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洛很希望年輕劍者有所察覺,比如他身上尚未徹底散去的劍氣,若是如此,他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很這一絲希望很快破滅了,年輕劍子微微搖頭,似並未發現暮洛的存在。


    “終究是歲月之外的人麽,本不該存在這個年代,注定要迎來真正的死亡。”


    暮洛苦笑,他重新感受到了一絲死亡的氣息,年輕劍子將木葉化為的秋殺扔入神廟,一瞬失蹤,再度出現之時手中多出一塊散發著寒氣的冰塊。


    “北海極地的冰,險些連我都喪命。”


    年輕劍者身上沾滿了鮮血,他遭遇了不可想象之敵,卻並未有所損傷,那一身鮮血來自各路存在,甚至不僅僅是人族。


    有七彩的血,這是祥瑞才有的神血。


    暮洛心驚膽戰,他眼睜睜看著年輕劍者將這塊寒冰打磨為一柄古劍,與之前三劍不一樣,這並非自然所幻化的結果,而是他在以雙手去塑造,冬寂出鞘之後,將比真正的寒冬更加冷酷無情。


    “原來如此,冬寂古劍沒有自然的氣息,也就更為可怕。”


    暮洛看見了一切,這是遠古的記憶,他頹廢的夕陽,昏黃的光輝,還有斑駁滄桑的古老城牆,一切都是過往。


    甚至眼前這位不可想象的年輕劍者,也隻是久遠歲月中的一朵浪花罷了。


    走到這一步,暮洛卻能依稀思索到一點頭緒。


    “將過往的肉身與靈魂覆滅,讓修士的生命根本穿梭到遙遠的古代,不,歲月中任何一處都有可能,真正的自己早已死去,而靈魂依舊要忍受在未知之地的寂滅,真是狠毒的手段。”


    暮洛知曉了一些東西,那天坑之內藏著太多危險,百裏上人都會有生命危機,此時他已經死去,而眼前看見的這最後一切,已是死亡之後的緬懷。


    這是最後的靈魂,當它消散,時間再無暮洛一人。


    “沒有辦法阻攔,除非將這個世界毀滅,再造自我,重新走過無盡光陰,再到死亡之時的那一天。”


    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說其中的艱巨與苦澀,單是眼前這位年輕劍者,便是不可戰勝的強敵。


    但除此之外,似乎再無破局的手段。


    暮洛看著年輕劍者將冬寂古劍托著走到神廟內,眼角終於浮現灑脫之意。


    “臨死之前能看見劍城四季歌的真正源頭,也算是死而無憾……”


    哢嚓!


    一陣古劍碰撞之聲響起,暮洛頓時呆若木雞。


    那年輕劍者閉上眼眸,一股空靈未知的意識散開,一瞬之間蔓延到了乾坤大地,覆蓋於自然萬物之上。


    似乎在這一刻,他隱約有所察覺。


    幾乎是神來之筆的一個舉動。


    他將四季歌扔到了一處空曠的大地之上。


    與此同時,這位年輕劍者露出微妙之色,雖是不喜不怒,不悲不傷的莊嚴姿態,聲音卻很溫柔柔聲:“遠方的來者,不知名的未來之人,或是被不可名狀之物所設局的可憐兒,相逢是緣,這四劍竟皆要見你。”


    春來震動,隱約幽怨。


    一道幻靈飄出,這是一位翠綠少女,她幽怨卻不甘的瞪著暮洛所在的方向,這一道目光似乎劃破了萬古,穿梭於歲月長河之中,喚醒了那久遠的羈絆。


    年輕劍者輕疑一聲,罕見露出笑意。


    這是他唯一一次真情流露,似乎令四周自然都為之震恐,好在這一絲真情是喜悅,而非憤怒。


    “剛出生的小葉子就要被拐跑了,我是該難過麽?不行,太久遠的時間不曾有過感情了,這不好,對修行不好,對雲霄之上的以後道路也不好。”


    這年輕劍者並沒有感情,他微微一笑,似乎等待著什麽,暮洛心中的震撼無法用語言去描述,但在這危機時刻,他反應迅速起來,伸手剛欲拿起四季歌,卻有一股空前危機襲來。


    “真不知招惹到了什麽牛鬼蛇神,但是這古城可不是什麽魑魅魍魎能作祟之地。”


    年輕劍者悄然走出神廟之外。


    當他最後一步邁出之時,神廟大門悄然合上。


    沒有人知道外麵有什麽東西到來了。


    暮洛不敢去看,他心中有所感悟,那雙手漸漸凝實,當他奮力一抓時,終於將這四柄古劍重新握在手中。


    比之前的四季歌更為樸素,猶如真正從自然之間萃取的幾道劍氣。


    暮洛眉頭凝重,他敢確定最後的危機感並非虛妄,那真正的黑手出現了,見到自己有蘇醒的機會,要滅殺他的未來。


    那年輕劍者如何了?


    暮洛很慌張,卻不敢出去。


    他深深知道自己在這個時代的差距,並非一些天賦與底牌能彌補,這堪稱最強大的遙遠古代,雲霄之上的任何一道劍氣落下,都能將他斬斷。


    甚至手中的四季歌,也隻是他人信手拈來的作品罷了。


    “堪稱最古老的劍者,也是最強大的歲月。”


    暮洛低語,比起天坑,這個年代一定更恐怖。


    “我明白了迴去的道路,靈魂重新蘇生了,若是可能,還真的想看看天坑之內究竟派了何等黑手到來,又與你們真正的主人經曆了何等大戰。”


    暮洛輕撫四劍,最後一刻,那凝望牆壁上的招式,那是年輕劍者刻畫在上麵的,雖然隻是簡單的人物持劍圖,可在暮洛看來,卻猶如史前經文,充滿了晦澀與奧妙。


    “若是能掌握其中一招半式,便足以斬殺上人。”


    暮洛讚歎,一股無形的力量湧動,他似乎與這個世界越來越遠,遠方的夕陽依舊昏黃,那是入眼最為絢爛的光華,古樸的城牆似乎見證了又一場勝利,隻是微不足道了,在它無窮無盡的歲月中,還有很多次大戰要經曆。


    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是如此。


    “好可怕,那真的是世界上該存在的生靈麽……”


    天坑的危機似乎被斬殺了,暮洛身軀正在消失,原本破碎不止到何處的白袍重新縫合,猶如在歲月之中走過了未來,而後又迴到了現在。


    臨走之前,暮洛看見一團巨大的黑影,這黑影難以辨認是何等生靈,卻有著堪比古城城牆一般高大的身軀,城牆之上立著一人,年輕劍者以手指為劍,在暮洛眼前將這黑影斬成了煙霧。


    “並不存在於這個時代的大恐怖,可惜,你遇到了我,就算跨越頭頂之上的燦爛星河,也得斬殺。”


    以手指為劍,不以劍為劍。


    這年輕劍者似乎看見了另外一個境界,暮洛身軀浮上雲端,星辰在退後,黑暗到白晝,他看見了一切。


    他甚至看見年輕劍者一路北去,踏著天地歌謠,似乎自然都在讚頌這無敵神話。


    一路之上,風沙是劍,草木是劍,天地也是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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