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之所以能說服柳氏放杜芷兒去鄭氏身邊,也是得益於自己大病初愈,柳氏不敢刺激他,再加上杜若胡謅說自己“死後”才知道骨肉分離的痛苦雲雲。


    一番說辭下來,便不費力的讓柳氏答應了。


    迴到東院,杜若吃了點東西,又細捋了一遍自己目前處境。


    所幸穿越來的身份是官宦子弟,他不必為生計發愁,搞定了鄭氏後,他也不必為今後人身安全擔憂。現在又是仁宗盛世,外在條件在穿越者中也算得上是極好了。


    接下來,他隻需要好好讀書,將來參加科舉,等考上進士,便可以抱得美人歸,在這大宋朝成就一番事業。


    其實以杜若穿越者的知識儲備,外加眼下的身家背景,想要成就事業不一定非得走科舉仕途,但之所以非考進士不可,不僅是為了蹭一蹭千年龍虎榜。


    還因為北宋趙匡胤在太廟中立下了不殺士大夫的祖訓,考上進士成為士大夫後,就擁有了免死金牌。


    在北宋曆史中,有皇親國戚、功勳之後犯重罪被殺的,但在徽宗之前從沒有士大夫犯罪被殺的,士大夫犯了滔天大罪,也最多流放而已。


    所以,在杜若看來,做官不做官的不重要,關鍵是這個免死身份。


    好歹是一層保障,他又有諸多有利條件,何樂不為呢。


    “讀書!”


    於是,杜若立即勤奮起來,按照腦海中記憶,先從《五經集注》開始看起。


    現在是至和二年(1055),範仲淹等人的慶曆新政早已失敗,其中多項改革措施都被作廢,但唯獨對學製的改革被保留下來。


    大宋各州府路都設有免費的官學書院,學子們想要參加科舉,就必須進官學讀滿三年,官學裏教授的即是統一的應試教材。


    學子們一般會在十三四歲基礎打牢後,進官學書院學習,原杜若也是在去年從眉州官學學滿肄業的。


    但他在書院裏整日遲到曠課,遊手好閑,對讀書一曝十寒,也是在這期間,他的草包名聲才被同學們宣揚出去的。


    雖然原杜若在書院沒學到什麽,但書院發的教材以及應試指南,原杜若還是稀裏糊塗記在腦海裏了,所以現在杜若要做的,就是按照應試指南,把書院所有教材記住吃透。


    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前世也是有些文言文功底,這些對他來說不算難事,翻開《五經集注》第一篇《大學》,他看的時候並不覺得晦澀難懂,隻用了大半時辰,就看了一遍。


    再合上書,閉眼默誦一遍,杜若驚喜發現自己居然可以背出七七八八,大概隻要再看一遍,就能流暢背誦!


    “臥槽,這就是過目不忘天賦啊,真牛逼!”


    前世隻是普通人iq的杜若心中感慨萬千,他前世要是有這般能力,敢視清華北大如糞土!


    “少爺,臥槽到底是何意?”


    外麵天已經發暗,書童杜青掌燈進了杜若讀書的書房,他個頭不高,臉很白,皮膚很細,眼睛很清亮,聲音也透著陰柔。


    除了八字眉有些搞笑外,完全就是後世小鮮肉的長相。


    “是口頭禪,厲害的意思。”


    杜若隨口迴道,杜青點點頭,默默記下了這個新詞,見他還想發問,杜若連忙打斷他:“你怎麽進來了?我不是吩咐過讓檀兒來伺候我讀書嗎?”


    丫鬟檀兒長得自然清純,杜若想和她多交流交流。


    誰知話一出口,杜青八字眉卻擰巴起來,嘴角也撇向下,一臉的委屈欲哭:“少爺,從來都是我侍奉你讀書的啊!我才是書童……”


    “去你的吧,你以前那哪叫侍奉我讀書,分明是和我一起看小人書呢!我現在看的可不是小人書。”


    宋朝的小人書形式和後世八九十年代的差不多,書商收集民間傳說,刊刻雕版,印出來當故事書賣,讀書人中對這類和科舉無關、內容又很劣質的書不屑一顧,是紈絝子弟或市井小民打發時間最愛。


    “少爺,你是在懷疑我和馬三一樣嗎?”


    自從杜若懲治馬三後,杜青就開始忐忑了,因為之前杜若玩物喪誌遊手好閑時,他也很快樂,也沒少幫著抓蛐蛐,尋摸玩意。


    “你和馬三一樣嗎?”


