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驚訝我冷肅的臉孔,臉上卻奇怪地有些紅暈:“阿諾,這是我應該做的,你是我的……我……”我剜了他一眼:“那你認為,我會放著你一個人在這裏麽?你忘記了我是為什麽出來的麽?如果我會把你放在這裏,我就應該好好呆在山洞裏了!”他似乎有些恍然,“不,阿諾,我並不想你這樣做……”我當然知道他不想我這麽做,他總是自以為是地想要為我好,想要忠孝兩全,好吧,其實也不算忠孝兩全,應該是忠孝義三全,他其實應該改名叫羅三全的,可是看他開始有些恍惚的甚至,我想他說不定又增加了我不知道的傷口,於是更加加快了手上的進度。一路艱難地和羅雷互相攙扶著到另一邊山腰上,我才發現,被那些泥石流一衝,我們又迴到了原點了,真正如阿鬥跟我抱怨我們部落一樣“辛辛苦苦一兩年,一下迴到解放前”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知道哪裏可以暫時安身,於是,我又把羅雷半背半拖著迴到了我們先前才離開的那個小山洞。生起火,把我和羅雷滿是泥土的衣服都脫掉,我才發現,羅雷剛才確實又受傷了,估計是因為他把自己給我做了肉墊,所以我沒什麽事,但是他的背上確實青青紫紫的,還有的地方大概是被泥水裏的石頭劃傷,還在流著血,而且剛才在走過來的途中,他就逐漸失去了意識,大概是真的太疼了。而且在那種情況下,他還能堅持跟我一起走出來,我已經非常佩服他的意誌力了。幸運的是,我背上背著的那些東西都因為捆得比較結實,沒有丟失。而這個山洞,因為我們在搬走的時候,還有一些破爛的壇壇罐罐並沒有搬走,所以我也能找到一個扔在山洞口的破罐子,裝了半灌水,再用幾塊石頭壘起來的火塘上熱著。從我們已經用雨水洗了泥土的衣服上撕了一些布條,用熱水給羅雷擦了身子,又開始給他換藥的時候,他終於哼唧了兩聲,漸漸的似乎是清醒了一些。看見我,他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好半天,才反應到火光裏的人是我,然後就掙紮著伸出手抓住了我:“阿諾……你沒事吧…”無論怎麽看,這裏有事的人也不應該是我吧?至少,我沒有腿上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背上又青青紫紫,還有不少傷口在流著血。可是現在要我笑話他,八成我是真的笑不出來了,所以我隻是沉默了一下,扶住了他的手:“我沒事,倒是你,背上也受傷了。”他聽說我沒事,倒頓時安靜了許多,仿佛也沒聽到我說他受傷了,隻是握著我的手:“你沒事就好……”我不知道人對自己的態度是什麽樣子的,雖然我在二十一也不如意,而且就連我唯一曾經戀慕過的人,也在對我要求財產和我分手的時候離開我,但是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也是我離開她,因為我聽說她想要我給她父母買房子,並且要我用她父母的名字,不答應就沒得談的時候,我也選擇了分手,也許對於她來說,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利益,可是從我的角度來說,我先想到的,何嚐不是保護我自己?就連離開赫族的時候,我也是先保護我自己。我不能說我是不愛他的,至少,如果不愛他,我不會放棄我的原則和他過,也不會一心想著要讓他成為至高無上的族長,更不會在他出事的時候總是擔心難過,但是在他的愛和我的愛比較來說,他的愛還是讓我無法理解。我無法理解他在愛我的時候,首先還是考慮他的部落,我也無法理解,總是考慮著責任的部落的這個人,在生死麵前,選擇確實我。也許這就是人的矛盾,或者說,人不可能隻為了愛而活著,在我之前,羅雷選擇的是他從小到大的責任,他希望我會和他一起考慮他的責任和部落,但是在他自己的生命麵前,他又寧願把生機讓給我。