延慢慢上樓,走到樓梯拐角停下腳步,抬起手背擦了擦臉,臉上濕漉漉的。 他低聲罵道:“你個娘炮!哭屁啊!” 這時奶媽抱著寶寶從房間裏出來,看到他,奇怪問道:“先生不是要去拜年嗎?你怎麽還在家?” 周澤延忙低頭,不想被她和寶寶看到自己這副狼狽模樣。 奶媽卻抱著寶寶徑直走下來,站在他麵前高一級的台階上,她狐疑道:“二少爺,大過年的,你這是怎麽了?” 周澤延破罐子破摔的仰起臉來,胡扯道:“本命年沒穿紅內褲,正傷心呢。” 周都督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周澤延意外的發現,他的兒子神態完全不像他,卻像極了周任。 周都督忽然抬起小肉手,“啪”打了周澤延一巴掌。 周澤延出離憤怒了,爸爸不要他了,兒子也敢打他!?世界簡直對他充滿了惡意!!! 他的表情過於兇惡,周都督隻鎮定了三秒鍾,“嗚哇”大哭起來。 奶媽忙哄著,又抱怨道:“不是我說你,這麽大了還總惹先生生氣,難怪寶寶都看不慣你。” 周澤延憤然道:“我惹他生氣!?臥槽!!!@#%@¥%&%@#%@¥%&$(%!!!” 他完全忘了他自己定下的任何人不準在周都督麵前說髒話的規矩,破口大罵了足足半分鍾,周都督聽得都忘了哭,張著嘴巴瞪著眼睛呆呆看著他,口水又流了出來。 奶媽忙捂寶寶的耳朵,不滿道:“你還有理了?昨晚什麽都不說自己跑了,也不往家裏打電話,先生出去找了你一整晚,你知道麽!” 周澤延眼睛瞪得要脫眶:“他昨晚出去找我了?” 奶媽沉痛道:“一直找到今天早上天亮才迴來的!看你這樣也知道,你沒跟他道歉吧?唉,真不是我說你,你要是我兒子,我就把你包在紅包裏送人了。” 周澤延嘴角古怪的揚起落下,似笑非笑,想哭卻又沒有哭,忽然轉身往樓下衝,跑出了大門才一拍腦門道:“傻逼啊你!都走那麽久了!” 他又轉迴身來去客廳打電話,十幾秒後憤怒道:“奶媽!為什麽家裏電話會欠費!?” 奶媽抱著寶寶優哉遊哉的從樓梯上走下來,說道:“大概是昨天晚上欠費的吧,先生到處打電話找你,還打了好幾通越洋電話到國外去問你同學呢。” 周澤延咧開嘴,恨不得仰天大笑,跳起來自言自語,宛如神經病一樣:“我手機呢?我手機呢?我手機哪兒去了?” 奶媽有點幸災樂禍的模樣:“你昨天跑出去沒帶手機,先生找不著你發了火,給摔了,都碎成了渣。” 周澤延噌噌噌跑過來,捧著周都督的小胖臉用力親了一口,興奮道:“兒子!爸爸這次要發達了!” 奶媽:“……” 周都督茫然的轉著和周澤延幾乎一模一樣的大眼睛,口水還在往下滴答。 周澤延高聲唱著國際歌衝上樓,奶媽醒過神來,站在樓梯口喊道:“二少爺!你是二叔!什麽爸爸!” 周澤延迴房拿了車鑰匙噔噔噔跑下來,得意的轉了轉鑰匙,大聲道:“從今兒起,我就不是二少爺了!叫我大少爺!” 他在自家院子裏也炫技一樣的把車開出來,幾乎歡快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奶媽隔著窗戶看他出了門,低頭對周都督道:“寶寶,你看你二叔多二啊,就這,他還不想當二少爺呢。” 周都督發出一聲似是而非的:“切!” 周澤延一路上邊哭邊笑,風馳電掣的趕到趙爺爺家裏,進門連年都顧不得拜,直問道:“我爸呢?我爸沒來嗎?” 趙爺爺坐在太師椅上,不怒自威道:“二十好幾的人,還這麽燒毛!” 周澤延草率的抱拳彎腰:“趙爺爺新年好!”繼續燒毛道:“我爸還沒來嗎?” 得知周任剛剛離開,他拔腳就跑,趙老先生拿著拐杖不停的敲地,憤憤道:“老大當年就是這幅德行!老二也好不到哪兒去!周任怎麽生了這麽兩個兒子!?” 周澤延開車追出來,周任每年除了到趙爺爺這裏來,其他人家也很少去,現在應該是迴家了。 迴家的路上卻塞了車,出門訪親走友的車輛排的看不到頭。 周澤延被堵的走走停停,心煩的不得了,終於在一個紅綠燈拐彎的時候看到了前方也被堵在車流裏的黑色q7。 