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跑了多久,樹木好像永無止境,身下貼著金鬃的地方也漸漸變得黏膩潮濕,浩然不敢看,他知道那是金鬃的傷口又開始流血,混著汗,像小溪一樣在他身上流,一步一腳印的血。 天快黑的時候他們還在密林裏前進,黑地離開隊伍,幾分鍾又迴來,他抓了一隻有五彩羽毛的山雞,給了金鬃,不大一會又離開隊伍,這次他帶迴來一隻尾巴很大,但是身子很小的東西,浩然覺得那大概是鬆鼠,他把鬆鼠給了白底。 這兩隻獵物都小得可憐,金鬃和白底嘴巴一張連毛都不用吐就直接吞到肚子裏去了。 之後,金鬃停了下來,他一停下,就直接摔到地上,四肢落地發出一聲悶響,他的喉嚨裏,像風箱一樣拉出唿哧唿哧的破碎喘息聲。 黑地和白底都挨過來,發出低沉悲傷的唿嚕聲,金鬃現在全身上下已經找不到一點金光閃閃的感覺了,全都是血,全都是,被汗水混著,整個身體都染成紅色的。 浩然爬下來,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就隻能摸著金鬃的腦袋不停的親他。 這樣過了一會,大概五分鍾,黑地走到浩然身邊跪了下去,金鬃支起腦袋,開始搖搖晃晃的推浩然。 浩然順著他的力氣,爬上黑地的背,然後,他們又開始出發了。 這之後的行程就隻能用兩句話,八個字來形容:衣不解帶,人不下鞍!當然了,金鬃他們不是馬,沒有馬鞍的配備,但是浩然覺得也差不多了。 夜行曉宿什麽的,都取消了,每天除了解決生理需要,浩然換坐騎,其他的時間它們全都用來狂奔飛竄,連浩然都學會在金鬃背上直接撕扯生肉去填肚子,好吃不好吃都不重要,能不能下口也不是問題,沒有什麽是不能吃的,隻要胃袋裏別空著磨砂紙,浩然覺得他連樹皮都啃得下去。 金鬃他們會在跑動中順路捕食來不及逃走的一切生命,大到一隻山雞,小到一隻甲蟲,有一次黑地甚至在奔跑中平地起跳,把一根從樹上垂下來的藤條嘎巴嘎巴的嚼嚼吞掉,後來浩然才發現,那是一條膚色和樹枝一個顏色的蛇。 浩然記得他們是不吃蛇的,那次在荒原上,白底幹掉的那條大蟒蛇,金鬃他們誰都沒碰。 金鬃他們正以眼睛能看出來的速度快速消瘦下去,坐在上麵能用屁股數出肋骨的條數,浩然學會了用很大片的闊葉樹葉子給自己做綁腿,從前t恤衫撕出來的布條又有了新的用處。 每次抓到的最大的那隻獵物要給背著浩然的那一隻吃,不用馱著浩然奔跑的就隻能吃最小的獵物,金鬃背上的傷口開了裂,裂了開,每次休息都要抓緊時間互相舔傷,浩然發現他們的唾液原來真的具有雲南白藥的作用,至少是具備了一部分的作用。 有幾次,浩然沒按他們自己的交接班秩序想爬到白底背上去,金鬃的傷一目了然,黑地乍一看好像沒什麽,一旦離近了就能看到他的傷口流出來的血都混在他的黑毛裏,所以看起來好像沒什麽異樣其實傷勢不比金鬃輕,隻有白煞,他的毛色讓他的傷一目了然的找不到水份,但是每次都被金鬃咬著褲腰硬薅了下來。 直到後來有一天,他們在奔跑的時候白底突然失足,像風車一樣骨碌碌的摔了出去,連翻了四五圈才艱難的爬起來,浩然那時候才發現,白底的一隻前爪不自然的蜷曲著,居然骨折了! 斷了!! 骨頭斷了!!! 他就用那條斷掉的爪子跟著他們跑了四五天,一刻沒停,難怪他跑起來總像一顛一顛的,浩然還以為是因為他在金鬃黑地背上看,看花眼了。 