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裏壞外都在諷刺辛奶奶生不出兒子,說他家沒有硬氣的男人。    一句話戳中辛奶奶命脈,她嘴角強撐的笑漸漸掛不住,臉色愈發僵硬,眼睛冒出點紅。    “是是是,他嬸子你人最闊氣,我們家文芳多虧文軍拉扯一把。”辛奶奶擦了擦眼角,低聲弱氣地說。    辛爺爺手抖了幾下,憋紅了臉說不出話。    “伯娘心裏有數就好。”葛金花滿意了,她就喜歡欺負大伯一家,看大伯一家在自己麵前直不起腰,就感覺高人一等的很。    她轉頭,剛好看到地上的木盆,眼睛一亮,尖細的聲音刺耳,“哎呦,冬子手勤快的,這麽一大盆田螺刷了不少時了吧,你看,伯娘,國富前天就鬧著要吃田螺,他機械廠裏雞鴨肉吃的多,難得吃這些活物,饞著呢,孩子要吃我當媽的總不能不給吧,這不,我正瞅著準備下河,沒想到您家現成一盆田螺,這樣,伯娘你給我再舀點醬菜,還有這盆田螺,我一起帶家去。”    辛國富是葛金花的二兒子,去年進了縣城機械廠當學徒工,聽說今年有望成為正式工,葛金花一向以生了這個出息的兒子為榮,人前人後掛在嘴邊就是‘我家國富’,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生了那麽個厲害的兒子一樣。    機械廠的學徒都能每天吃上雞鴨肉,那廠長豈不是天天海參鮑魚,葛金花這句話隻能糊弄糊弄沒見識的辛奶奶。    “這……”這些田螺都是小孫子刷半天的,葛金花伸手就要,辛奶奶肯定心裏不樂意,她這人,自己吃虧可以忍,但涉及到寶貝孫子卻不行,心裏閃過厭煩,她細聲細語的對葛金花說,“他嬸子,這田螺是冬子刷半天得來的,國富要是想吃,要不等明天我讓大壯再下河撈,行不?”    她客客氣氣的商量,葛金花卻不滿。    “有現成的幹嘛明天,就今天,”螺絲吃的就是鮮氣,這東西大人小孩沒事都愛嘬幾個,就是弄起來麻煩,眼前有一大盆刷幹淨的,葛金花哪肯放過,她蹲下身就要抱盆,“冬子你讓讓,嬸娘把盆抱迴家,明天給你送來,你要吃讓你爸給你下河撈,小孩子家嘴別那麽饞,聽嬸子話,好吃懶做發不了財。”    辛安冬坐在小板凳上,兩條腿卡住兩邊的盆邊,繼續淡定的刷田螺,看也不看葛金花一眼。    “哎你這孩子,腿拿開啊,”見辛安冬半天就是把腿拿開,知道他是故意的,葛金花眼睛一瞪,尖酸道,“跟你哥搶吃食吧,他對你多好,你個沒良心小東西,真不知道文芳怎麽教孩子的,找了個傻丈夫,生個兒子也傻不愣登,你……”    他怎麽不知道辛國富對他多好,罵他小傻子向他丟石子,人前一個窩心腳就是對他好?那要不要他也好好待待辛國富?    辛安冬放下手裏的木刷,轉過頭,伸手在鼻前扇了扇風,睜著黑黝黝的眼睛,麵色平靜的開口,“嬸子少說兩句,您有口臭知道嗎?”    “你,你說什麽?”葛金花呆住,懷疑是自己耳朵聽錯了。    一旁沉默的辛爺爺和焦急的辛奶奶也是一愣。    “沒聽明白,那我就再說一遍,我說你口臭,說你不愛幹淨不刷牙,讓你離我遠點。”    他站起身,拍掉衣角上的泥土,毫不畏懼的站在葛金花麵前,一開口如同倒豆子一般禿嚕一下全部出來。    13歲的辛安冬還沒變聲,張嘴就是清脆的男童聲音,不大不小的人麵無表情的說出這樣一番嫌棄又毒舌的話,不光葛金花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爺爺奶奶也是傻眼一般張大嘴。    這,這還是他們那個不敢說話靦腆羞澀的乖孫子嗎?    “你……”葛金花顫抖的手指著辛安冬,臉上氣成豬肝色,好似下一刻就要厥過去的模樣。    辛安冬最討厭被人指著鼻子,已經有些不耐煩,“出去吧,自己長得不討喜就別在人前礙眼了,我能不能發財,是不是當官,不用嬸子多操心,您家一窩好吃懶做發不了財的貨,我勸您最好迴自家好好教育。”    