    杜若似笑非笑看著他。


    杜青急了:“當然不一樣,我…我……”


    他急得滿頭大汗,說不出話來,杜若卻笑著搖搖頭,他知道比自己年齡還小的杜青沒有壞心思,他之前也是孩子愛玩的心性,也是和原杜若一樣被馬三帶的誤入歧途而已。


    “行了,我沒懷疑你,你小子心思我還不知道?”


    杜若忍俊不禁,對他擺擺手,幾乎快憋哭的杜青登時鬆口氣,露出嗔笑,杜若一陣惡寒,道:“快把檀兒喊來。”


    誰知杜青卻嘀咕起來,“我才是書童,檀兒她又不是,她知道磨墨該分幾次加水嗎?她知道……”


    杜若掐苦笑:“沒說不讓你當書童,叫檀兒來是因為……我餓了。”


    杜青大喜,立刻跑去叫檀兒端吃食。


    “這小子,怎麽跟個娘們似的……”


    杜若搖搖頭,想到杜青身世,他又聳聳肩。


    ————


    古人不熬夜,所以起的很早,但杜若恰恰相反,他昨晚熬夜讀書精神百倍,早上卻起不來。


    尤其是這種春寒料峭的時候,睡到日上三竿暖和些再起床才最舒服。


    杜若從不相信那些聞雞起舞才算努力的教條,在他看來,隻要給讀書留足夠的時間,就算晚起也是沒關係的。


    杜守義和柳氏一大早就來杜若這裏,詢問他身體狀況,他們還擔心杜若病會反複。


    見杜若睡得正香,又從杜青那裏得知杜若昨晚挑燈苦讀,夫婦倆便欣慰笑起來,並讓杜青告訴杜若,這段時間早上不必去問安。


    “對哦,還要去問安。”


    杜若起床後,伸了個懶腰,大戶人家就是規矩多,原杜若就算再紈絝,每天早上還是會乖乖去主屋問杜守義夫婦安。


    杜若有些不太情願,但也不知道該怎麽推脫,好在最近幾日不用去,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老爺最近也很忙,城中富戶接連被盜,可竊賊卻總也抓不到。眉州百姓都傳那竊賊有飛天遁地之術,原地掐個符咒人就能不見!”


    吃早飯(午飯)時,杜青說起近日眉州城內大事,一旁杜若在皺著眉頭吃飯,他不是為便宜老爹杜守義抓不到竊賊皺眉,他根本不關心這個,他皺眉隻是因為飯菜不可口,麵餅倒還好,和後世吃的差不多,關鍵是桌上幾碟小菜,實在太寡淡了些。


    這裏可是四川,就算這個時代沒有辣椒,也不該這麽寡味。


    於是,他對身邊檀兒抱怨了幾句,檀兒便立即著人撤換菜品,換了另幾樣菜,還端來了一碟鹹醬豆。


    檀兒雖十幾歲,但貼身的丫鬟都是一等侍女,家中還有很多穿著淺灰色衣服的低等侍女,這些侍女專門幹粗活,當然長得也多是歪瓜裂棗,平時都低著頭,沒啥存在感。


    “就沒有炒菜嗎?”


    杜若生氣的扔下筷子,惹得檀兒一陣緊張,他發現自己穿越後多了幾分少爺脾氣,見檀兒緊張,立刻又換上溫色:“蒜苗炒肉有嗎?炒雞蛋也行。”


    檀兒一臉疑惑:“少爺是想吃蒜苗燴肉吧?我叫人去做。”


    “不是燴,是炒。”


    “少爺恕罪,奴奴不知什麽是炒菜。”


    杜若一愣,旋即想起這個時代還沒有誕生炒菜,或者炒菜還沒普及,和秦漢的菜肴一樣都是以蒸煮燴烤為主,沒有用油炒的。


    “好吧,沒事,不用換菜。”


    杜若勉強把麵前飯菜吃了,心想後廚不會炒菜,以後親自教他們就是了,這不是什麽難事。


    “檀兒,以後我吃飯,每頓必須有烤羊肉串,香料要放足。”吃完,杜若提醒道。


    “奴奴記住了。”


    剛吃幹抹淨,前院門丁來報:“少爺,蘇家二公子求見!”


    “哦,二舅哥來了,快請!”


