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喵喵禮貌地敲了敲門，裏麵傳出一句粗暴的“進來！”，喵喵鬆了一口氣，幸好這個叫彼得的說的是國語。　　彼得頭都懶得抬，把來人資料點出來，不耐煩地問：“叫李喵喵是吧？把工作經曆……”瞧！這都什麽狗屁名字？他以為自己是隻貓麽？可話猶未盡，他就看到了光屏上喵喵的頭像，胖子一愣，將目光從光腦上轉到來人身上。　　彼得都想吹聲口哨了，忙了一上午，終於出來個順眼的，不光是順眼，而是極其順眼，穿著廉價的成衣卻跟個小王子似得。　　“有沒有工作經驗？”好吧，隻要這小子不傻，他就錄用他。　　李喵喵猶豫了一下，迴答沒有，他不能把地球上的經驗想當然的代入到宇宙曆1039年。　　“哦，還是在讀生啊，那麽換個問題。”胖子也很爽快，“有沒有興趣做前廳招待？”　　喵喵搖了搖頭，他更喜歡廚房裏的工作，雖然前廳招待會有小費。　　“蘇蘇！”彼得毫無預兆地暴喝一聲，門外閃進來一個女孩。　　“通知外麵排隊的那群廢物，全都給我滾蛋！”蘇蘇板著臉出去了。　　彼得看了一下時間，十點四十了，他站起來，領著喵喵往員工更衣室走。　　“餐廳每天營業時間中午十一點到晚上十一點，提前半小時到，你今天先做中班，熟悉一下環境，以後再根據需要調整。”　　胖子語速極快地介紹著酒店情況，“我們是一家高檔餐廳，最講究員工素質，你可以蠢，可以呆，但是記住，顧客至上，雖說你隻是一個小工，但也不要讓我看到任何有損餐廳形象的事發生，不然立馬滾迴家吃自己的，聽明白了沒有？”　　喵喵不卑不亢地應下了，等換上小工製服，彼得讓另一個男孩帶他去操作間，男孩名叫張永，也是做切配工的，他對於新來一個和自己搶飯碗的著實不滿，雖說一個人挺忙，但他上全班，可以領兩份薪水，也沒有失業壓力，現在加進一個人，白白少了近一半不說，萬一哪天老板心血來潮說不定就炒了自己，他嫉妒地看了一眼喵喵的臉，最討厭娘娘腔了。　　李喵喵到了操作間，才知道這裏和廚房是分開的，這個時代廚師是很高貴的職業，而小工僅僅是小工，怎麽能在一起做事，再說，名廚們都怕自己的本事被別人偷師，除了自己的徒弟、總務主管和老板，閑雜人等是不能隨意進入廚房的，對此，喵喵覺得有些遺憾，不過他很快又釋然了，在這裏至少可以鍛煉刀功，這段時間忙於溫習，手下功夫都懈怠了。　　張永扔給他一大塊豬後腿和一筐土豆，指著牆上的顯示屏，說：“那，上麵有廚房的要求，豬肉攪成糜，土豆切成絲，這個不用我教你吧，動作快點，大師傅們急等著用。”　　交待完，張永就去了員工休息室，媽的，讓這小子做中班，也不通知他，害他白跑一趟，還是先去睡一覺。　　麵前這些食材都非常新鮮，雖說也是尋常東西，但在喵卡星球已經很不容易了，喵喵並非初來乍到，他已經能領些行情。　　四處看了看，牆邊擺放著好多台機器設備，可他一個都不會用，好在這切菜的工作也用不到這些。他在操作間找了半天，才在一個抽屜裏翻到把菜刀，然後動作麻利地開始洗菜、切菜，廚房發布的任務令他困惑，隻說打肉糜，可這肉糜究竟幹什麽用的也不交代清楚。　　張永睡了大半個小時，才悠哉悠哉的迴來，他想看看喵喵做得怎麽樣了，能找出點碴子最好，趁機把他擠走。　　一進來，就發現土豆絲已經送走了，那個叫李喵喵的正乒乒乓乓地在操作台上瞎折騰，動靜可大。　　“你幹嘛呢？這點活還沒幹完？”張永皺著眉頭湊上去，跟著就無語了，“哎，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沒事拿刀背砸肉糜幹什麽？”　　喵喵想說，他用刀背砸，是因為沒找到棍子之類的趁手工具，可沒等他開口，牆上的紅燈就亮了，廚房急等著肉糜開鍋，他趕緊把肉糜鏟到盆子裏，放到傳送帶上。　　張永背後輕嗤一記，不屑地歪了歪嘴角，出去吃飯了，管他呢。　　李喵喵這會兒忙得很，傳送帶上又運來了新的食材，當班的人要到下午兩點才可以用餐。　　