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椅子輕輕地搬到床頭坐下,程馳看著因為受傷過重隻能保持黑豹形態而目前吃了藥正在昏睡中的克勞德,心中五味雜陳。 在等待巴裏趕過來的時候,魯伯特也簡單地為克勞德和程馳處理了一下傷口,守在克勞德身邊的程馳這才注意到在離克勞德不遠處有一群劍齒虎,而在他們的腳下全部都是已經沒有了生氣的鬣狗,程馳還能看到有的已經死掉的鬣狗身上有兩個窟窿不停地往外流著血。 “這是……”程馳有些疑惑地看向魯伯特。 魯伯特看了一眼那群沉默地站在那裏的劍齒虎,眼中閃過一道不明的光,“從主城來的,為了處理這些卑鄙的偷襲者。” “哦。”覺得身心俱疲的程馳沒有再問。 現場又變得沉默起來。 “你隻是程馳,不是那個離家出走的蘭斯對吧?”忽然有個聲音響起,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顯得特別清晰。 程馳望向聲音的來源處,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除了克勞德與艾爾之外見到的第一個獸人——瑞安。 程馳看著神情有些激動的瑞安,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會問起這個問題,但是事到如今,程馳也不想再玩什麽似是而非的文字遊戲,點了點頭,“是的,我是程馳,不是蘭斯。” “你、你為什麽要欺騙我們?你為什麽不說你不是蘭斯?你這個騙子!”瑞安的臉漲得通紅,指著程馳斥道。 程馳平靜地看著瑞安,說,“對不起。” “欺騙了人說對不起就可以了嗎?你明明知道這是一種欺騙的行為你還要做,你壓根就沒有覺得這樣不對,你太狡詐了,和主城的那些狡猾的人一樣狡詐,你——”“好了,瑞安。”瑞安的話被魯伯特的爸爸山姆打斷,那個身材魁梧身上也帶著血跡的男人走上前將雙手按在瑞安的肩膀上,示意他冷靜下來。 “瑞安,阿馳他從來都沒有說他是蘭斯,不是嗎?他和蘭斯長的是那麽相似,他是昏迷著被魯伯特帶迴來的,在他還沒有機會開口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認定他是蘭斯了不是嗎?那個時候他否認他是蘭斯,你會相信嗎?”山姆的聲音不大,但是周圍在場的獸人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可、可、可、”瑞安還是不服氣,“誰知道他當時的昏迷是不是假的!” “瑞安!”山姆的聲音變得有些嚴厲,“不要用最大的惡意隨便去揣測別人,阿馳當時是否真的昏迷,巴裏當初的診斷不是明確的證實了嗎?他沒有說他是蘭斯,他也在盡力避免與蘭斯交叉在一起,否則他為什麽沒有繼續住在蘭斯曾經的房子裏?他可曾傷害過我們鎮上的哪一個人?這段時間,阿馳是怎麽樣的人,我們難道都不能相信我們的雙眼了嗎?” “話正是這麽說,這段日子,阿馳的為人,我們都看在眼裏。他隨和善良熱情,和我們每一個人都相處的很好,他也關心愛護著鎮子上的每一個孩子們,當初我們能接受那樣的蘭斯,難道現在我們就不能接受比蘭斯好得多的阿馳嗎?”傑羅姆的爺爺威爾伯也開口道。 “對不起,雖然我沒有說過自己是蘭斯,但是我也的確利用你們對蘭斯的熟悉感而留在這裏生活了下去,”程馳沉默地聽著他們爭論,最後開口說道,“因為,我莫名地來到這個世界,我無處可去,可是我想活下去。欺騙了你們的感情,真的很對不起,如果你們無法接受我,我可以離開。” “說什麽呢!”魯伯特開口說道,“不管你是蘭斯或是程馳,你都是靠你的雙手養活你自己並沒有依附我們誰而活,我們誰也沒有權利趕你走,住在這裏是你的權利。” 程馳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在過了一會兒,巴裏和一些雌性也趕到了,其中有艾爾和一臉驚恐的伊恩。 程馳雖然被鬣狗所傷,但是遠遠不如克勞德那麽嚴重,巴裏為他包紮處理了一下傷口以後就全力去救治克勞德了。 程馳守在一旁,而關於程馳不是蘭斯的事情也經由那些在場的雄性告訴了自己的伴侶,頓時現場充斥著一陣竊竊私語聲,艾爾的神情更是震驚,而伊恩的眼神卻是一陣迷茫一陣受傷,這一切程馳都恍若未聞,隻是坐在那裏看著巴裏忙忙碌碌地為克勞德處理傷口。 