那天傍晚浩然想給白底做個簡易的固定架,但是白底拒絕了,他舔著浩然的臉頰脖子,弄得浩然一臉口水哭笑不得,然後用那隻完好的前爪異常固執的阻撓浩然的幫忙,把浩然固定他腿骨的樹枝扒拉的東倒西歪。 浩然想哭,但是哭不出來。他想起他很小的時候,有一次爸爸騎著自行車帶他,他坐在二八杠的前梁上,然後不知道怎麽的車子摔了,老爸護著他一起摔出去,他嚇得哇哇哭,老爸就給他檢查,檢查完發現全身上下連個油皮都沒蹭掉,然後老爸扶起自行車帶著他迴家,迴到家之後,他才發現老爸的右手拇指整個指甲蓋都掀飛了。後來浩然自己學自行車,有次下車踢到了石頭,大母腳趾上的指甲當場被掀掉了一半,浩然疼的腳都不敢落地,哭著把車子扔在路上,金雞獨立的打車迴了家。 第9章 發現 … 不眠不休的急行軍持續了八天!在這八天裏,金鬃徹底脫了形,隻剩骨頭架子的身體撐不出他原本的威風挺拔,反倒因為暴瘦搞得獸皮鬆垮,那些好了壞壞了好的撕裂傷被夾在鬆垮的獸皮褶皺裏,散發出刺鼻的氣味,那是真正的潰爛。黑地比他好不到哪去,因為承擔了絕大多數捕獵的任務,他每天要比金鬃白底多跑很多路,浩然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汗流浹背的模樣,但就算是在這麽累的情況下,他隔三差五的還會給浩然帶迴一個半個密林裏的果子。這樣算起來,白底是在外形上最好看的了,但是浩然每次看到他,鼻子都由發酸的衝動,白底變得懶洋洋的,每次一休息,他都好像第一次玩旱冰鞋的笨小孩不會刹車一樣一頭撞過去,讓人心裏發疼。 八天後的清晨,他們終於走出了密林。 在通過一條由林木與雜草混長形成的過渡帶後,路到了盡頭,麵前是一個不知道深淺的斷崖,金鬃帶著浩然沒有停頓的跳下去,浩然嚇得大叫,緊緊揪住金鬃的鬃毛,但是斷崖的落差並不高,浩然一聲慘叫還沒喊到頭,金鬃已經趔趄著落地了。浩然訕訕然的閉嘴,不大一會,白底扒在黑地背上也跟著順利著落。 他們繼續前進,但是浩然明顯感覺到速度慢了,這一路,雖然金鬃白底黑地一直在亡命狂奔,但是每次休息快完的時候,身後都會傳來類似萬馬奔騰的地動聲音,就是這種聲音,讓浩然的神經不得不繃緊,咬緊牙關撐過這八天,現在金鬃放慢了速度,是不是代表,那種他隻聞其聲不見其形的東西,隻能生活在密林裏? 這個答案仍舊是無解,但是很快的,浩然就完全顧不上再想它了,因為一條大河出現在他們三獸一人的前進路上,那條河的河麵是真正的煙波浩渺,它寬得好像沒了邊! 因為腦袋裏一直有個念頭,認為這裏是非洲,那麽眼前這條河,浩然直覺認定是尼羅河,那麽順著河往下走,一定會遇到人的! 浩然一下子興奮了,直起腰想從金鬃背上跳下去,但是金鬃聳了下身體,他條件反射的抱緊了金鬃的脖子。 金鬃一溜小跑,片刻功夫就奔到河邊,之後就像跳崖那樣,完全沒有猶豫的一步踩進水裏。 浩然瞬間老實了,嘴巴抿得死緊,臉色慘白,浩然是道地的旱鴨子,連狗刨都不會。 但是幸好,他們最後還是安全的到達彼岸了,時間過去了整整一個白天,他們在清晨踏進水裏,在黃昏時分登陸。 金鬃一上岸就直接摔到地上,他身上那些傷口在水裏浸泡了一天,全都泡的發了白,血水流盡,一身金毛濕漉漉的打著綹。皮下筋肉突突的跳,肉眼可見。浩然比他好一點,遊泳是個很消耗體力的力氣活,浩然不用遊,但是他在金鬃背上一動不敢動的僵化了一天,全身都硬了,金鬃一倒在沙灘上,他也跟著翻了個四腳朝天,隻剩喘氣的份。