葛金花迴過神,知道自己被一個小孩涮了,又覺得丟麵子又恨毒辛安冬,隨即破口開罵,“好啊你個牙尖嘴利的小東西,人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小小年紀,竟敢這麽跟長輩說話,你媽不在家,我今天就替她好好教訓教訓你,看我不抽爛你的嘴巴!”    說著,她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就要朝辛安冬扇來。    辛奶奶目眥盡裂,大喊,“不要啊!”    怔楞過後的辛爺爺陡然色變,厲聲喝道:“葛金花你住手!”    “彭!” “啊!”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隻見原本下地的辛大壯,辛安冬的傻爸爸卻出現了,並且衝進門就一掌推開葛金花,葛金花雖說身寬體胖,但對傻爸爸來說真不夠他一把推的,眾人眼睜睜看著葛金花被猛的推到在地,然後在地上咕嚕滾了一圈。    葛金花尖細的嗓音下一刻哀嚎出聲,“哎呦喂,殺千刀的!我的腰哦,二傻子遭天譴的!”    爸爸像老母雞一般張開雙手護住身後的辛安冬,眼瞪得如銅鈴一般大,朝摔倒在地的葛金花怒聲喊道,“不準你這個醜女人欺負我兒子!”    躲在爸爸身後的辛安冬見葛金花倒在地上一身狼狽,不厚道的笑了。    葛金花是什麽人,蠻不講理撒潑耍賴,村裏誰家被她纏上,不掉塊肉也得扒層皮,辛奶奶見女婿把她推到在地,直覺眼前一黑,她滿嘴苦澀,心裏顫抖的想著要是葛金花訛上自家可怎麽辦?!    “哎呦喂,哎呦喂……”    被推了一把好像成癱瘓一般,葛金花裝腔作勢的躺在地上不肯起,嘴裏罵罵咧咧,“傻子把老娘腰弄折了,我告訴你們,這件事沒完,不給我上醫院瞧病,我就癱在你家不走,等國強國富來,不把你家屋頂掀翻算老娘沒本事!我還要你賠錢,五十塊,不,一百塊,不給我錢我就去縣裏告你們,讓警察把傻子送進去吃牢飯!”    一百塊抵得上全家大半年的吃食,葛金花這是要老辛家的命啊!    奶奶慌亂無主的看向爺爺,辛爺爺捏緊了拳頭閉上眼剛要開口,辛安冬從爸爸身後走出來,對爺爺奶奶說,“爺爺奶奶,嬸子癱在我家也不是事,你們先迴屋,我和爸爸這就把嬸子送迴家。”    “金花的腰……”辛奶奶被葛金花一番作勢嚇住了,遲疑的開口。    辛安冬安撫道,“奶你放心,嬸子還能打滾,應該是傷的不重,我和爸爸先送嬸子迴家,要是傷的厲害,再去找牛大叔來看。”牛大叔是村子裏的赤腳醫生,村裏人有個頭疼腦熱都找他。    “我不迴家!我就在你家賴著,想不給錢沒門!”葛金花捂著腰一咕嚕坐起身,看著辛安冬的眼神好似滲了毒。    辛安冬並不理睬她,將爺爺奶奶哄進屋裏,這才出來,視線從葛金花身上一掃而過,在葛金花憤怒的目光下對爸爸說,“爸,你力氣大,一隻手應該能把嬸子拎出去吧?”    爸爸的俊臉上露出一個傻笑,抬了抬有力的臂膀,驕傲道,“當然!”    說著,他俯下身,拎小雞一般將葛金花拽起。    葛金花驚恐的剛要叫,辛安冬不經意走到她身邊,手指在她身上某個地方一戳,張嘴的葛金花霎時像被鎖住了喉嚨的老鵝發不出聲。    她被辛爸爸嫌惡的扔出去,一屁股重重摔在地上!    此刻,她已經顧不得身下的疼痛,立刻兩隻手掐住喉嚨咳,她臉上漲紅,眼裏布滿恐懼之色。    她發不出聲了,她不能說話了,怎麽會,怎麽會變成這樣……    哪裏還有精力顧及和老辛家的恩怨,葛金花一屁股站起身,拔腿就往自家奔,她要找國富,找她兒子,她決不能成啞巴,決不能說不出話!    “兒子,你看爸爸厲害嗎?”辛爸爸傻笑著問。    辛安冬笑著牽住他的大掌,目送驚慌的葛金花離開,轉過頭,眼裏露出暖色,對求表揚的傻爸爸點頭道,“爸爸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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