忙乎了好一陣,巴裏說克勞德因為腹部被鬣狗的利爪傷的太嚴重不能移動,經過一陣商量後決定究竟在程馳的房子裏養傷。 大家又幫忙處理了那些鬣狗的屍體並且簡單地整理了一下因為打鬥火燒而變得一塌糊塗的房間才陸陸續續離去。 而那些劍齒虎中的一個頭走上前不知道和魯伯特說了什麽,也轉身帶著那些部下並鬣狗的屍體離開了。 原本艾爾說要帶伊恩迴家住,但是伊恩說要陪自己的爸爸,拒絕了,艾爾神情複雜地看了程馳一眼,什麽都沒說地和魯伯特走了。 在臨走前,魯伯特來到程馳地身邊,與他一起看著躺在床上的克勞德,好半晌才開口說道,“你沒出來之前,戰鬥結束之後,我們問來幫忙的劍齒虎的來意,他們說因為主城有人想要除掉蘭斯,他們受到他們主人的指派前來幫忙。那個時候,大家都各有受傷,聽到是因為蘭斯才招來這場禍事都很憤怒,克勞德在昏迷之前才說,‘程馳是程馳,他不是離家出走的蘭斯,他不能背負蘭斯所犯下的錯’。” 但是程馳什麽都沒有說,魯伯特也隻得歎口氣拍了拍程馳的肩,離開了。 “程馳是程馳,他不是離家出走的蘭斯,他不能背負蘭斯所犯的錯。”程馳看著躺在床上均勻唿吸著的克勞德,重複這句話,臉上似悲似喜,“克勞德,你說我該怎樣麵對你呢?” 第二天早上,伊恩依舊是躲避這程馳。 在伊恩第六次看到程馳就轉身離開的時候,程馳走上前去拉住了他,“伊恩,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伊恩低頭兩隻腳丫子相碰,好半天才應了一聲,“嗯。” “你是在生我的氣嗎?”程馳看著坐的離自己遠遠的伊恩,開口問道。 伊恩還是不看程馳,小聲地說,“你不是我daddy。” “是,我不是你真正的daddy,”程馳很坦率地承認了,“可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我對你的愛不會因此而減少。” “可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伊恩有些委屈,他不知道該怎麽跟程馳說他自己昨天聽到那個事實的時候心中的感覺。 “如果因此傷害了你,我可以對你道歉,”程馳走到伊恩身邊坐下,伊恩往旁邊挪了挪,程馳有些無奈,沒有再往前,“之前我這樣做是不對,我應該坦誠地告訴你這件事情,但是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很愛你,伊恩,像一個daddy愛他的孩子那樣愛,你明白嗎?” 伊恩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我、我不知道。” 得到這樣迴答的程馳並沒有失望,他笑了笑,“沒關係,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怨恨我,親愛的寶貝。” 說完這番話的程馳慢慢地走上了樓,伊恩看著程馳一瘸一拐的背影,眼神很是苦惱。 第23章 克勞德受傷太重所以一直沒怎麽清醒都是在不斷地昏睡,程馳到現在都沒和他說上一句話,倒是程馳的傷好的挺快,他覺得巴裏給他敷的草藥挺有用。 這天巴裏照舊來為克勞德換藥,程馳站在一旁守著,每次看到克勞德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和腹部那道猙獰如今還未全部愈合的口子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想起克勞德一動不動地躺在浸滿鮮血的積雪中的場景。 “三天後就不用再敷藥了,得看克勞德自己的複原能力了。這期間不要隨便亂動或是做什麽激烈的動作,以防傷口再次裂開,最好伏在床上休息,平時他醒著的時候就多喂他吃點東西恢複體力促進傷口愈合,傷口長合的時候難免會有些癢,你不要讓他用爪子去撓,知道嗎?”巴裏的話讓程馳迴過神,他看著那位表情嚴肅的老人連忙點點頭,“是的,我知道了。” 老人點點頭,轉身收拾著自己帶過來的草藥和一些處理傷口用的工具然後在程馳的陪伴下下了樓。 