接著上岸的白底和黑地,都和金鬃一個樣。累得死狗一樣,倒頭就睡。浩然猜,這是因為他們已經徹底遠離了那些危險?沒有答案,浩然就隻能自問自答,然後給自己安心。 安心之後浩然才想起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打火機,進水了……雖然這些天也吃生食,但那是逃命時候迫不得已的選擇,在安全了之後如果還要吃那個,浩然覺得會瘋的,至不濟也一定會吐,事實上就昨天晚上那截山雞翅膀,浩然就差一點惡心的吐出來了。 但是幸好,他就快迴到屬於他的世界去了,這真是個美妙的冒泡的好消息。 他們這一覺一直睡到天亮,浩然本來是想客串一次守夜人,野外是個很危險的地方,浩然看動物世界的時候發現所有的動物都會在晚上留下守夜警戒的“哨兵”,既然金鬃白底黑地已經累得什麽都顧不過來了,那麽他責無旁貸。但是浩然實在高估了他的意誌,他瞪著眼在黑暗裏瞎了半宿,最後還是沒抵過瞌睡蟲的襲擊,窩在金鬃腹部睡著了。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是一片兵荒馬亂。浩然的肚子裏在叫,嘰裏咕嚕的像打雷,金鬃經過一晚的休息似乎恢複了不少,用兩個爪子箍著他,像舔冰淇淋一樣從脖子到腰的舔,這種內外夾擊讓浩然既想蜷起來抵禦胃裏越來越難忍的抽疼又想亂扭亂爬的躲開金鬃的騷擾,結果到最後他什麽也沒幹成,金鬃從他脖子往下舔的時候一直舔到他那裏,然後就開始隔著褲子一直在那裏碾壓,浩然本來就攢了這七八天,雖然身體疲憊但是一大早本來就是火氣上湧的時候,挨了不大一會就繳械,結果黑地捕獵迴來的時候浩然就隻能死魚似的在地上大喘氣然後連抬起一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黑地帶迴來的獵物很大隻,浩然覺得它甚至比他初到這個地界的第一天看到的那隻角鹿還要大上一圈,但是這是好事,他們每一個在這幾天裏都累慘了也餓慘了,看到這麽大一隻獵物,都有點眼冒綠光是可以理解的。 除了浩然,因為他的打火機沒法用了了,而危機已經解除,他極度討厭吃肉,尤其是生肉!不過浩然的別扭並沒有持續多久,黑地在扔下那隻看不出什麽品種的獵物後,又顛顛的跑到浩然身邊趴下前半身,他從嘴裏吐出一個拳頭大的果子,獻寶似的用鼻子頂著送到浩然嘴邊。 他的眼睛微微發亮,裏麵充滿了期待,好像在說:很好吃的,你快吃吧。浩然嘴角抽搐,果子個頭很飽滿,從黑地嘴裏吐出來的一瞬間紅光一閃而逝看起來也很成熟,但是在沙灘上打著滾來到他嘴邊,上麵裹著一層勻勻稱稱的細砂粒你叫他怎麽吃?!浩然一直沒吃,雖然抓在手裏,黑地看起來很傷心,搖搖擺擺的加入金鬃白底他們的進食行列。 其實浩然是真的很想吃,但是得先洗一洗,他抓著果子是在等身體恢複一點力氣,不得不說,金鬃早上的行為很有點涸澤而漁的意味,榨幹了浩然最後一絲精力,讓他現在動彈不得,隻能轉著眼珠四處看。 金鬃他們這幾天都是餓慘了的,浩然見過他一口吞掉一隻山雞連嚼都不嚼,而現在那種餓死鬼投胎的狼狽勁都不見了,浩然看見他們把動物肉少的腦袋還有沒肉的皮毛全都扔在一邊,不去碰,這是食物充足的表示?因為食物充足於是就開始有條件的挑嘴了? 浩然覺得好笑,然後他的視線定在那隻被扔在一邊不受青睞的動物頭顱上。