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嗬嗬一笑,道:“借佟掌櫃的吉言了。”


    “船開了,船開了!”正在這裏說著,船上有船夫大聲吆喝,緊接著巨大的船身一震,漸漸的駛離岸邊,駛向江心。


    佟掌櫃這時笑著道:“江公子,我們也別在這裏光顧站著說了,你且隨我來,我給你介紹幾位朋友。”


    江雲也沒多說,就由對方領著,走進了樓船後麵的艙房。


    進入艙中,光線一暗,挑開一道垂簾,隻見裏麵地方尚是寬敞,中央擺著一張四方桌,桌上擺放著一些瓜果點心,幾個穿著文士裝束的男子圍著桌子散亂而坐,正在那裏談笑風生。


    這幾人看到佟菱玉進來,當即就停了說笑,齊齊起身招唿道:“佟掌櫃!”


    目光又齊齊落在了江雲的身上,心中俱在猜測對方的身份,有性急的已經在問道:“佟掌櫃,這位年輕小哥是誰?”


    佟掌櫃笑著道:“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她指著廳中的人,一個一個給江雲介紹起來。


    “這位是雲中子,玉樓春,情夢啼就是他的大作!”


    “這位是梅河居士,著有離魂記,珍珠船,都十分受到歡迎。”


    “這位是抱石山人,代表作是鳳嬌梨,繡紅線,是一位老前輩了。”


    “這位是司馬青台,走的是俠情一派,也算獨樹一幟,代表作有紅粉嬌娥,劍膽琴心……”


    “這位是空穀野老……”


    佟掌櫃一一給江雲介紹,江雲頓時就明白,這幾人原來都是書坊名家,寫的就是風花雪月,才子佳人的小說。有人的名字,作品,他還曾經在脂硯齋聽說過,見到過。


    這幾人年紀都在中年以上,那抱石山人年紀最長,是個鬢發已斑白。貌不驚人的老翁,若是在書坊間見到,誰也不會知道,這位貌不驚人的老翁,竟然就是寫出鳳嬌梨,繡紅線這樣大作的作者。


    這也並不奇怪,風花雪月,才子佳人小說,本就是離經叛道。不入讀書人的正途,被正經讀書人所不屑,不齒,從事這行當的,也大多是一些落魄不得誌,科舉功名無望的讀書人,這些人大部分年事已高,潦倒落魄。以此為業,養家糊口罷了。


    雖然也有不少悶騷的年輕讀書人喜歡看這類書。但也大多偷偷摸摸,不欲人得知,否則傳揚出去,就是壞了名聲,為士林不齒。而從事這行業的年輕讀書人更是鳳毛麟角,幾乎沒有。大部分年輕讀書人還是不忘科舉功名,正經聖人經書都看不過來,哪有時間涉獵寫作這個。


    所以這些人此刻萬萬沒有想到,佟菱玉帶進來的這位年輕小哥,是他們的“同道”。當然,嚴格來說,江雲也算不得他們同道,寫這類才子佳人書,隻是他的一項副業,他的主業自然還是科舉功名。


    “這位年輕公子是……”在佟菱玉給他們介紹一番之後,有人又忍不住問了出來。他們猜想,佟菱玉不會無緣無故這個時候把此人帶來跟他們相見,因此有人猜測,莫非此人是某個大書坊的少東家,跟他們談生意來的?


    想到這裏,眾人言談倒是顯得客氣了一些,畢竟大書坊的少東家,可就是他們的大主顧啊。


    佟掌櫃此刻便指著江雲,吟吟一笑,替眾人介紹道:“大家可能想不到吧,這位江公子,就是江上釣叟,如今風頭正勁的西廂記的作者!”


    什麽,此人就是那個江上釣叟,如今聲名鵲起,那本市麵上正十分走俏的西廂記的作者?


    這些人聞言都大吃了一驚,大出意料之外,一個個都愣在了那裏,一臉古怪的盯著對方,若不是佟菱玉介紹,他們萬萬想不到,那位如今風頭正勁的江上釣叟,就是眼前這麽一位年僅弱冠的翩翩少年郎。


    明明是江上釣叟,一個江上釣魚的老頭麽,怎麽會是這麽一位年輕小哥,這不是坑人麽,雖然筆名當不得真的,但也不能這般不靠譜吧,此刻眾人都不由有啼笑皆非之感。


    “佟掌櫃,你不會是跟大家開玩笑吧,他真是那個江上釣叟,西廂記的作者?”有人不信,當即就問了出來。


    佟菱玉正色道:“一點不假,這位江公子,正是西廂記的作者,江上釣叟。”


    看著佟菱玉一本正經之色,眾人雖然感到幾分荒謬,但也不得不接受這麽一個結果了。


    作為一本正十分走俏的小說,西廂記他們這些人也都聞名,翻看過,看過之後,自然就認為,這雖然是一個新手之作,但其中的文字言語老道熟練,絕不是一般的新手能夠寫出,說不定就是某位名家的冒名之作。


    現在得知,眼前這位年輕小哥,就是這本西廂記的作者,這讓他們吃驚意外之餘,難免感到幾分荒謬,這麽一位少不更事的年輕小哥,隻怕都不知情為何物吧,豈能寫出才子佳人間這般卿卿我我,恩恩愛愛,離離合合,纏綿悱惻的故事?