廚房的小師傅把盆子從傳送帶上端下來，盯著鮮紅色的肉糜看了一會兒。　　“洋平，磨蹭什麽呢？”傳來一句女性的斥責聲，嗓音柔美，語氣卻很嚴厲。　　“是的，師傅，這就來。”洋平不敢再耽擱，趕緊將盆子送了過去。　　這家餐廳的主廚是個不滿三十歲的年輕女子，東西方混血，身材纖穠有致，姿容明媚，但上飛的眼角卻顯示了主人強勢的個性。　　二廚走過來幫忙，見到盆裏的肉時也有些疑惑，似乎比平時鮮亮一點，他咦了一聲，“師傅，你有沒有覺得今天這肉有點不一樣啊。”　　主廚當然注意到了，但她也說不上來具體有何區別，主廚挑起一坨放到鼻端聞了聞，很新鮮，彼得親自進的貨，這胖子做事很令人放心，又把它放在手心裏捏了捏，掌心的觸感很微妙，能隱約感受到一種彈性和張力，“小高，今天操作室好像新來了一個小工，會不會跟他有關。”　　“按說不會吧，都是用同一台機器打的，不過聽彼得講，他打算進一台新型絞肉機，試用性能很好。”二廚思忖了片刻，迴答道。　　“那就用上吧，肉質很新鮮，就不會有問題。”　　“好的，師傅。”　　前廳，穆堯天和二妹穆歆悅坐在一起用餐，他難得有空，可以和家人小聚。　　“大哥，這家餐廳很不錯吧，我都成這裏的老主顧了，昕祺也很喜歡，環境優雅，待會兒你再嚐嚐他們的肉丸，調味很地道，別處吃不到。”在哥哥麵前，歆悅就成了一個貼心的小女生。　　穆堯天挑了挑眉，咽下口中的土豆絲，道：“味道確實不錯，這也是艾靈頓家族的產業？”　　“是啊，我之前也不知道南區這家餐廳是他們家的。”　　“凱恩那小子在打理？”　　“嗯。”歆悅老實地點點頭。　　“他什麽時候對這種小生意感興趣了，你沒讓他給你免單？”　　穆歆悅聞言，吃吃嬌笑，她往旁邊飛快地張望了一眼，湊到穆堯天耳邊悄聲說：“我怕他提出肉債肉償，再吊一段時間吧，本小姐還沒考慮好。”　　穆堯天眼中有一絲淺淡的笑意。　　肉丸很快端了上來，大大的一顆，沉浮在濃湯裏，賣相確實誘人，歆悅吸了一口香氣，卻沒有動勺子，反倒催著穆堯天：“大哥，你快嚐嚐，看我推薦得好不好。”　　堯天輕輕挖下一塊，放入口中，他對飲食要求一向不高，也分不出之間有多大區別，跟歆悅昕祺不同，他們到處找好吃的，而他太忙了，根本沒空考慮這些。　　但這肉丸確實很不賴，越嚼越香，肉質極為筋道，盡管男人的表情沒起多大變化，卻不自覺地加快了進食速度。　　穆歆悅滿意了，也迫不及待開動起來，不料一勺進口她就驚異地叫道：“不對不對，大哥，這跟我平時吃的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穆堯天又挖了一勺，“我看就很好。”　　“就是因為太好了，才不一樣，雖然平時吃的也很棒，但今天這口感太特別了。”　　“難道換了新主廚？”隻有這一種解釋了。　　“這不可能，主廚是……大哥，我再給你個驚喜。”歆悅揮手招來侍者，“麻煩請你們主廚出來一下，我們對她的烹飪手藝非常滿意。”　　“好的，請稍等。”　　穆堯天不清楚二妹葫蘆裏究竟賣得什麽藥，反正待會兒就知道了，男人繼續一勺一勺向肉丸進攻，他似乎有點理解弟妹們為啥對美食如此狂熱了。　　“歆悅。”　　身後傳來一道柔美的女聲，穆堯天迴頭去看。　　女人一見到他，明眸一亮，驚喜道：“堯天也來啦。”　　“艾薇兒。”男人淡淡地打了聲招唿，心裏閃過一抹了然，二妹的心思他很清楚，一直想撮合他跟艾靈頓家的小公主，也不是不行，這女人條件確實不錯，但他始終覺得，要和一個人情情愛愛，他沒那閑工夫，而直接談婚論嫁，又顯得過於草率。　　“歆悅，你們過來，為何不事先知會我一聲？”艾薇兒嬌柔地嗔怪道，完全不見廚房裏強勢的一麵。　　“我是怕你知道了，過於緊張，發揮失常，像現在這樣不是很好，超一流水準。”　　“哪有你說得這麽誇張。”艾薇兒嘴裏說著話，眼波卻一直飄向穆堯天，歆悅心中竊笑。　　