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擾攘之後,這六十人的錄取名單終於出爐,眾考官都鬆了口氣。∽↗,


    而八位考官中,有一人則是麵沉如水,一直冷眼旁觀,神色冷淡,不多發言,正是那位工房嚴典吏。


    他心裏十分清楚,原本有一份上佳卷子,錄取是順理成章,毫無疑問的事,就是當個案首也當之無愧,可是如今卻完全被黜落於外了。


    這次的縣試,還能算公平嗎,這份六十人的錄取名單看起來再花團錦簇,沒有那份卷子,就算不得公平。


    想起那份卷子評判上,清一色的叉叉,杠杠,他心中就又是一陣發寒,雖然他秉持公心,判了一個唯一的圈圈,但是卻並不濟事,不能避免它最終被黜落的命運。


    雖然心裏忿忿不平,但是他還是沒有作聲,其他的人都參與了這事,連主考官劉大人,副主考官王璿都同流合汙,參與其中,他一個人人單力薄,能有什麽辦法,聲張起來能濟事麽,最後落得一個群起而攻之的下場。


    所以他最後還是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確定六十人名單,再無異議之後,劉朝宗當即就命下麵的書吏,把這些人的文章各謄寫一份,以作接下來到文廟進行文祭儀式所用,隻有通過了文廟的文祭儀式,這份名單才算是正式確定下來。


    接下來那些書吏們就開始忙活起來,各自領了卷子謄寫,就是幾位考官也沒閑著,幫忙謄寫。六十篇文章,各抄寫了兩份。其中一份用來文祭儀式,另一份則是備用。


    隻有主考官劉朝宗和副主考王璿清閑著。沒有參與這謄寫卷子的工作中去。


    王璿現在誌得意滿,事情進行到現在,一切順利,那個狂徒的卷子如他所願的被黜落了,就是你踩了狗.屎運,寫出一篇上佳蟲形文章來,又能如何,得罪了本官,還不是一樣的被黜落下去。榜上無名。


    何況他這麽做也十分心安理得,他根本不相信那篇文章是對方做的,無外是僥幸押對了題,事先請人捉刀代筆之作罷了,把這個作弊者罷黜,他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的。


    過了一會兒,謄抄完畢之後,一行人就齊齊動身,簇擁著往文廟這邊而來。


    文廟緊鄰著縣學學宮。有一道側門相通。劉朝宗為首的八位縣試考官,以及府城來的監督官吏,魚貫通過那道側門,進入臨水縣的文廟。


    入了文廟。一行人又繞過迴廊小道,迤邐往文廟的中堂大殿而來。王朝的各府縣文廟構造大同小異,隻是規格大小有些差異。


    在文廟的中堂大殿。祭祀著四位聖人,儒聖曾顯道聖莊凡。詩聖李衍,法聖韓單。這四人是建立以文入道,傳下道統的上古大能,在大殿左右的配殿,還供奉有十八亞聖,以及一些準聖的金身塑像和靈位。


    縣試的文祭儀式,就是在這文廟中堂大殿舉行,儀式由主考官劉朝宗主持,眾人肅立一旁,焚香禱告祭拜,三拜三誦之後,禮畢。


    在劉朝宗的示意下,一位書吏捧著剛剛謄寫的六十位錄取考生的文章,灑入大殿中央的三足銅爐之中。


    劉朝宗肅容走上前來,焚香讚頌道:“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於人斯!”


    “烈文辟公,錫茲祉福。惠我無疆,門徒保之。無封靡於爾邦,維聖其崇之。念茲戎功,繼序其皇之。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不顯維德,百辟其刑之。於乎,前聖不忘!”


    “門徒,臨水縣令劉朝宗,叩拜諸聖先賢,今有臨水縣甲寅年縣試錄取六十人文章在此,請至聖先師法眼無差,明鑒取之!”


    劉朝宗讚頌罷,口中發出一聲輕咄,駢指如劍,朝著麵前的三足銅爐虛空一點,銅爐中火光閃現,那六十份文章卷子霎那間便熊熊燃燒起來。


    六十份文章卷子一起熊熊燃燒,匯聚成一股輕煙,嫋嫋直上,直達懸於上方的一座長寬約尺許,遍身刻滿古樸符文的量才鬥,若是這股輕煙能夠直入量才鬥,這次文祭儀式就算順利結束了。


    一般來說,整個文祭過程不會發生什麽異狀,以至於很多人都把這個文祭儀式當作了一個純粹的形式,眼下大殿四處門窗緊閉,四麵不通風,這卷子燃燒產生的輕煙筆直而上,自然而然就進入了上麵懸掛的量才鬥,這就意味著這六十人的錄取名單,被文廟之靈認可了。


    但是,預料中隻是形式的儀式,偏偏就出現了意外,在這股輕煙嫋嫋直上,眼看就要進入上方懸掛的量才鬥之時,突然虛空中無風自動,原本筆直的輕煙就此突然打了個彎,煙柱沒有進入到量才鬥中,而是拐了開去,沿著雕刻著各種古樸符文的量才鬥四壁嫋嫋而上,消失無蹤。


    看到這一幕,大殿上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齊齊愣住了。


    作為主考官的劉朝宗心下一沉,文祭儀式出了這個紕漏,顯然不是什麽好兆頭,難道真是守護文廟的文廟之靈示警,對這六十份的卷子不滿意?還是隻是一個偶然的小意外,這四周門窗沒有關的緊閉,剛剛突然來了一陣風,把煙柱吹彎了一些,導致這個文祭儀式沒有圓滿?


