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蕭燕如墜冰窟,手腳冰涼,感覺森冷的寒氣直衝腦門。


    護衛大軍的幾名王極境高手,當然不會平白無故地從半空墜落,更何況他們還是由一名王極境中期修行者帶領,實力不俗感應範圍極大,足以應對近乎一切變故。


    哪怕是王極境後期的趙七月突然襲擊,他們都不可能在不作示警,來不及有任何反應的情況下,就陡然全部遭受迎頭痛擊,悉數砸在了自家大軍的隊列中。


    那麽造成這種異常景象的原因是什麽?


    答案根本不用去費力尋找,它就明晃晃的擺在所有人麵前。


    大軍隊列前方的半空,有一人背負雙手迎風而立,仙祇般俯瞰眾生,恰似皎月,一如昊日。


    雖無隻言片語,但僅憑他剛剛的非凡手段,便足以讓所有人屏氣凝神,不敢稍有異動。


    而要是修為到了元神境這個層次,還能再清晰不過地感受到來自對方的強烈威壓,那是一種深邃浩瀚,強大到僅僅是感受到,便令人雙股發顫的無雙修為。


    在這位如日臨空的修行者麵前,每個天元大軍中元神境的修行者,都感覺自己像是疾風下的小草,饕餮巨口中的獵物。


    這種感觸,他們之前隻在麵對元木真時體會過,而現在,對方給他們的威壓之深重,比元木真有過之而無不及。


    騷亂一經形成,便迅速在天元大軍中蔓延,恐懼就如無處不在的空氣,彌漫在所有人周圍,被他們一口吸入肺中,便在臉上顯現出極大的驚慌。


    人唿馬嘶遍布各處,嘈雜喧鬧聲匯聚在一起,猶如雪山崩塌的動靜,沒有一個地方有一丁點兒安寧可言。


    置身於這樣的人群中,蕭燕縱然有十萬將士在側,都沒有半分安全感可言。


    她的身體因為極度的緊張而繃緊,五官都在往臉中央亂擠,一個曾經令她萬分痛恨,讓她無比仇視,使她日夜不安的人名,不由自主地從牙縫裏蹦了出來:


    “趙寧!”


    在看到趙寧的一刹那,蘇葉青雙眸紅透,淚水盈眶。


    他迴來了。


    他真的迴來了。


    當初的少年沒有隕落在異界,沒有被異文明的強大存在縛住手腳,更沒有深陷在異界的泥潭中無法脫身。現在,他來到了雁山之北,在敵國大軍即將侵犯皇朝疆土之際,在少女亟待與他匯合之時。


    他兀一出現,便以強悍非凡的實力擊落數名王極境高手,以睥睨四方的姿態,威懾得十萬大軍不敢向前。


    之前流傳南北的謠言不攻自破,那些想要他死去的敵人不僅會失望透頂,也會忐忑不安。他隻要出現,便能讓世人意識到大晉皇朝的不可戰勝。


    這是最振奮人心的事。


    還有什麽是比這些更能讓少女高興、感動的呢?


    她要耗費所有力氣,才能讓自己不高唿、不雀躍,不奔向對方。


    “雁山乃我大晉國界,爾等若敢再向南一步,我會讓你們所有人都灰飛煙滅!”


    趙寧天音般的宣告,雷鳴般蕩漾在草原上,震得天元戰士無不胸口發悶、肝膽震顫。


    蕭燕惡狠狠地盯著趙寧,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吃了對方,但在對方的宣言落下後,她卻根本不敢再向前一步。


    她不敢,天元大軍同樣不敢。


    十萬氣勢洶洶想要吞吐一方的大軍,在還未摸到雁山的草木時,就這樣被一個人震在了草原上。


    蕭燕隻是不理解,對方明明都身受重傷被困異界了,怎麽就能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而且還一副實力毫無折損的模樣?


    她禁不住心煩意亂、五髒欲焚。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每迴她要大展拳腳、施展抱負之際,對方總會在關鍵時刻出現,然後讓她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


    趙寧是她的克星,還是她的神主?


    痛苦地閉上雙眼,蕭燕心髒抽搐得厲害,極度的憤恨不平,讓她很想大罵老天不公,到後來,她甚至有了生無可戀之感。


    “小子,你真是好大的威風!去異界走了一趟,本事不見漲,脾氣倒是大了不少,這就是你成就天人境後的收獲?”


    沒多久,天元可汗元木真自北而來,於半空中與趙寧遙向對峙。


    在看到元木真的時候,天元戰士無不大鬆一口氣,籠罩身心、折磨精神的恐懼,在這一刻終於煙消雲散。


    他們挺直腰板,握緊兵器,重拾鬥誌,跟他們的可汗一起目視他們的敵人,不再像是見了老虎的兔子。


    混亂的秩序得到整頓,消失的戰意再度蓄積,軍隊麵貌很快恢複如常。


    在他們眼中,雁山從不可逾越的雷池,再度變成了他們南下的墊腳石,那個不可戰勝的大晉太子,也不過是一個可以匹敵的對手。


    趙寧掃了一眼氣度雍容的元木真,嗤地一笑:“元木真,我的本事有沒有見漲,你大可以來試試。”


    元木真不為所動:“你都已經是天人合一的修行者,去過異界的文明掌舵人,見識過文明變遷的大世麵,竟然還隻知道逞匹夫之勇,這難道可以稱作本事見漲?”