既然該做的已經做完了,光著身子什麽的,我也顧不上,反正也不是第一迴看見了(otz),衣服還在火的另一邊烤著,所以我也搬了塊石頭,就著被族人扔在這裏沒能烘幹的那些獸皮坐在他身邊:“我沒事了。”隻是這麽一句話,他卻像是很滿足地閉上眼睛:“你沒事就好了。”就任憑我開始給他的傷口敷藥,然後又用紗布和那些獸皮繩捆起來。我已經不想去探尋他在思考什麽了,或者這就是他做事的風格,我還能說什麽?他就是這樣長大的,為部落犧牲什麽的,就是他從小生存的原則,而他能在他自身之前考慮到我,我也不想再苛責他什麽了。我起身,把還在火上咕嘟咕嘟冒著煙的那些洞裏剩下的肉骨頭和薑熬的湯用我匆匆忙忙拿一根樹枝挖出來的勺子攪了攪,點了點頭:“嗯,你餓了嗎?隻有肉湯。”他也在強撐著打量著這個山洞,估計也發現這個山洞時哪裏了,一邊就著我的手喝湯,一邊卻開口了:“你先去跟部落的人會合吧,不要讓他們太擔心了。”我知道他這種木頭腦子如果沒有我罵他是不會開竅的,於是我隻是瞪他一眼:“剛才,是誰在泥石流下來的時候帶著我飛下去,在跌落下去的時候還自己給我墊著的?”他似乎有些驚訝我對他已經連耐心都沒了,但臉上卻有些愧疚:“阿諾,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很擔心,這裏什麽都沒有……”“我當然知道這裏什麽都沒有!”我打斷他,“可是我們掉下去的時候,也許我們還會死。”他苦笑了一聲:“阿諾,別說這些了。”我知道他的心裏對於我和他的不同多少是有些介意,可是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他究竟在別扭些什麽:“羅雷,既然今天隻有我們兩個,我也就幹脆地問你,你還想不想和我過?”也許我這句話說得比較嚴重,也許這個問題真的是觸動到了羅雷,他放開我的手終於又抓住了我:“我當然還是要和你過,阿諾,我,我一直都……”我不知道那個會和我說他喜歡我的羅雷去哪裏了,或者真的如老族長所說,羅雷和我在一起,越來越不自信了,可是,既然做了選擇,我還是希望日子好好過下去的。歎了一口氣,我也不好多說他什麽,隻是迴握住了他的手:“我也還是想像以前那樣過。我還記得以前是族長的羅雷,還記得會耍我的羅雷,還記得讓我跳腳卻無話可說的羅雷,也還記得寵愛著我的羅雷,可是,那個人,不見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離開了赫族,那個羅雷卻留在赫族了,還是怎麽了,可是,我真的很想像以前那樣過日子,你能明白嗎?”我從來沒有對羅雷說過我對他的感覺,就連彼此其實已經是最親密的關係,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我喜歡他與否,也從來沒有說過,在我看來他是什麽樣子的,所以聽我這麽說,他本來蒼白的臉上就出現了一絲笑意,聲音卻有些嘶啞和無措:“我一直都是一樣的,阿諾,隻是,我不知道我們到底怎麽了,你把全部的心思放在部落上,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一個偉大的族長,你想要讓我有威嚴,想要建立一個龐大的部落,可是,阿諾,我更多的隻是想要和你一起好好地生活。離開赫族我確實很難過,畢竟那是我的家,哪裏有我的阿爸和阿麽,可是看著你似乎自由了一樣,我也很高興,可是我無法放棄他們不管,阿諾,也許他們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可是,他們是我的族人,如果我沒有離開他們,我還是他們的族長,而且阿爸死了,阿爸臨終之前都想著,如果我們能迴去就好了,我對不起阿爸的囑托,我也知道不應該為難你,可是,我也知道,你恨他們是有理由的。