他把腦袋探出窗戶來,喊道:“爸爸!” 前後左右車主都驚訝的看過來,他不管不顧的又喊了幾聲,可是相隔太遠,周任完全聽不到。 周澤延從車裏跳出來,想徒步跑過去,路邊的協警立刻看到了他,舉著喇叭一邊喊道:“嘿!你幹什麽呢!這是機動車道!”一邊朝這邊過來。 周澤延劈手奪過他的喇叭,衝著喇叭大喊一聲:“爸爸!周任!” 周任正等著車流通散,模糊聽到有人叫他,詫異的從後視鏡向後看了看,有人和一個協警拉拉扯扯的在搶什麽東西,那個人怎麽那麽像澤延? 他急忙解開安全帶下車,驚異的確定,竟然真的是周澤延。 協警奮力要搶迴他的喇叭,周澤延卻死也不撒手,邊搶還邊說:“親!你再讓我用一下,就一下,真的!” 協警眼角瞥到馬路對麵的交警,立刻唿救道:“親!快來!有人襲警啊!” 周澤延雙手霸著喇叭,瞠目道:“你又不是警察!” 協警理直氣壯道:“別把協警不當親!呸!不當警!” 交警火速衝了過來,一看周澤延便道:“怎麽又是你這小子?” 說來也巧,這交警就是那時周澤延超速之後在馬路上跟人打架時遇到的那個。 交警一把抓住周澤延的手,把喇叭搶了過去扔給那個協警,嚴厲道:“上次超速打架,這次居然在大馬路上搶別人東西,你這小孩怎麽迴事?這迴我要通知你的家長,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你!” 周澤延抬手一指:“我爸就在那!你快點通知他!” 交警怒道:“還說謊!”說著下意識看了一眼,表情有點奇怪,說道:“那個是你爸?” 周澤延轉過頭,周任正從車輛的夾縫中往這邊擠。 他猛地甩開交警抓著他的手,飛馳著朝周任跑了過去。 兩人在一輛黑色suv旁聚首,周任皺眉道:“你剛才在幹什麽?” 周澤延跑得太急,不住的喘氣,說道:“我,我在,尋,尋寶。” 周任莫名其妙:“什麽?” 周澤延一邊喘著一邊笑起來,眼淚還啪嗒啪嗒往下掉。 周任一瞬間什麽都明白過來,掌心向內抬起雙手,周澤延一秒未停的撲過去,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周澤延又哭又笑,把鼻涕眼淚都蹭在周任的肩上,周任用兩手環著他,表情有點木然,隻是眼睛裏閃爍著別樣的神采。 他倆身旁的suv深色車窗裏,於夫人輕聲道:“你看,人家有人家的歸宿。” 於識謙無聲低歎,陪著妻子微笑起來。 最後,交警嚴肅的對周家父子分別提出了口頭批評,兩人各領到罰單一張。 不過這大概是世上最心甘情願的罰單。 交通疏散,車輛通行,臨走前,周澤延想買協警的那個喇叭,小協警憤憤道:“滾你丫的!這是公物!公物能賣嗎!” 周澤延摸著鼻子笑,說道:“那,多謝你啊親,也多謝親的喇叭。” 他和周任依舊一前一後,始終都能看到彼此的距離,慢慢的迴到了家。 周任的車先開迴了車庫,他下車來等著兒子也把車停好。 周澤延關好車門,手裏捏著鑰匙,他的情緒平複不少,冷靜的問道:“周澤續呢?” 周任道:“他說約了人一起玩,從趙老家裏出來就走了。” 周澤延眨了眨眼:“噢。” 周任察覺出他有些緊張,伸手過去把他的手整個包在自己手裏,兩人牽著手迴家。 周澤延悄悄低頭看著爸爸的手,忽然又想哭了,他真的要變成娘炮了!!! 白坤迴到家,給媽媽燒過香之後,到白英堂房裏去給他拜年,叫出了十年之後第一聲“爸”,躺在床上不能動的白英堂為此流了兩缸眼淚。 白坤去看了看弟弟,往他的小手裏塞了個紅包。小孩長的和白坤挺像,說起來他們的媽媽還是親姐妹,也沒有不像的道理。 他後媽躲在樓上房間裏並沒有出來,白坤單獨包了紅包給傭人,吩咐過後交給她。 之後他就出了家門,白家別墅的構造和周家不同,車庫在地下。白坤覺得自己隻迴來一會,嫌麻煩就沒把車開進來,而是停在了外麵的客用停車場。 他走了幾步,猛地迴過頭來吼道:“你他媽能不能別再跟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