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羅雷(七)看著他收拾東西,想要離去,看著他燒了他在這個家裏的東西,打算用他的那個新發明,離開我,我沒有辦法責備。我隻能告訴族人,讓他離去。沒錯,就是讓他離去。我不會否認那時,我自己的心也痛得要命的心情,我也絕不會掩飾,他看著我那種悲傷和失望的眼神,讓我絕望的心情。可是,除了接受,我沒辦法責備任何人。就如阿諾後來跟我說的,即使他死去,隻要我很堅定,他也可以很堅定。我卻一直不知道他的心情。跟在他背後的,是到我們部落沒多久的迦南和遊族的那些人,他們做好了一輛牛車,打算跟隨他而去。大祭司想要阻止,可是我用族長的權利同意了放人。羅納和阿瑞眼巴巴地看著葉加坐上牛車,我也同意他們一起去,抱著阿瑞,我告訴他:“你們先去找阿麽,到時候,阿爸來找你們。”就連辛穆和剛生下孩子沒幾個月的阿蠻也打算跟著遊族一起去,而貝羅家聽到我和阿瑞的話,也立刻打包了東西打算同行。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的心情。羅烈說,如果我不能走,他們打算也一起跟貝羅家去,可是我拒絕了,我告訴羅烈,如果我出去了,部落和阿爸阿麽就拜托給他了。羅烈似乎很震驚。可是這對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麽,沒錯,我從小為了部落而生,也為了讓部落的人過得更好一直在努力,甚至從小到大,阿爸就告訴我,將來無論如何,你都必須以部落為優先,你必須首先考慮部落的需要,因為你將要做族長,必須一切為了部落。可是,作為族長之前,作為一個人,我的生活中,卻不能沒有阿諾。有時候我也會期望阿諾能夠站在我身後,也許甚至阿諾不要這麽能幹,我們才能更平靜地生活。但是如果他總是昂著頭走在我前麵,我也隻有跟上他,而不可能離開他。在正式宣布之前,我跟大祭司要了給遊族那些人的解藥,以後,就必須由他們來保護阿諾,我必須要保證他們能夠有足夠的實力保護阿諾。而在這種藥發作的時候,無論是誰,也做不了什麽,隻能拖後腿,但解藥也絕不是阿諾那個半桶水的草藥水平能做出來的。大祭司顯然也明白我的意圖,雖然不情不願地交出了解藥,但是在我提出要脫族的時候,他仍然提出了一個要求——阿諾和遊族人以及貝羅和辛穆家他們這些人離開,是經過我這個族長同意的,他無話可說,可是我作為族長,如果真的要離開,那就是叛族,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看得出,他更多的,還是希望我留下,因為他一再說如果我不脫族,我還是族長,我想怎麽做還是怎麽做。可是,我已經因為他的話放阿諾離開,難道,我真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失去阿諾?一想到葉加偷偷跟我說,如果我不喜歡阿諾,他就要他阿爸和阿諾結親,他和阿瑞都會有阿麽,我就覺得心裏非常不痛快,甚至還有些擔心迦南是不是趁我不在就對阿諾做了些什麽(otz),所以,最後,我還是搖頭了。阿爸和阿麽看起來很難過,我知道阿爸在背後做了些什麽,其實助長著大祭司做這些事情的,背後也有阿爸的默許,可是,我也明白阿爸這樣做是為了我,阿爸並不是討厭阿諾或者怎麽樣,而是說,作為我的阿爸,他首先考慮的還是我,他考慮的還是作為他的孩子的我,作為他認為是族長的我,而不是我的雌性阿諾。也許阿諾可以怨恨,可以不滿,但是作為他的孩子,我無話可說,對於他想要讓自己的孩子更好的心情,我真的不能埋怨他什麽,即使他對阿諾並不公平,我除了愧疚,對於這樣的阿爸,我也無法責怪他什麽,有一天我們也會為人父母,有一天我們也會麵對同樣的問題,而我不能保證,我就能做的更好。所以,除了去和阿諾在一起表明我的態度,對生氣的阿爸和含著淚水的阿麽,在心裏,我也是愧疚的。也許,一個好伴侶和一個好孩子,對我來說,是注定難以兩全的。根據部落叛族的懲罰,本來是要吊在太陽下曬七天的,等著天神的懲罰。這樣一來,叛族者就算不曬死,也要虛脫,就算運氣好,途中下雨,其實任何一個人吊上幾天也是受不了的。但是大祭司說,我是族長,吊在族裏太有失部落的體麵了,所以決定讓人打我七十棍抵過,至於這七十棍是要一天打,還是分開幾天,也由我選擇,如果之後我改了決定,那剩下的也就不用打了。我知道大祭司的意思是想放水,如果我願意留下,就算是幾天,他也希望我在這中途改變主意。但我卻不想等下去了。所以我當然是選擇一天執行完,我好盡快去找阿諾。水族的尤溪在看著我,在執刑的途中,他一直都在看著我,眼睛裏有著不可思議,也有著深深的落寞,而之後,他就低下頭,快步地離開了部落。我想,如果他找到他所愛的人,也許他就能理解我的這種感情,而他,確實一個好族長,因為他在自己的感情麵前,先選擇了他的部落。