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齒酒館的位置正靠在深水港一側,也就是曾經薩爾敏薩第二艦隊的停錨之地。


    在寬大的帽子所製造的陰影下,一雙眼睛正散漫地打量著酒館中的每一個賭徒,在這個充斥著烈酒與喧嘩的酒館中,大廳角落裏那抹孤獨的身影顯得格格不入。


    他的身上罩著一件寬大的暗棕色鬥篷,整個身體幾乎都被籠罩於披風之中,隻有一雙手正把玩著被斟滿了葡萄酒的銀杯,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長,在銀杯的映襯下,足以讓那些整天躲在城堡裏的用牛奶泡澡的小姐們為之讚歎。


    可是這麽一雙手的主人,卻偏偏是個男人,而且是一個正坐在一個充斥著海盜的酒館裏,看著他們用帶著血腥味的金幣和銀幣一擲千金的男人。


    他自稱尤利塞斯,是浪跡天涯的旅者。


    他已經在酒館裏坐了很久了。


    “哈哈哈,又贏了,我的,都是我的!”一張碩大的賭桌上,一個留著一臉絡腮胡的壯漢興奮地漲紅了臉,伸出粗壯的手臂將桌子上的金幣都攔到自己的身邊。


    “今天的運氣真是不錯啊。”壯漢的眼睛眯了起來,“還有誰要來嗎?”眼睛中充斥著貪婪的光,他已經得到了很多,現在他想要更多。


    尤裏賽斯的嘴角劃開一個微小的弧度,他將酒杯送到鼻下,輕輕一嗅,接著便一飲而盡。


    他直起了身子,一步一步走到壯漢的對麵,用陰影中的眼睛俯視著壯漢——他的身高略帶壓迫性,“要來一局嘛?”


    “你的賭注呢?”壯漢不以為意,反而是挑著眉毛尋找尤裏賽斯身上可以藏下金幣的地方。


    “這裏。”尤裏賽斯變戲法一般取出了一隻小皮箱。


    “這可不夠。”壯漢搖搖頭,任誰都可以看出,這隻皮箱比壯漢麵前那堆金幣小了數倍。


    尤利賽斯微微一笑,將皮箱上那小巧的紐扣打開,閃閃的金光瞬間吸引了貪婪者們的目光。


    “西斯的金幣。”尤裏賽斯揚起了下巴,“我想應該足夠了吧。”


    “這可不好辦啊。”壯漢感到了幾分燥熱,舔了舔幹渴的嘴唇,“金幣到底怎麽兌換可是個大問題。”


    “一枚換兩枚怎麽樣。”尤裏賽斯的眼神帶著幾分危險,可惜被金光給晃暈了頭的人是注意不到的,不過就算是注意到,也不會舍得這些金光閃閃的小東西吧。


    尤裏賽斯合上了小皮箱,周圍那些貪婪的目光這才收斂了幾分,如果此刻不是在鯨齒酒館中,這一箱金幣就能引發一場死鬥,畢竟,它的主人看起來是那麽瘦弱。


    “好。”壯漢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笑意,在他眼裏,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如何贏光一個人口袋中的每一枚金幣,尤裏賽斯是這方麵的大師,這並非是說他逢賭必勝,也不是因為他的賭技在世上高的無人能及,他的賭法在大陸上也算是別具一格的。


    “我的,都是我的。”壯漢如同狂飲了一桶烈酒一般癲狂著,連輸三次之後,尤裏賽斯的小皮箱已經空空如也了,他的臉色也蒼白得如同海邊那泛起的浪花。


    “我還沒輸。”尤裏賽斯那纖細的手掌抵在桌麵上,帶著幾分顫抖,他的聲音也帶著幾分顫抖。


    海盜們都笑了起來,對於落魄的家夥,他們是毫無同情心可言的,“倒黴的家夥,你還有什麽可以作為賭注的,都拿出來吧,說不定可以當一個好價錢。”一個湊熱鬧的海盜譏諷道。


    尤裏賽斯從鬥篷中顫顫巍巍地掏出了三件東西,一份羊皮卷,一個精巧的銀匣子,一個刻著繁密花紋的短劍。


    仿佛是又有了幾分底氣一樣,他的聲音洪亮起來,“一份泰因王國王城的地契,上麵有一座漂亮的小宅院,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的退休住所。”他的食指抵在羊皮卷上,又滑到銀匣上,順著那光滑的邊緣,“侏儒打造的八音盒,如果你有機會去拜訪某位侯爵或是伯爵的話,它說不定能為你換迴一個爵位。”他的手指滑過匕首精致的紋路:“矮人打造的劍,雖然是隨手之作,但也是難得一見的魔法兵器了。”