這個動物應該是食草的,它的眼睛帶著食草動物特有的那種與世無爭的溫潤,此刻死不瞑目的大睜著,有種無奈任命的悲傷。從前,浩然在家的時候過年殺雞都下不了手,不僅下不了手,就算是旁人在他麵前殺,他也會扭頭離開看不下去眼,但是現在,在經過荒原上叢林裏這些日子後,浩然對這個已經徹底免疫了,他直勾勾的釘著那隻動物的頭顱看,試圖抓住剛剛在心裏一閃而過的那絲不對勁的感覺。 這個動物,它有一對菱形的耳朵,灰棕色的外毛,粗看外表,長得很像羚羊,但是浩然發現這動物的嘴很長,向前突起,而且上唇比下唇更要尖出來一塊,如果不看耳朵體毛,這是貘的典型特征,浩然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羚羊和貘,豈止是風牛馬不相及,根本是十萬八千裏!但是浩然很快想起他來到這裏的第一天看到的那隻角鹿,現在迴想起來,那動物的角花枝很簡單,從頭上長出來,二分叉就沒了,而角鹿的角,一貫是以花枝繁複出名的。 他那時候為什麽認定那就是角鹿呢?他記得,是因為那動物的體型夠大夠彪悍。 但其實,那不是角鹿,這個也肯定不是羚羊,浩然不敢說自己有多見聞廣博,但趙忠祥老師先後解說過的動物世界人與自然都是他從小到大非常愛看的節目,沒有道理,會出現這麽多他從來沒見過根本不認識的物種!!! 而且說起來從來沒見過,根本不認識,他麵前不是還有三隻嗎?金鬃,白底,黑地,金鬃身上有屬於雄獅的顯著特征——鬃毛,但是他明明不是獅子,黑地身上有黑豹的影子,但是他肯定不是豹子,至於白底,他看起來像是一隻白虎,但是就浩然知道的動物世界的介紹,白虎本身就是一種病態的不適合在野外生存的動物,他們千年前就在地球上消失了,現有世界上的白虎屈指可數,而且全部在動物園裏人工飼養,別說野性這種奢侈的東西他沒有,就算是投喂的活食他們都沒法自己吃! 沒有發現問題的時候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但是一旦發現不對勁,就會拔出蘿卜帶出泥的發現一大堆異常,浩然想起這裏的夜晚,他最初一直以為是陰天的關係,所以晚上的世界一片漆黑,可是自從他來到這裏,一場雨也沒下,而且晚上陰雲密布的一顆星星也不見,到了白天就豔陽天?! 浩然覺得胸口有點冷,冷得他不由自主的蜷曲成一團,可是就算這樣,他還是止不住的瑟瑟發抖,透徹心扉的寒。 他哆嗦著,蠕動嘴唇喊了一聲金鬃,正在撕扯進食的金鬃扔下食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浩然咬牙,又喊了一聲白底,白底應聲抬頭,浩然心口一層層的涼下去。而白底發現浩然隻是叫了他卻沒有下文,有些疑惑的和金鬃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猶豫的看著腳下的肉塊,以及浩然,拿不定主意該怎麽辦。 浩然就像強迫症發作的病人一樣又喊了一聲黑地,黑地總是很活潑,浩然一叫,他就搖著腦袋跑過來。浩然大喝一聲“站住”,黑地哆嗦了一聲,老老實實的站住了,但他同時也懵了,像金鬃白底一樣有點不知所措。 浩然咬了咬牙,喊道,“黑地,站在那不許動!”黑地剛要繼續死皮賴臉的靠過來,被浩然一聲大吼嚇得三隻腳支地,抬起的前爪在半空中哆嗦著,不敢放下。 浩然又喊了一聲金鬃,但是他隨即小聲說,“算了,還是白底過來吧。”