我甚至能看出他身邊偶爾出現的那個水族雄性和他交錯的目光,但是,他在怔忪之後卻毫不猶豫地錯開了,而現在他低頭出去,那個人也跟上去了。執刑完畢,我就不能在部落裏呆了,因為我已經不算是這個部落的人了。但幸好執刑的族人也算是手下留情,所以我除了背上和身上的疼痛,還是勉強能起身。出來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古南叫住了我,他似乎有些愧疚,把一把樹葉塞在我手裏,就急急忙忙地說:“對不起,我……”他作為行族的族長,就算他如何想,他也不可能真的跟我們走,而且行族人好不容易在這裏穩定下來,一時半會兒肯定也不舍得走,更別說跟著跟他們其實不算熟悉的阿諾和我,行族人雖然和我們成為一族,但更多的,他們還是行族,剛剛在翼族穩定下來的人,當然是不太願意離開好不容易的環境,即使是族長,肯定也不可能拋下他們離開,或者是說服他們跟我們一起走。所以接過他手裏的樹葉塞進懷裏,又接受了我宣布可以接收我的房子和家裏的那些東西的羅烈急匆匆帶來的一些藥和肉幹還有水,衝著似乎想要開口的羅烈搖搖頭,把他們給的東西放進羅烈帶來的獸皮袋綁在身上。我快步走出了部落。在空中盤旋著最後一次俯視著這個部落的時候,我有一瞬間的難過,畢竟這算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我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年,阿爸一直都告訴我,這裏以後就是我的責任和我的族人,可是現在,我卻拋開他們了,如果要說愧疚,對於這些已經深入骨髓的責任來說,我心裏也是愧疚的。但是一想到已經不知道在何處的阿諾,想到我的伴侶和孩子,我還是狠下心調轉了頭,往阿諾他們去的方向追尋而去了。說起這種追尋,如果是以前,對我來說並不困難。可是對於受傷的我,卻也並不容易,而且這兩天,也許是身上的傷口的影響,雖然我已經使用了羅烈拿給我的藥,但還是覺得有些頭暈。要不是走之前迦南跟我說過他會跟阿諾提議去他以前跟我說過的一塊窪地,又大概知道迦南說的那塊有著比這裏更豐富的東西的窪地在那個方向,我幾乎是不太可能這麽快追上他們。從天空中,我可以看到他們正在地上慢慢地走著,而羅納的聲音則很洪亮,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我。所以,我在緩慢的下降過程中,也看到了我的阿諾,那樣敏捷的跳下車,然後朝我的方向走出了幾步。他並不習慣表達感情,正如,他向我走幾步,大概也覺得自己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卻已經幾步上前,把臉有些微紅的他抱緊懷裏——這個人,一直,都是我的,他,是我的。第82章 尋找迴來的時候,羅雷還是帶頭,不過我能看出,他實在累壞了,臉色也有些不好,而且木樨他們看著他的眼神,仿佛也有些難過。羅納和阿瑞聽說阿爸迴來了,從洞裏就跑了出來,特別是阿瑞,幾乎就像是想要撲上去。可是羅雷卻像是接不住阿瑞,差點就被他那一撲撞到摔倒了。我被阿瑞撞到摔倒我倒是覺得習慣了,畢竟阿瑞現在也長大了。可是在我們看來高大的羅雷被阿瑞撲到踉蹌了幾步,那就太詭異了。我甚至是幾步上前,就抓住了羅雷的手,然後去看他膝蓋上用獸皮繩勉強包紮的傷口,卻被他一把拉住,對我笑:“沒事。”我不理他,隻想低下頭去看,也對他假笑:“沒事就讓我瞧瞧。”就被他架著肩膀扶了起來,然後幾乎把他上半身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帶著一點懇求:“真的沒事,你也不會看,還是找阿源來看吧。”好嘛,他倒是會借口鄙視起我來了。以為不讓我看我就不會知道嗎?我倒是想看看這裏還是誰說了算。隻是阿源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幫他看了之後,臉色很凝重,可是我一轉身去問其他幾個人情況的功夫,他還是告訴我,羅雷的傷雖然不輕,但是應該會慢慢變好,沒事。我也知道現在族裏最緊要的事,是把所有人和東西都轉移到更適合的地方。但是麵對他們這樣的態度,我還是有些懷疑,這幫人究竟想背著我幹什麽。可是我才低下頭打算想個什麽計策試探一下他們,就看見阿源已經以我從未見過的敏捷把一罐讓我看到就想吐的藥漿和一些我以前告訴他可以用來包紮的紗布丟給我,自己轉身就走了。而羅雷,則是站起身拉住了我,帶著我很久都沒見過卻還是有些虛偽的笑容:“來幫我包紮吧,你不是想看我的傷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