    剛剛在大軍後麵的時候,元木真已經被趙寧突然出現的意外給震住,他當時受到了極大的心理衝擊,以至於都沒有及時出手,去救下那幾名王庭的王極境高手。


    元木真比誰都明白,趙寧安然歸來意味著什麽。


    從對方踏入天門去往異界的那一刻,元木真就開始了再度揮師南下的準備,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命運很可能不會給他第二次這樣的戰機。


    他知道自己的修為是個什麽情況。


    但凡他一日不肯放棄入主中原,不肯放棄以落後文明攻滅強大文明的皇圖霸業,他就一日不是完完全全的天人境,根本無法戰勝趙寧。


    隻有當趙寧不在本界,無法阻攔他的時候,他才有可能滅掉趙晉。


    趙晉才結束跟秦國、吳國的大戰不久,無錢無糧,國中疲敝,根本經不起一場大戰的消耗,怎麽看都是最虛弱的時候。


    所以他今天率領大軍來到雁門關。


    卻沒想到,他隻是這幾日忙著處理軍務,稍微疏忽了對南海的氣機監控,對方就突然出現了雁門關,而且是以全盛戰力的狀態!


    機會消失了。


    他準備多時的這場大戰再也打不起來,他麾下的精銳雄師不可能破雁門、入燕平,他元木真稱霸中原君臨九州的雄心壯誌,也在這一刻化作了夢幻泡影!


    很可能是再也無法實現。


    如此巨大的打擊,怎麽可能讓元木真不深受震動?莫說來不及救援那幾個王極境修行者,他現在還能出現在大軍之前,就已經是一件分外不易的事。


    “元木真,你說這些話自己不覺得羞恥,我都為你感到丟臉。”


    趙寧漠然地瞥了元木真一眼,態度極為不屑,就好似雙方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再怎麽說你也是一方霸主,天人境修行者,曾經威風無兩,雄視天下。


    “怎麽到了現在,你竟然跟那些腐儒一樣,隻會耍嘴皮子,罔顧事實睜眼說瞎話?這些廢話是能讓你戰勝我,還是可以讓你踏入雁門關?”


    元木真麵頰抽了抽。


    趙寧這些話字字如劍,每一個都精準刺中了他的軟肋。


    是啊,曾經征服萬裏草原,旬日間大破齊朝王師,讓皇帝宋治都隻能落荒而逃的草原霸主,現在怎麽就什麽都不算了呢?


    趁虛而入的事情沒有做成,被人家當麵打了臉,竟然連接受失敗的勇氣都沒有了?還是說天元王庭的局麵,已經艱難到承受不起天元可汗的暫時退卻了?


    “趙寧!”


    元木真深吸一口氣厲喝出聲,“你休要逞口舌之快,真以為你迴來了,趙晉的社稷就能穩如泰山了嗎?


    “格蘭帝國的實力你看到了,他們既然來了,就不會輕易離開,嶺南、吳國,哪一個不是巴不得跟他們聯手?以對方的文明程度,你憑什麽確保趙晉不敗?!”


    趙寧輕蔑地哂笑一聲:“那是我的事,還犯不著你來操心,你能管好自己就不錯了。”


    說著,趙寧眉眼一肅,目光一凜,擲地有聲地道:“元木真,我數三聲,你若要撤軍就立即後撤,你若不撤軍,那我們便決戰於此,分高下、定生死,休要再扭扭捏捏作女兒姿態!”


    他這一陣唿喝用上了修為之力,聲音遠傳數十裏,十萬天元戰士無不聽得清清楚楚。


    草原的勇士們聞聽此言,無不感受到了奇恥大辱,紛紛氣得麵紅耳赤、青筋亂跳,拔刀的拔刀,提槍的提槍,都做好了元木真一聲令下,他們就全速衝向雁門關,跟晉軍浴血拚命的準備。


    被趙寧當麵這樣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他們沒有等到元木真下令大軍向前。


    不僅沒有命令,他們甚至都沒有聽到元木真跟趙寧交手的動靜。


    他們茫然不解地抬起頭。


    他們的可汗依然立在原處,一動也不動。


    連反駁趙寧的話都沒有。


    而那位大晉太子,此刻已是長刀在手,一副隨時都可能發難的姿態。


    這是什麽意思?


    天元戰士們迷惑、錯愕,滿頭霧水。


    意思很快就明確下來。


    元木真的命令響起。


    那是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也是天元戰士們無法接受的兩個字。


    “撤軍!”


    嗡的一下,天元戰士們如遭雷劈,龐大的隊伍一下子炸開了鍋。


    失望、痛心的天元戰士們,之前怎麽都預想不到,他們的大汗現身之後,不僅不能帶領他們破陣殺敵,在被人當麵羞辱之後還不敢拔刀作戰。


    就這樣灰溜溜地退走?


    那跟喪家之犬有何區別?


    這一刻,他們才終於清晰地意識到,元木真早就不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天元可汗,也不是那個俯視天下,無可匹敵的世間唯一天人境修行者。


    對方壓根無法戰勝趙寧。


    甚至都不敢與對方正麵交手。


    這意味著,至少是從今天開始,在經曆了國戰失敗、大晉革新、趙寧成就天人境歸來這一係列大事件後,南北之勢強弱易形,中原皇朝再度取得了對草原王庭的單方麵壓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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