他的聲音非常小,隻夠他們四個人互相聽到,浩然看到黑地和金鬃都在看白底,而白底吐出嘴裏咬了一半的肉,蜷著骨折的前爪一顛一顛的向他走過來。 浩然閉上眼睛,他一向愛哭,無關心情,隻是個條件反射,但是這一次,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欲哭無淚。 第10章 崩局 … 浩然這幾天都無精打采。他心中有個巨大的陰影,他拒絕去證實。但其實這個陰影從他第一天來到這裏就一直存在,但他鴕鳥的繞過去了,並且一直不予理會。他開始有意識的疏遠金鬃他們三個,不讓他們近身,如果黑地還想靠過來討親近,他會毫不留情的把他趕走,訓斥,喝唿,繃著臉咬牙切齒的連打帶踢,無所不用其極。 他不再讓他們碰到他身上哪怕一丁點皮膚,如果舌頭敢舔上來,浩然會毫不留情的戳他們的眼珠子,像女孩子對付公交色狼那樣寸步不讓,寸土必爭。 河岸邊往前走兩公裏左右是又一座密得風雨不透的原始森林,他們現在已經從岸邊搬到森林裏,浩然本來不想去,他想順著河岸往下遊去,不管在什麽地方,一條水量充沛的大河下遊總會有人的,這是世界史上所有民族賴以發源的脈搏,但是拉扯的時候發生了一場意外,浩然不想走也不得不跟著走了。 當時黑地正咬著他的胳膊把他拖得踉蹌,河水裏突然衝出一股水箭,速度奇快,浩然看見了但是來不及反應,還是黑地反應快,吐出他的胳膊又把他撞得連滾了好幾個跟頭,等浩然一腦門的沙子站起身,金鬃已經從前方飛奔過來咆哮著加入戰圈。 戰鬥結束後看著那東西的屍體浩然倒抽了口涼氣:那家夥身體呈流線型,有長長的吻,這是海豚的標準身形,但是它絕不是海豚,因為它的嘴裏長著成排的鋒利牙齒,像鋸齒一樣,浩然毫不懷疑如果當時黑地不是把他撞開的話,這家夥絕對能輕輕鬆鬆的在他身上開個洞。 發生了這樣的事,浩然不敢再留在河邊了,他甚至看見河岸邊的沙灘都有心理陰影,從河水到他受襲的地方有三四十米呢,這樣都能炮彈似的衝過來,可想而知這個世界有多危險。 但是進入森林的邊緣,浩然發現他的處境好像更危險了。他是可以把黑地從他身邊趕得遠遠的,但是他沒法把他方圓三尺之內所有有生命的東西都趕開,而且他也沒法分辨,從他背後的大樹上麵的樹杈垂下來的藤條,那到底是一根真的藤條呢,還是一條通體碧綠的毒蛇?! 他變得一驚一乍,草木皆兵,平靜的森林裏常常傳出變了調的慘叫,聲音淒厲的山雞鬆鼠望風而逃,而他自己,眼淚鼻水豐沛的隨時可以決堤,而且一潰千裏,收止不住。 這日子不能這麽過了!浩然憤恨不已。一口熱的都吃不到,天天上頓果子下頓果子,大的小的紅的綠的酸的甜的,就算再好吃他又不是猴子,還有這見鬼的破地方,一腳踩下去“吱嘎”,“嗷”……什麽見鬼的動靜都有,他的神經又不是鋼絲做的什麽人受得了這麽天天神經衰弱的,啊?! 他跳到金鬃麵前,大聲喊“我要迴家”!聲音很響,但氣勢不足,隨著迴家兩字落地的還有他那一堆止也止不住劈裏啪啦的金豆豆,三個月,茹毛飲血的三個月,他想念他的牛奶,他的咖啡,他的紅塔山,他的電腦還有裏麵那些小鈣片,他的西紅柿牛腩…… 金鬃貼上來舔他的臉,把淚水吮走把口水留下,這是自從浩然發現這地界不是非洲甚至都可能不是地球之後第一次允許他靠得這麽近,他舔的很happy,浩然很難過,他覺得自己真是墮落了,居然淪落到色誘一隻野獸的地步,但是他沒辦法,他沒有那個勇氣獨自沿著河往下遊走,尋找迴家的路是為了活下去,不是為了自尋死路。 