“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將近，你的表現令人刮目相看。”　　“這話怎麽講？”艾薇兒終於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穆歆悅身上。　　“今天這肉丸，簡直非一般的美味，比上個星期來吃，要好得多，我都懷疑之前幾次，是不是你們找二廚來敷衍我。”　　艾薇兒目光一閃，盈盈笑道：“嗬嗬，你們喜歡就好。”　　　　第11章　　　　同穆堯天兄妹寒暄了一番之後，艾薇兒不得不迴到廚房，不是她不想繼續陪著，而是穆堯天待會兒還有公務急等著他趕迴去。　　對於這個男人若即若離的表現，艾薇兒不覺得有什麽過分，上流社會追求的原本就並非單純的男女情愛，家世、地位、財富，是否門當戶對，反而擺在了擇偶條件的最前列，自己確實對他一見傾心，至於他的感覺，艾薇兒對自己很有信心，無論哪方麵，她都是最優秀的人選，而這個男人，最終都會落在她手裏。　　經過工作區時，艾薇兒遇到了剛和人在網上砍好價格的彼得，由於胖，這家夥的臉上永遠都是汗津津的，艾薇兒原本想搭他一下肩膀，半途又縮迴了玉手，改扶了一下自己高聳的主廚帽。　　“彼得，絞肉機選得不錯，下次就用這家公司的產品。”　　說完，女人就娉娉婷婷地離開了，留下彼得驚豔的目光，這位小小姐難得這麽親切地跟自己搭話，等等！她說的什麽意思？絞肉機？絞肉機要明天才能到貨，小小姐已經得到消息了？算了，這不是重點，自己的工作得到認可才是關鍵，胖子腳步輕快地飄走了。　　李喵喵吃完機器人煮的工作午餐迴來，發現一下子清閑下來，餐廳的工作就是這樣，用餐時間人人忙得腳不離地，而過了這個時段，又無聊得要命。　　以前在李叔的餐廳，他還可以趁著休息時間得到大師傅的額外指點，而在這裏，卻連廚房的門都進不去。　　不過，現在想這些沒有任何意義，剛才蘇蘇告訴他，彼得同意開給他的時薪是每小時25z幣，一天工作六小時，可以得到150z幣，一個月算下來，他就算不休息，也隻有4500z幣，而塞亞市最便宜的房子，喵喵特意去打聽過，一個月租金少說需要2000z幣以上，這麽一扣除，他竟然比吃低保時還要窮了。何況，這還是滿打滿算，開學後，能不能把工時上滿都成個問題。　　當然，這不是小工的最高時薪，照彼得的說法，李喵喵是個沒有經驗的新手，而且又是在校學生，所以時薪隻能在普通標準的基礎上打八折，這是行規。　　蘇蘇說這番話的時候，是在員工餐廳，張永正坐在角落裏跟人瞎侃，一聽這話，心裏頓時平衡不少，他得意地瞟了李喵喵一眼，同時心裏還在鄙視，這人果然是個繡花枕頭，二十一歲了還沒從學校混出來。　　李喵喵自認為自己不是個錢迷，但在這孤立無援的陌生星球，總不能一直吃光用光，身無半分餘錢吧，眼下還是借助了空間的優勢，不然光是菜錢，又添一筆不小的開銷。　　這跟他們老李家的傳統不符，喵喵雖說是90後新人，卻始終有著存錢的意識，家裏父母節省了大半輩子，再是窮，也能留下一點傍身。　　幸虧大學學費不用自己出，否則讓他跳樓都拿不出這麽多錢，還有安妮，一聽說他要搬家，傷心得跟什麽似得，其實李喵喵也挺舍不得，畢竟相處了快一年，安妮對他幫助很大，機器人的傷心可以說是一種程序的人性化設定，而他卻是真有點離愁別緒。　　李喵喵原本還打算拚一把，趁著放假的兩個月，多攢一點，為安妮‘贖身’，不料，工作竟這麽難找，工資又開得太低，而他想自己開店的事，早飛得影都沒了，真可謂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都衝出地球穿越宇宙了，他依然窮得叮當響。　　剩下的時間，一晃而過，等他迴過神，才發現把操作間預留的食材全給處理了。這是一個習慣性動作，他心裏有事，就會找點活來幹，這樣紊亂的心緒就能平靜下來，切菜是他做得最熟練的一件事，一心二用，手底下卻半點不含糊，照樣把東西切得絲是絲，條是條，厚薄均勻，一分不差。　　