    他心裏還是多半認為,應該是後者的原因居多,這隻是一個偶然的小意外。


    大殿上眾人此刻都是麵麵相覷,神色各異,一時沒有人說話,氣氛顯得有些詭異,那位工房嚴典吏看著銅爐中已經燃盡的煙灰,麵上卻閃過一抹異色。


    劉朝宗輕咳一聲,他不想再折騰,打算低調淡化處理這個意外的小紕漏,當即就當作什麽也沒看見,說道:“文祭儀式已成,諸位這就隨我叩謝至聖先師吧!”


    副主考王璿巴不得趕緊完事,自然不會有什麽異議,其他的考官見到兩位主考官都沒有意見,他們也不會跳出來炸刺,也裝起了糊塗,那工房嚴典吏眉頭緊皺,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這時就見到那府城來的監督官,府學訓導走上前來,一臉肅然道:“劉大人,王大人,諸位考官,敝人剛才分明看到,那煙柱並沒有進入到量才鬥中,依著文廟規例,這次文祭儀式是沒有成的。”


    劉朝宗瞥了對方一眼,覺得對方過於刻板迂腐了,這隻是一個意外發生的小紕漏罷了,何必這般較真呢。不過對方這麽說,他還真不好反駁,畢竟剛才的小紕漏,大家都看在眼中,也是事實。


    他輕咳一聲,道:“剛才是有風吹入,導致出了點小紕漏,這隻是一個意外,監督官就不必太當真了吧。”


    那個府學訓導原本一向看著和氣無害,此刻卻陡然執拗起來,搖頭道:“此事不合體例,文祭儀式不成,敝人是不會在名單上簽字的。”


    劉朝宗臉色有些難看,迴頭瞥了旁邊的副主考王璿一眼,心說是不是縣裏少了這些府城監督官的打點,讓對方不滿意,趁機挑刺找茬了?


    負責接待這些人的,正是王璿,這個王璿平素就摳門的很,說不定真是在接待中有所怠慢了,讓這些人心生不滿,趁機發作了。


    他狠狠瞪了王璿一眼,心中暗罵了幾聲,略一沉吟之下,便商量的道:“既然如此,那麽文祭儀式再舉行一次,監督官以為如何?”


    那府學訓導等府城來的監督官吏聞言,倒是沒有什麽異議,算是默認了。


    眾人隻得按部就班,文祭儀式重來一次,不過在此之前,劉朝宗特地命人檢查了一番這四周門窗,確保全部緊閉,不會再有什麽空穴來風。


    在劉朝宗的示意下,一位書吏再次捧著六十位錄取考生的文章,灑入大殿中央的三足銅爐之中,還好剛才有備,把這些文章卷子多謄抄了一份備用。


    隨後劉朝宗又是一番焚香讚頌,隨後虛空彈指一揮,點燃了銅爐中的文章卷子。


    火光閃耀,六十份文章卷子霎時熊熊燃燒起來,匯聚成一股輕煙,嫋嫋直上,直衝向上方懸掛的周身刻滿古樸符文的量才鬥。


    劉朝宗目光緊緊盯著嫋嫋煙柱向上,心中暗道,這下不至於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了吧。其他的人也都齊齊注目凝視,大殿上一時鴉雀無聲,隻是從那位工房嚴典吏臉上,露出幾絲玩味的異色。


    在眾人齊齊注目下,眼看著這股嫋嫋輕煙直上,就要進入上方懸掛的量才鬥之時,驀地異變又生,原本筆直的輕煙無風自動,再次突然打了個彎,拐過了量才鬥,沒有進入其中,而是沿著四壁嫋嫋而上,最後消失無蹤。


    看到這一幕,大殿上眾人再次目瞪口呆,作聲不得。一次可以說是偶然,但是兩次就很難再以偶然來解釋了,難道真的是守護文廟之靈示警,這次的錄取名單有問題?


    劉朝宗臉色很是難看起來,文祭儀式一而再出現意外,他這個主考官責任重大,若是不能解決這個問題,那他這主考官就麻煩大了。


    文祭儀式通不過,就說明這六十人的錄取名單有問題。可是這六十人的名單都是按照程序選取出來的,會有什麽問題。


    難道是因為……劉朝宗此刻突然想到什麽,臉色變了變,額頭不覺有冷汗冒出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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