浩然抱著金鬃的腦袋,像以前那樣允許他在他胸前脖頸臉上挨挨蹭蹭舔舔吃盡豆腐,然後他小聲顫抖著說:“你送我迴家好不好?我什麽都答應你。” 金鬃看了他一會,抬爪把浩然扒拉倒了。 倒下去的時候腰硌到樹樁,浩然瞬間眼淚汪汪了更深一層,借著晾腰他給自己翻了個身,想了想又伸手到下麵把牛仔褲的拉鏈拉下來。 他閉著眼睛想,如果金鬃來脫他一定不反抗。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當是做了一迴重口鈣片的豬腳。 浩然七上八下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但他卻不知道,當他倒下去的時候金鬃眼裏閃動的是怎樣狂熱的眼神,而當他背著他擺出盡請享受的樣子時他眼裏又閃動著怎樣的憤怒,最後那些狂熱和憤怒都慢慢收斂,取而代之的是閃爍不休的陰森與殺戮。 但是這一切浩然都看不見,他隻感覺到金鬃的一隻爪子踏在他腰上,碾了碾,又壓了壓,接著野獸口中的熱氣就噴在他的脖頸和耳朵上。如果三個月前他一定會嚇得哭爹喊娘,以為這是野獸進食的先兆,先用爪子按住固定食物,接著腦袋伸過來牙齒撕扯,但是現在這樣的念頭根本不會在他腦袋裏成形,就算金鬃一口把他整個腦袋都咬到嘴裏,他也隻會當他是在嚇唬著他玩,或者那玩法裏還摻著點吃豆腐揩油這麽高級的想頭,這是浩然最近幾天才悟出來的。 野獸的鬃毛落在背上,又麻又癢的,浩然把胳膊枕在額頭下,心裏莫名的委屈,第一次呢,居然是在爛樹葉子堆上,沒有床沒有情人的愛撫,隻有一條野獸的大舌頭在他背上遊蕩,把口水刷滿他全身後,沿著腰線滑到他褲子裏,重點照拂對象是他的股縫。 金鬃一直在那裏舔,偶爾抽出來隔著褲子繼續舔,浩然滿頭黑線的發現,金鬃大概不會脫他的褲子…… 要不要自己脫?浩然囧了,囧了的浩然有點僵,已經不耐煩的金鬃大爪子一揮勾住了浩然的褲腰。 “別,別別,我,我自己來……”浩然馬上翻過來兩手握住他的爪子,金鬃的爪子一張開能當最鋒利的開山刀用,毀了這條褲子他還怎麽迴家?! 浩然猶猶豫豫的自己往下褪,動作很慢,手有點抖,這事太難為情了,以前沒發覺異常的時候還不覺得,亞當和夏娃的羞恥也是因為對方而波己的,但是當知道金鬃白底黑地他們擁有類人的智慧後,浩然就不敢再這麽暴露了。 金鬃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吼聲,低頭扯住一條褲腿,一扭頭,就把浩然半天褪不下來的褲子拽到一邊的樹杈上掛著去了。浩然傻眼,他還打算把褲子放在身下墊著點呐! 金鬃沒再給浩然時間,他爪子一揚就把浩然重新推到,淡金色的鼻頭打著響在浩然腿間嗅聞,熱熱的氣息一波一波的烘上來,浩然知道自己硬了。 難道是重口gv看多了,所以接受度就抬升了?浩然百思不解,但就算在這樣自我唾棄的時候,浩然還居然抽空瞄了一眼金鬃的那裏:還行,看起來好像不算大,應該不至於升級成流血事件。 浩然的胡思想亂隻能堅持這麽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禁欲太久還是浩然這次是跟金鬃攤牌著來的,金鬃的大舌頭卷起來重重的包住浩然的三角區,連同那張血盆大口的都用上,浩然以躺姿跨坐在那張嘴。