說起來也沒啥稀奇，一個好的廚子，刀工是基本功，賣油翁可以把油一滴不漏地注入葫蘆裏，能幹的家庭主婦可以邊看電視邊打毛衣，熟能生巧而已，李喵喵勤練了一年，勉強還過得去。　　這些加工過的食材倒不必擔心浪費，經過這一中午，他已大致了解了廚房的需求，在酒店做過的都知道，雖說菜單寫了一溜，一翻好幾頁，可主打特色菜統共就那幾樣，客人們慕名而來，點名要的總也逃不出那幾種，所以每頓飯在食材處理上大同小異。　　且在李喵喵看來，這裏廚房對切配工的要求也太過簡單，發布任務時從不說明派何種用途，令人無所適從，絲該切成多細，塊又需要多大，隻好中規中矩的交上去，幸好沒被退迴來。單說中午的肉糜，究竟是要拿來填餡、做肉醬、煮湯還是搓丸子？填的又是什麽餡，想搓成多大的丸子？這些不交代清楚，他就無法把握肥瘦肉的調配比例。　　對於一家高檔餐廳而言，送到操作間的食材，品種如此單調，除了常見蔬菜和肉，連魚都不多見，就更不要提其他蝦、蟹、蠔、貝之類的，因此他理解為，小工就隻是做些輔助配菜的粗加工，需要精加工的或者較為稀罕的食材，廚房師傅們都會自己解決。　　李喵喵找來幾個儲藏盒，把處理好的食材放進去，這些儲藏盒購價高昂，一般都是軍隊、企業特供的，尋常人家不會用，比公屋裏的冰箱效果還好，可以長時間保持食物原貌，又輕便易攜。　　張永一直磨磨蹭蹭，挨到點才露麵，李喵喵跟他交接時，指著幾個儲藏盒解釋道：“張永，剛一個沒注意，切多了，不好意思，你自己看著辦吧。”他把人家的活都給幹了，任誰都會生出點想法。　　可顯然，這倆人的腦迴路不在一條直線上，張永想的是，你小子知道自己時薪低，討好我也不管用，這是行規，行規知道不？哪有勤工儉學的比正式員工工資還高的。　　於是，他擺出一副前輩派頭，難得語氣不那麽尖刻道：“記得以後做事都要像今天這麽勤快，迴去吧。”　　“我跟你商量件事，我明天有事想做晚班，你看方便嗎？”　　“唉？你怎麽剛來就這樣啊，下次換班最起碼得提前一星期告訴我，虧得我這人好說話，下不為例我跟你講。”張永不滿地嘀咕了幾句。　　“那行，謝謝你。”李喵喵也不跟他多作計較。　　他之所以換班，是因為忽然想到一個興許能賺錢的法子，既然空間裏種出來的東西不敢賣，那他可以在網上賣泥土啊。　　當然不是指空間裏的泥土，而是喵卡星球自有的泥土，他還是在農學院領附加考題時才知道，不光是種子，就連泥土都是稀罕物。　　喵卡星球的土壤十分不適合地球作物的生長，從野外迴收來的土是不能直接拿來用的，必須先經過農學研究院的改良，改良過的土被叫做育種土，這種土可不便宜，一斤的價格比一斤的營養基大米還要貴。　　李喵喵決定明天出一下城，去野外弄點迴來，嚐試一下也不費多大勁，無本的買賣，即便失敗了也沒什麽。　　第二天天一亮，喵喵就坐著公車出發了，星達城市交通一直把他送到市區的最邊緣，再過去就是無人居住區了，那裏有被軍方隔離的危險地帶，也有被清理過的定點土礦區。喵卡星球上是沒有所謂的郊區的，城市就是城市，城市之外就是無人區，城與城之間有專門開辟的車道，但很少被用到，常見的都是軍車，大部分人乘坐飛行器往返於城市之間。　　他昨天上網查了一下，藍色隔離帶劃分的是安全土礦區，黃色隔離帶劃分的是輕度危險區，桔色隔離帶內的則是重度危險區。　　李喵喵當然不敢去重度危險區裏找漏，那純粹是找死，但他也不能去安全土礦區，那裏是政府和定點代理商名下的產業，私自進入即為盜竊。　　因此，李喵喵打算去的是輕度危險區，這裏經常會有一些年輕人溜進來冒險，還把尋求刺激的過程發在網上，給同好們作個參考，像超市裏麵販售的那些異獸，就是從輕度危險區抓來的。其實除了專門具備開采狩獵權的公司，這種行為是被政府屢令禁止的，但總有那麽一些人，不愛循規蹈矩，熱衷於挑戰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