我逼著你接受他們,我心裏也難過,我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麵對你,我甚至,不知道,我還有沒有資格在你身邊,我……”羅雷很少說這麽多話,他更多的時候真的隻是用行動在表示他的想法,但是我以為他對我有怨怒,我也明白他對我有愧疚和無措,可是我卻不知道他甚至考慮到資格,我想笑,可是我的聲音也有些不正常了:“你想要什麽樣的資格?為了我可以離開赫族的?還是可以把自己的命放在我的命之後的?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麽樣的資格,但是我以為,這樣的羅雷足夠了,這樣的羅雷,和以前在我身邊會對我笑的羅雷,在我看來就足夠了。”也許他也懷念著我們以前的時光,聽我這麽說,居然就有些恍惚地笑了:“是啊,以前,我們多快樂……”在他還沒有當族長,在我們還生活在那個帳篷和赫族背後的山洞的時候,我們多快樂。也許是因為聊起了這個話題,我們之間的氣氛開始輕鬆了很多,我們開始說我第一次去打獵,開始說他幫我建豬欄,開始說我抓到的後來被吃掉的小野豬,開始說他多能吃,開始說我在他背後玩他的尾巴,開始說我們做的第一雙鞋子,開始說第一次吃炸麵餅,開始說他故意怎麽也學不會穿內褲,說我們的第一個房子,說羅納和阿瑞……也許是提到了從前,我們之間的氣氛好了很多,逐漸地開始說他的想法和我的想法,說到最後,我也不知道我們怎麽就睡著了。幸好這個山洞裏還有不少沒能晾幹,所以族人也沒有帶走的獸皮,現在我顧不上那麽多,用木棍支在火上烤了烤,羅雷和我一起披著這些獸皮,也還算暖和。一大清早起來,看著他立起來的小羅雷,又想起我和他都是光著身子靠在一起睡著,想了想還是覺得挺不對勁的。隻是羅雷卻完全沒有什麽不好意思,也許是因為昨天說到後來,他似乎也想開了許多,就連整個人也精神了一些,反而一把拉住了我:“阿諾,親親我……”靠,臭小子,大白天的,你不要臉,老子還要顏麵呢!但是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還有他那條被我包成了棒槌的腿,以及他因為被我不小心碰到肩膀而有些抽痛的表情,我想了想,又算了,還是俯下身,親了親他的額頭:“好孩子,乖乖的……”第84章 轉折要說這是個乖孩子,那絕對是假的。因為在這種情況下也可以發情的家夥,絕對不是什麽好孩子。雖然為了他受傷,又因為把話說開,就讓他得逞,我自己也有教導不嚴之過,但是一場情事下來,我開始懷疑這家夥是不是真的傷得很嚴重了。而且為了他的傷口,我居然第一次自己,好吧,這個就不說了,總之,看著他一臉偷腥的貓的表情,我心裏還是並不愉快的,於是,我又讓他繼續嚼生薑,把生薑當水果吃了。至於說他問我為什麽非要吃這個不可,我告訴他,他受傷了,所以要注意不能再著涼了。盡管他明顯看起來不是很相信,不過被我瞪了兩次,他也就苦著臉乖乖地吃了,雖然他看起來更像是為了讓我高興還不是真的相信我的說辭,不過看他一臉痛苦地啃著生薑,我也算是出了一口氣了。我看看他確實在按照我的指示啃著生薑,也不多與他計較,開始思考怎麽讓其他族人找到我們。雖然我們兩個呆在這裏也沒什麽,但是迦南他們怕是要急壞了,而且雨一直下,羅雷的傷勢其實並不算輕,最好還是能找阿源看看。這裏沒有食物,我們隻能用被留在這裏的肉骨頭燉湯,而且我沒有帶鹽,也沒有足夠的藥,我們肯定是不能在這裏待下去的。隻是,要怎麽通知他們,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什麽好主意,我總不能把羅雷獨自留在這裏,就算羅雷,恐怕經曆了這麽一次,他也不會放心我一個人走這個路。外麵下著雨,要用煙的辦法通知他們肯定是做不到的,這裏也沒有那種煙火,可以通風報信,而羅雷別看他早上精神似乎好,但是喝了點肉湯,他又睡了過去,我覺得他是開始發熱了。我有些擔心,也許一個不小心,羅雷就要交代在這裏了,但是更多的是焦急,這種情況下,我們要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