    杜若立刻去東院客廳,起初沒多想,以為是蘇轍來拜訪,但馬上,他就記起蘇老泉大兒子夭折,所以蘇家二公子是——蘇軾!


    “臥槽!”


    杜若瞬間激動起來,唿吸都變得粗重。


    “快把我最好的行頭拿出來!”


    馬上就要見到華夏文學史上的超級偶像蘇軾,杜若怎能不激動,他隻恨沒有手機,沒辦法和蘇軾合照發朋友圈。


    若是有手機,他就可以摟著蘇軾,舉起手機自拍合照,然後稍稍加個濾鏡,發朋友圈,配文:蘇哥哥又來找我探討詩詞,哎,煩!


    “哦對,他肯定是因為那兩首詞來的!”


    想到這裏,杜若警覺起來,他那兩首詞是剽竊,公開場合作秀一下尚可,但別人私下裏若是考校自己,肯定會露餡。


    何況這個人還是文采頂尖的蘇軾!


    “得想個辦法遮掩才行。”


    懷著激動又忐忑的心情,換了一身行頭,看起來也是卓爾不群的杜若來到了客廳,蘇軾已經來了。


    蘇軾正在客廳裏來迴踱步,十九歲的他則身材傾長,身穿白儒袍,臉龐清俊幹淨,鼻梁如堤,眉毛如流雲,嘴角弧度溫柔。整個人氣質出塵絕世,儒雅翩翩。


    “還作遨頭驚俗眼,風流文物屬蘇仙!”


    在偏處瞥了蘇軾形象,杜若不禁想起這句詩,實在是太貼切了。


    “蘇哥哥。”


    杜若和蘇軾小時候就認識,所以這會進客廳後作揖還按照小時候稱唿。


    蘇軾麵露笑容,聲音清朗:“杜若,那日文鬥我在中岩書院,沒能親眼目睹你作出那等驚人妙詞,實在是遺憾,所以今日特來拜會。嗬嗬。”


    杜若知道,“嗬嗬”不是蘇哥哥嘲諷,而是他從小的口頭禪,他總喜歡溫柔的對人嗬嗬一笑。


    “不算什麽,隻是一時有感而發而已,再教我作,怕是做不出來了。”


    杜若一開口就把姿態放的很低,也是怕蘇軾考校,說完,連忙道:“蘇哥哥,請坐!”


    “有感而發,嗯。”


    蘇軾微微點著頭,歉疚道:“我聽說你前幾天遭遇了,怕是一句‘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道不盡的,是我家的過錯。”


    “不怪蘇伯伯,畢竟我之前確實放蕩不羈愛自由,也不工詩詞,大家難免對我有誤解。”


    前世搞音樂的,一出口難免夾帶著歌詞,但在蘇軾聽來,杜若說話用詞頗有新意。


    “好一個放蕩不羈愛自由,這也是我的理想,隻可惜……”


    蘇軾無奈看了看杜若,杜若當然知道,蘇老泉年輕是也是愛自由,但後來久試不第,便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兩個兒子身上,對兩人管束嚴格,蘇軾外出遛個彎都得打報告申請。


    “不說這個,咱們說說你的兩首詞吧,實在太好了,我昨晚讀了不下一百遍!還有幾處感悟,要與你探討。”


    蘇軾說完,杜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乍一摸到蘇仙真人,杜若內心難免又是一陣激動,不過他立即壓抑住,道:“蘇哥哥,那兩首詞實在是為了小妹不得已為之,其實我並不喜歡格調千篇一律的詩詞!”


    這麽說是違心了,中華詩詞變化萬千,其中內涵繁花似錦,美不勝收,是人類誕生以來最美的詩,誰會不喜歡?


    但此時杜若必須這麽說,在這個作詩填詞乃家常便飯的世界裏,靠剽來的詩詞出名不難,難的是出名之後怎麽辦……到時候這個來求詩,那個請去參加文會,多少騷人等著跟你詩詞唱酬,哪來那麽多應景的幹貨對付?


    所以,他要給自己立個人設,這個時代所有人都搞不懂的人設!


    見蘇軾愣住,杜若繼續道:“我參遍古人詩詞,有所頓悟,開辟了一種新式詩體,蘇哥哥願不願意參詳?”


    “新式詩體?你開辟的?”蘇軾饒有興致的看著杜若,“我當然願意看,新體叫什麽詩?”


    “白話詩!”


    杜若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開始檢索起來,成敗在此一舉,能震住蘇軾,就能震住全大宋所有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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