    他一把抽出身後一個海盜的彎刀,一刀斬向短劍。


    一道劇烈的金屬鳴擊聲在酒館中迴響,那柄看上去賣相不錯的已經被切出一道深深的缺口。


    酒館中充滿了粗重的喘氣聲和吞咽口水的聲音。


    壯漢充血的雙眼高高地鼓著,就算是不了解前兩件物品的價值,單單是第三件匕首就足以讓全場瘋狂,全場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隻匕首。


    即便是十數年間也難得遇見的掠奪盛宴,但是這些在酒館中肆意地揮霍著金幣銀幣的,卻遠遠不足以稱為這場盛宴的主角,他們看似豪邁的手筆在那些船上的大人物看來和小孩子過家家時拿貝殼當成金幣的遊戲沒什麽區別。


    武器對於這群海盜有些過於遙遠了,甚至這些人當中許多人的船長都沒有一件,哪怕是匕首。


    “來吧,我的賭注已經擺好了。”尤裏賽斯的嘴角勾勒出危險的弧度,“貪婪的海盜啊。”他喃喃低語道。


    賭法是很簡單的擲骰子,五枚骰子在桌麵上來迴轉動著,牢牢地吸引住酒館中每個人的目光。


    壯漢勝了兩次,當第三局賭局開始時,他渾然沒有發覺尤裏賽斯上的骰子已經不是最開始的那五顆了。


    所以,當尤裏賽斯的五枚骰子呈現出五枚相同的六芒星時,壯漢險些噴出一口血來,當尤裏賽斯連贏三局時,壯漢直挺挺地暈了過去,他可能活不長了,因為他的起始賭資中有很大一部分不屬於他。


    “真正的賭徒從來都是贏了還想贏,從來如此。”尤裏賽斯先生略微搖搖頭,不帶一絲憐憫地將壯漢身前的財物統統取走,也許是時候走了,賭博隻能當做偶爾消遣而已,今晚還有正事要做呢。


    剛要把金幣打包,尤裏賽斯便感覺到了一道銳利的目光,不是那種帶著貪婪的殺氣,而是另一種目光,就像是,就像是……


    很熟悉的一種感覺,可是尤裏賽斯卻偏偏記不起這種目光,他的目光又開始在大廳中遊走起來,很快,他注視到了一張有些不起眼的麵孔。


    黝黑的臉龐,簡陋的衣服,看上去有些年輕,手指上戴著一隻造型簡單的銀戒,渾身上下大概隻有一雙翠綠色的眼眸算是亮點了。


    尤裏賽斯整理了一下帽子,“是多心了嗎?”他收攏財物,走到那張賭桌。


    薩羅倫薩紙牌,一種照搬上個世界的********的紙牌遊戲,********每局隻有一個贏家,輸家都賠贏家,也就是說一桌上一起玩的人越多,越會有暴贏的機會。所以當尤裏賽斯看到年輕人的麵前堆著的一小堆金幣時並未驚訝。


    年輕人,也就是我們的主角,看了一眼暗牌,便毫不猶豫地將麵前的金幣全都推了出去,“梭哈。”他臉上的神采就仿佛是看到了幸運女神在他麵前解開了袍子。


    他的牌麵並不太好,甚至可以用全場最差來形容,“3,5,9,k“每一張牌都互不相關,然而賭局的魅力正在於此,在底牌揭曉之前,誰也無法斷言勝負。


    就是這種局麵,全場居然沒有一個人跟注,桌子上的人都用盡氣力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破綻,然而卻紛紛以失敗告終,一個個搖頭不跟。


    “那麽,這局就是我贏咯。”年輕人的口氣有些輕狂,這是他這個年紀常有的症狀,他伸手便要從其他五位的金幣堆中取出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周圍看熱鬧的海盜紛紛開始議論起來。


    “真是厲害啊。”一個大胡子海盜不停地將手放在腰間的大砍刀上。


    “居然從從一枚銀幣贏到這個地步。”一個從頭看到尾的海盜發出驚歎。


    “說不定是動了手腳呢。”一個海盜眯著眼睛,試圖找到年輕人動作中的馬腳。


    “是個高手嗎……”尤裏賽斯眯起了眼睛。


    “等等。”賭桌上的一個禿頂海盜叫住了年輕人,“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底牌嗎?”他是所有人中牌麵最大的。


    “好啊。”年輕人翻開兩張底牌,“7,j”


    依舊是最小的牌。


    禿頂海盜的喉嚨上下滾動數次,一雙眼睛圓睜得幾乎要噴射出去。


    “喔喔喔”他的喉嚨中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胡亂地將他的那份金幣攬到懷中,頭也不迴地逃出酒館。


    “這是個真正的賭徒。”尤裏賽斯聽到身後有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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