    正當眾人在這裏麵麵相覷,感到荒謬荒唐的時候,一位梳著雙丫髻,清秀可人的丫鬟從外麵走了進來,朝著佟菱玉盈盈一禮,說道:“佟掌櫃,夫人請你過去呢。”


    佟菱玉當即就招唿一聲道:“你們在這裏慢聊,我先去一下。”說罷她就跟著那年輕丫鬟出去了。


    “原來你就是江上釣叟啊,真是見麵不如聞名,那本西廂記我看過了,不過爾爾,情節老套膚淺,東拚西湊,拾人牙慧之作,不過你年輕識淺,力有未逮,能夠寫成這樣,倒也是並不意外,可以理解的了。”


    在佟菱玉走後不久,座中一位麵容削瘦的中年文士當即就發難,輕蔑不屑的眼神斜睨著江雲,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評點道。


    從佟菱玉剛才的介紹,江雲記得這人就是雲中子,寫過什麽玉樓春,情夢啼,他不明白對方為何此刻一見麵就針鋒相對,當場發難,不過這也並不奇怪,自古文人相輕,不服氣是很自然的。


    其他人倒是有些明白,為何這雲中子如此這般的其中一點緣由。這雲中子最近一本新作癡女怨剛剛出來,原本躊躇滿誌,打算好好占一時風頭,可是沒想,西廂記一出,把這本癡女怨給打壓的體無完膚,雖然不至於無人問津,但是眾人注意議論的焦點都被那本西廂記吸引過去了,對這本癡女怨的關注度自然就少了,以至於連銷量都不是很理想,比起預期差了不少。


    這如何不讓雲中子對這本西廂記又氣又恨,如今見到正主在這裏,當場言語挑釁發難也就不足為奇了。


    那本西廂記,這些人都聞名翻看過,平心而論,寫的是不錯的,哪有雲中子說的這般不堪了,這些人心中暗罵這雲中子老而無恥,倚老賣老,睜眼說瞎話,但也隻是心中編排一下而已,他們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吱聲,明智的保持了沉默,看起了熱鬧,他們跟江雲也素無交情,沒有必要因為對方而得罪這個雲中子。


    “那本西廂記,格調就不高雅,那個崔小姐原本已訂婚,未婚夫家也是門當戶對,好一對金玉良緣,可那張生偏偏要跑出來橫刀奪愛,拆散人家姻緣,這種小說,教壞風俗,汙穢齷蹉,實不足取!”那雲中子還在那裏口沫橫飛,義正詞嚴的抨擊。


    座中其他人聽了,心中又暗罵一聲老而無恥,心說你雲中子書中,這種棒打鴛鴦的事還少了,你那本情夢啼,說的難道不是千金小姐悔婚,跟著一位窮秀才私奔的事?


    那些閨閣小姐,村姑丫鬟就喜歡看這個調調兒,大家都是這麽寫的,你還有老臉說人家?


    不過這些人依舊隻是暗中編排,不會當麵站出來指責什麽的。


    “年輕人,我勸你還是趁早封筆算了,你還年輕,自當以科舉功名為重,作為讀書人,聖人經書才是大道,科舉功名才是正途啊,你若再執迷不悟,誤入歧途,走歪門邪道,不及早懸崖勒馬,以後定窮途末路,悔之晚矣。”雲中子看到江雲被自己說的啞口無言,一句反駁的話也不說,心中更是得勁起來,又滔滔不絕,苦口婆心的勸說。


    這番話說的座中其他人都不禁老臉發熱,有些不自在起來。他們就都是一些科舉功名的失敗者,受困場屋多年,屢試不第之下,才不得已熄了這科舉功名之念,寫這些“不正經”的書,聊以養家糊口罷了,雲中子現在這般說,簡直是在打他們的臉,同樣也打了他自己的臉。


    這個雲中子,簡直是沒臉沒皮了,為了打擊這個年輕小哥,什麽沒羞沒臊的話都說的出來啊。眾人心中暗恨,可以說這個雲中子已經犯了眾怒了。


    “年輕人,良藥苦口利於病,良言逆耳利於行啊,我這都是肺腑之言,見你誤入歧途,不忍心之下,為了你好才這般說,,你不要執迷不悟,聽不進去啊。”那雲中子還在繼續絮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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