走到門口,老人停住腳步,又迴過頭,看了程馳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不要想太多,好好養傷,你要給鎮上的人們理清自己想法和接受你的時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沒想到一貫不苟言笑的嚴肅的老人會說出這樣的話,程馳有點愣神,繼而眼眶有些發熱,使勁點點頭,“我知道,謝謝您。” 老人拍了拍程馳地肩,轉身離開了。 程馳慢慢地走上樓,推開克勞德所在的房間的門,想要收拾一下巴裏剛剛從克勞德身上換下來的草藥,但是對上的卻是克勞德明亮的墨綠色眼睛。 “你醒了?”程馳愣了一下,隨即怔怔地說道。 “嗯。”克勞德嗅到了自己身上新鮮的草藥味道,問道,“巴裏剛剛來過了嗎?” “是的,巴裏先生剛剛離開,”程馳說著走到克勞德身邊坐下,看了一眼他為他包紮傷口的帶子是否鬆開了,然後才問道,“你現在覺得好些了嗎?有哪裏不舒服嗎?” 黑豹眨了眨眼睛,“沒有,但是口有點渴。” 聽克勞德這麽說,程馳趕緊站起身,“那你等會兒,我去給你倒些水來。” 克勞德應了一聲,看著程馳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盡管事情已經結束了好幾天,但是現在才清醒過來的克勞德忍不住在心裏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他沒有事。 在那個白雪皚皚地雪夜,當克勞德看到程馳被鬣狗撲倒在地上的程馳,看到那飛濺在地上刺眼的血色,在那一個瞬間,他渾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不能讓程馳出事,絕對不能。 克勞德無法解釋為什麽自己會那麽憤怒,憤怒到想要咬斷每一隻鬣狗的喉嚨,想要碾碎每一隻鬣狗的骨頭,甚至於這樣做,都不能熄滅自己的怒火。 也許是太過憤怒連心都亂了,所以才會在去阻止幾隻撞冰窖門的鬣狗時被那些卑劣的混蛋偷襲了。 不管怎麽樣,現在程馳還好好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還活著,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從心底高興起來的克勞德看著程馳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碟水走近房間,放到自己的嘴邊,“不是很燙,你喝喝看。” “嗯。”克勞德應了聲咧了咧嘴,但又意識到程馳現在大概看不出自己在笑才低下頭去伸出舌頭喝水。 喝飽了水的克勞德看著程馳將碟子放好又坐迴自己身邊,他看著程馳還不算利索的動作,開口問道,“你的傷口怎麽樣了?” 剛剛在椅子上坐定的程馳伸手扶了扶自己的肩笑了笑,“恢複的挺好的,巴裏先生的醫術很好,你呢?傷口疼嗎?” 克勞德看到程馳臉上的笑容,眼中也帶上了笑意,“不疼,就像你說的,巴裏先生的醫術很好。” 程馳聽著克勞德用自己說過的話來迴答自己,忍不住撲哧一笑,克勞德也眯著眼睛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程馳看著心情頗好的克勞德,心裏也高興了一些。 克勞德環顧了一眼四周,開口問道,“伊恩呢?” “嗯?”程馳看向克勞德,答道,“剛剛傑羅姆來找他出去玩兒了。” 克勞德點了一下頭,繼續說道,“這幾天把伊恩嚇壞了吧?” “嗯,”程馳點點頭,想著這幾天都躲著自己的伊恩,臉上不由得帶上了一絲黯然,“是嚇壞了,不過現在已經慢慢緩過來了。” “你怎麽了?”一直看著程馳的臉的克勞德發現了他神色的變化,開口問道。 “誒?”程馳不知道克勞德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我?我挺好的啊,怎麽了?” “不對,”克勞德搖搖頭,“你不開心,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程馳對上克勞德直視自己的墨綠色深邃的眼,心中忽然一顫,有些不自然地撇過了頭,“沒有,我沒什麽事,挺好的。” “是和伊恩有關嗎?”