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的子民,你且看好了,真正能殺人的力量並非刀劍與修行之術,而是源自於內心深處的絕望。”


    夜令君悄然開口,這位女子顯得十分平靜,在遙遠的樓蘭淨土,她不知麵對了多少足以讓一方古代王朝覆滅的災難,如今的局勢雖然駭然,但在她眼中,卻也是習以為常。


    與夜令君訴說的一樣,暮洛自從這鬼爪出世之後,心中便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令人焦躁不安,卻又深深壓住了內心一切的反抗念頭,如果說用言語去形容,那便是真正絕望。


    “樓蘭淨土曆史上曾經險些覆滅,也正是因為有絕望的源頭出世,這股力量非比尋常,不需要殺人,卻能讓強大的生靈生出絕望與毀滅的念頭,甚至當初連樓蘭淨土的一位王侯都為之哭泣,眼淚入血,淹沒了他管轄的萬裏疆域。”


    夜令君顯然迴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記憶,她微微蹙眉,卻見天地之間徹底崩塌,無數生靈的氣息被這鬼爪所吸納,它接連撕碎天穹,讓眾多上人呆滯。


    強如金發男子,智如太平道的那位傳人,此時皆沉默不語,他們很難與這樣一個不可言狀的東西去為敵,因為這本身便是一種不太聰明的舉動。


    “這是玄鬼宗的底牌麽……”


    白衣劍子沉聲開口,盡管有了新的突破,但此時這位劍子看起來似乎不太開心,他凝望破碎的天穹,這個畫卷世界正在被摧毀……


    一些畫卷內的生靈死去,化為塵埃,但也有很多生靈猶如流光一般衝向了遠方,他們真正得到了自由,可若是按照常理,這根本不可能。


    “玄鬼宗這是在玩火,這番舉動本不該出現,縱然是上人也不可能承受住這等因果,不,這本就超越了上人的概念……”


    張角寶緊握羅盤的手竟在顫抖,他不敢去胡亂推演,更不敢測算一些詭異之事,他就這樣默默看著這個世界的崩塌,一些生靈咆哮著衝到了不可想象的遠方,還有一些人形存在盤坐山峰之上,露出沉思之色來。


    “我是誰……”


    一位灰袍老人在山巔呢喃,他衣著古樸,確實與一脈百裏宗門供奉的神像有七八分類似。


    “我不該出現在此地,這個年代有著他們的規則,但是我卻活了過來,為什麽……”


    有更多的人低語,他們目光閃爍,周身蕩漾出恐怖的力量,這不是正常的修行之路,一些生靈甚至頭頂寶樹琉璃,腳踏祥雲衝入天穹之上。


    他們麵容蒼白,顯然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可盡管如此,他們無處不強大的肌膚也在興奮,因為這是一個全新的年代,對他們而言很有可能是另外一場開始。


    大地之上,已無立錐之地。


    暮洛與眾多上人懸浮半空,皆麵容落寞。


    “我的時間也該到了,一起出去吧,弱小的子民,好好帶我看看這片新生的世界!”


    到了這一刻,連夜令君的語氣都興奮起來,事實無法逆轉,暮洛凝望遠方那漸漸破碎的巨大之物的身軀,目光閃爍著堅定。


    “我相信這並非最後,有了希望才有新的開始,我也好,雲中劍宗也好,一定有辦法與未知之敵對抗。”


    暮洛迴望那蒼白鬼手,此時此刻,這鬼手已停止了動作,它猶如古代邪神般佇立雲端,默默俯瞰這一幅人間慘劇。


    這不知是真正的生靈,還是某位存在的一隻手掌,破碎的世界正在塌陷,一片又一片的黑色空間覆蓋畫卷世界,無數流光飛散,猶如星辰墜落,散向四方。


    一眾上人遠遁,他們不敢直視雲端那恐怖的鬼爪,這群上人隱約之間知曉什麽,卻紛紛低頭。


    暮洛被一圈湛藍色的光輝所覆蓋,他緩緩升起,被夜令君帶離了這片世界。


    天坑塌陷,一切都灰飛煙滅,巨大的婆娑台已消失,隻剩下斑駁的廢墟。


    那搖曳著的婆娑花依舊鮮豔,在微風中訴說著古老的禪意,這份美感似乎超脫了之前的恐怖。


    “一切都消失了,究竟發生了什麽。”


    天穹之上,烏雲密布,滾滾天雷轟鳴,震蕩了大地脈搏,電蛇飛舞,儼然如末世到來。


    暮洛與一眾上人落在修行大地上,血腥氣味刺鼻,此地顯然經曆了一場大戰,而且已經分出了勝負。


    “玄鬼宗太過分了。”


    金發男子語氣低沉,若是換在尋常,他必定憤怒莊嚴,然而見到了那一處處堆積如山的屍骨,縱然強勢如神明的他,也不覺低頭沉思。


    腳下是淙淙流淌的鮮血,猶如小河般通向了遠方。


    堆積如山的屍骨似有滔天怨氣,令這片大地都為之顫抖,天空陰沉,大雨滂沱,此地已成絕地,再無生機。


    暮洛踏過一條條修行路,麵容愈發蒼白,他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機,這些修行路全都死去了,不論敵我,甚至從未涉足過兩大宗門之戰的修行路,如今也是遍地屍骨。


    “慘絕人寰,難道玄鬼宗的諸多高人就不害怕遭受天譴麽,還是說你們也各有手段。”


    張角寶陰沉低語,他眼角浮現森然殺意,抬手丟出一把黃符,天地間的陰氣在隱隱退散。


    盡管勢單力薄,卻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眾多上人紛紛效仿,暮洛也盤膝而坐,他身處一處死掉的修行路盡頭,盤坐在一處山峰之上,為這條修行路葬送的生靈送行。


    “一生一滅,生生不息,既有當世,必有來生,禍福相倚,去而不返……”


    暮洛念誦一生一滅經,隻覺得天地之間似有無窮大的陰氣在迴蕩,隱約之間,這滔天怨氣化為一尊巨大惡鬼,與這往生之音對抗,暮洛一聲悶哼,嘴角之間溢出鮮血,然而這劍子並未停下,依舊喃喃低語,聲音如瀑布般澎湃不絕。


    終於,惡鬼麵無表情,天地之間大雨滂沱,似為惡鬼眼淚,它化為一片青煙飄散,這一整條修行路之上的生靈終究是有了歸宿。


    “太過狠毒,當初劍城破後而立的那一戰,便發生了類似慘劇,不曾想他們依舊如此。”


    暮洛雙手緊握,真正的修行之人大都對生命有著足夠的敬畏,天地自然之內的一切都有存在的道理,凡是無故殺人的修士,未來的道路也很難平坦。


    可玄鬼宗所做的一切,似乎讓暮洛顛覆了之前的認知。


    “每個年代本來就有很多不同尋常的道,這個年代也一樣……不,這個年代很強大,並非弱小的歲月。”


    一陣輕柔之聲落入暮洛耳畔,這劍子從大雨中起身,他一身濕透,卻釋放了內心的壓抑,再看漂浮在虛空之上的夜令君,這古代王者麵容凝重,喃喃道“已是有幾人被這個年代的高手誅殺了,不該出現的人,終究難逃這般宿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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