前麵和後麵一起被舌頭伺候是個什麽滋味,浩然腰都軟了,迷糊中腿間一涼,浩然想也不想的扭動身體重新蹭了過去。 意料之中的熱源沒找到,反倒是沉悶的撞擊聲和野獸憤怒的咆哮聲先響起,浩然目瞪口呆的睜開眼,他看到白底像瘋了一樣把金鬃撞成一隻滾地葫蘆,沿途壓平了一溜矮灌木,攻擊金鬃。這還不算完,他衝過去,和金鬃打成一團,爪撓,頭頂,口咬,尾抽,身撞,身體的一切部位都能變成他的武器,這是浩然第一次看到白底全力施展的打鬥,他的力量大得出奇,尾巴橫起來一甩能在空氣中發出尖銳的嘯聲,大腿粗的樹幹能被他齊刷刷的抽斷,頭顱一聳合抱粗的大樹就被他連根頂起…… 黑地趕過來用尾巴圈著他往後拽,拖出一段距離後開始在他身上舔,臉,脖子,前胸,後背,胳膊,連同被嚇到萎靡的小浩然,哪都不拉下,浩然一頭黑線的躲開這個趁火打劫者,雙眼直盯著戰場,黑地幾次蹭過來,都被他推開,黑地於是開始嗚嗚的小聲叫,像被丟棄窩外的幼崽,可憐極了。偌大的身子蹲坐在地上,像瑞星的卡卡。 戰鬥很快就到了尾聲,白底雖然拚命,但畢竟少了一隻爪子,金鬃繞開他,一步一步往這邊過來,他那總是懶洋洋仿佛漫不經心的眼睛此刻異乎尋常的專注,牢牢籠罩著浩然。 浩然驚恐的發現,他居然有些身不由主的腿軟,手指不由自主的顫抖,不得不握緊拳頭。 在金鬃離他隻剩不到五米距離的時候,黑地飛快的閃過來夾在他和金鬃之間,他壓低前半身,全身肌肉收緊,喉嚨深處不斷發出狺狺的咆哮聲,粗壯的黑色尾巴在背後甩來甩去,抽得浩然不斷後退。 金鬃不堪多讓,也擺出全力戒備的身形,在黑地的吼聲告一段落後,他發出一連串高亢到有些刺耳的尖利聲音。 恢複力氣的白底很快就打斷了他的聲音,他的吼聲更趨於一種雄渾的感覺,但奇快的頻率破壞了那種重低音的效果。 浩然鬼使神差的覺得他們是在交談,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在吵架! 而更快的,浩然福至心靈的發現他們吵架的內容和自己有關。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但浩然明確看到金鬃看過來的目光中含著一絲怨毒,或者說是激憤之類的東西,一層冷汗唰的冒了出來,他完全忘記了,這不是一個可以談條件的人,這是一隻徹頭徹尾的野獸,即使他有人類一樣聰明的大腦! 那種耳朵裏嗡嗡響,世界都在消失中,骨頭縫裏往外冒寒氣的感覺時隔三個月又迴來了,浩然把自己抱成一個團,身體圓潤的縮小到他能蜷曲的最大限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一分鍾,可能一小時,金鬃跟白底黑地的咆哮對決結束了,浩然感覺到他的肩膀被誰咬住了,他嚇得馬上跳起來,顧不得肩膀被尖利牙齒撞傷的刺痛一邊拚命往後退一邊大聲喊,“不要吃掉我,我不迴家了,不迴去了!我哪也不去了還不行嗎?” 說完,眼淚跟著淌下來。他從前落金豆都是條件反射接錯了應激神經,所以他可以一邊流淚一邊義正言辭莊嚴肅穆,但這一次,他流著淚小聲哭了出來,“都他瑪欺負人,我想迴家,這什麽破地方啊,我吃不飽,我胃裏好難受,疼死我了……” 黑地在他的淚眼婆娑中舉步維艱起來,看看鬥雞似的金鬃和白底,扭頭試探著舔了浩然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