克勞德聯想到是提及伊恩程馳才突然變得情緒低落,試探地問道。 程馳愣了一下,搖搖頭,“沒有,伊恩很好。” 敏銳地察覺到程馳的心情越來越不對勁的克勞德伸出尾巴掃了掃程馳放在床邊的手,看他重新看向自己的時候又開口說道,“阿馳,你的表情告訴我不是這樣,伊恩是我的孩子,如果他做了什麽讓你不開心,我作為他的爸爸有責任為他向你道歉。” 程馳看著神情堅持的克勞德,覺得他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但是又說不出有什麽不一樣,在看到克勞德凝視著自己的眼的時候,程馳忽然很想對克勞德說出自己心中的煩悶,程馳這麽想了,也這麽做了。 “是啊,你是他的爸爸,但是他現在已經不想我是他的daddy了。”程馳有些挫敗地說出這句話。 “嗯?”沒想到得到的答案會是這樣,克勞德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怎麽會這樣,出了什麽事情嗎?” 程馳和克勞德說了那夜伊恩知道真相的事情,說了自己和伊恩交談的事情,最後程馳有些失落地說道,“伊恩大概覺得我欺騙了他,所以他才躲著我,我一點也不怪他,因為的確是我向他隱瞞了真相……” “不,你沒有錯,這麽長的時間,足以能夠證明你對伊恩真心的喜愛。這些日子你對伊恩做的,給他的關心與愛護,甚至比我這個爸爸都要做的多得多,與你比起來,我更像是個不稱職的父親。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克勞德打斷了程馳的話,訴說著自己旁觀著程馳對伊恩的付出和自己心中的感激。 克勞德用溫潤地眼看著程馳繼續說道,“當初你沒有義務撫慰傷心的伊恩,但是你做了,這已經很了不起。伊恩他會想明白的,請不要對他失望好嗎?” 程馳沒有猶豫地點點頭,“當然,伊恩隻是個孩子,他需要時間去想明白這些事情,我當然不會對他失望,他是個好孩子。” 克勞德再次裂開了嘴,他低頭舔了舔程馳的手心,“謝謝。” 而程馳的臉因為克勞德的這個親昵的動作變得微微有些發紅。 而此時,程馳與克勞德談話的中心人物——伊恩,正和傑羅姆坐在傑羅姆家中的秋千上滿臉心事。 “伊恩你怎麽了?”傑羅姆看著坐在自己身邊隻是兀自發著呆不發一言的伊恩,用自己的小尾巴去勾了勾伊恩垂著的黑色的小尾巴。 伊恩轉頭看了一眼一臉關心望著自己的傑羅姆,歎了口氣,“傑羅姆,我好煩啊。” “嗯?煩什麽?你在擔心你爸爸的傷勢嗎?”傑羅姆想了想很是豪爽地攬過伊恩的肩膀拍拍,“巴裏爺爺說你爸爸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別太擔心啦!” “我知道巴裏爺爺很厲害啦,”伊恩搖搖頭,“可是我煩的不是這個。” “那你煩什麽?”傑羅姆這下不明白了。 “你已經知道程馳不是我的daddy了吧?”伊恩看了傑羅姆一眼,說道。 “啊……”沒想到伊恩會說起這件事情,傑羅姆愣了一下,點點頭,“知道啊。” 伊恩歎了一口氣,尾巴無精打采地垂著,“一想到他不是我的daddy,我的心裏就怪怪的,有些生氣,又有些失望,又有些傷心。” “那你是想讓他做你daddy還是不想啊?”傑羅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無法給出答案,隻好問些別的問題。 “當然想了!”伊恩想也沒想就答道,但是隨即因為激動而豎起的小尾巴又垂了下去,“可是,他不是我的daddy啊,你也知道嘛,鎮上的大人都說我的daddy離家出走了,那以後說不定他就會迴來了啊,那個時候又該怎麽辦呢?” “這……”傑羅姆被伊恩的問題難住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有些煩躁地抓了抓小腦袋,嘟囔道,“可是他這麽久都沒有迴來啊,我覺得程馳先生很好啊,會做好多好吃的,人又溫柔,還經常抱著你去散步,還會給你講好多有趣的故事,有的時候我都覺得他比我的daddy還要好,”說到這裏,傑羅姆又解釋了一句,“當然,我的daddy也很很很很好啦,可是程馳現在真的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