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王極境後期的絕頂高手而言,汴梁距離蒲津渡並不算很遠。


    趙寧在神教總壇得知秦軍攻打河東的打算後,當即施展修為悄然離開汴梁,趕往蒲津渡查看情況。


    秦軍若想進軍河東,隻能走蒲津渡這一條路,如果對方還沒有展開行動或者剛剛展開行動,他會嚐試攔截對方。


    臨近蒲津渡時,趙寧發現這裏已經被魏氏占據,秦軍兵馬正在大舉渡河,根據現場情況判斷,戰鬥剛結束不久。


    既然是魏無羨帶領秦國高手拿下的蒲津渡,那麽他們就有足夠力量封鎖消息。不說隱瞞多久,三五日問題肯定不大。


    一旦秦軍在蒲州、絳州展開攻勢,那也就不可能再掩人耳目。


    早了三五日得到消息,多少有些用處,趙寧沒有在蒲津渡多停留片刻,決定先行返迴汴梁。


    既然魏氏已經奪得蒲津渡,秦國大軍進入河東成為定局,那趙寧也就不用太過著急去做什麽。


    河東之戰已然不可避免,接下來得是大軍對決,大晉將被迫兩線作戰,他最需得的是冷靜下來從長計議。


    ......


    迴到軍營,趙寧跟朱昱見了一麵。


    對方果然告訴他,如果他想要休息,現在就可以離開軍營輪休,之後無論是閉關修煉還是四處遊覽,都可以隨心所欲。


    當然,朱昱沒忘熱情邀請趙寧去跟他逛市井,言語中暗示自己已經在汴梁最好的酒樓訂下了宴席。


    趙寧拒絕了朱昱,隻說自己剛剛成就元神境後期,需要抓緊時間穩固境界整理戰場所得,日後再登門拜訪。


    魏安之行事特異人盡皆知,朱昱雖然覺得可惜,但不疑有他。


    在離開軍營之前,趙寧把方鳴、褚元楠、李虎、郝雲等人分別叫到麵前,吩咐了一些白衣派的事宜,而後將自己閉關修煉的地點告訴了方鳴,讓他無事不要來打擾,真有急事才能來見。


    方鳴知道趙寧的同鄉,神教五品上師何君來就在汴梁,故而不會沒有人招待、提供靜心修煉場所,當下一一應承下來,表示自己會戮力為白衣派辦差。


    離開軍營,趙寧去了何君來的宅邸。


    而後,他無聲無息從汴梁消失。


    ......


    “秦軍已經渡過蒲津?”


    書房裏,黃遠岱從堆砌如山的案牘中抬起頭來,因為勞累布滿血絲的眼球怔怔瞪向趙寧,好像要從眼眶裏蹦出來,“如此突然?”


    趙寧來到書房懸掛的巨大輿圖前,負手看向黃河蒲津方位,嗓音沉緩地將他從聽見消息到前往蒲津的過程,簡要複述給了黃遠岱。


    經過初時的錯愕驚詫,黃遠岱漸漸緩過勁來,步履沉穩地從書案後來到輿圖前,跟趙寧並肩而立一起看向蒲津、潼關方向。


    “這是我的失職。”黃遠岱歎息一聲。


    趙寧擺擺手,“自從中原逐鹿開始,秦軍進占河陽,我們的精力就在正麵戰場,魏氏此舉出人意料,除了神人沒誰能算無遺策。”


    黃遠岱轉頭問道:“殿下有何打算?”


    趙寧知道消息早,一路上沒有停止思考局勢與對策,相較於突然聽聞巨變的黃遠岱,他的想法無疑會更加成熟:


    “局勢對我們固然不利,大晉的確處於被動地位,但因為魏氏這個舉動而備受震驚,會被嚴重影響大軍征戰的,可不止我們一個。”


    另一個是楊氏。


    費盡心機交好的盟友忽然爽約,平白付出了兩鎮的代價,楊氏不可能不惱怒。


    而隨著秦軍主力不進入中原,進駐洛陽、河陽的秦軍下麵肯定不會主動出擊,隻可能固守既有地盤,確保自己的肥肉不被奪走。


    趙寧手裏的三十萬反抗軍,以及耿安國的義成軍,王師厚的平盧軍,就完全需要楊氏自己來應付。


    這對剛剛在費縣大敗了一場,對反抗軍戰力已有充分認知並十分忌憚,就等著秦軍進入中原一起進攻反抗軍的楊氏,絕對是晴天霹靂。


    被耍得團團轉的楊氏,屆時會有怎樣的反應,又會有什麽樣的處理?


    黃遠岱摸著下巴沉吟著道:“但凡楊氏有點血性,就應該對魏氏反戈一擊,再怎麽也得奪迴河陽、洛陽兩鎮才是。”


    趙寧搖了搖頭:“魏氏敢在這個時候背棄跟楊氏的盟約,突然進軍河東,就不會對楊氏的反應沒有預計。


    “我料魏氏的使者此時就在楊延廣麵前,就是不知他們能否平息楊延廣的怒火。”


    黃遠岱嗬嗬笑了兩聲:“這種時候,我們該去添一把火才是。不管最終有沒有用,這種事不做白不做,我們總得去了解一下楊氏的想法。”


    趙寧沒有否定。


    “殿下打算如何部署河東防禦?”黃遠岱提出這個關鍵問題。


    趙寧對河東地形地勢、軍事重鎮了如指掌,此刻對答如流:


    “秦軍既然過了蒲津渡,蒲州、絳州一代大部分地域無險可守,加之兩地兵力不足,那就索性把地盤讓出來,沒必要讓將士們白白流血。


    “調集河東兵力,依托地形先行把守晉州,是目前來說最為穩妥的策略。秦軍抵達晉州也需要一些時間,我們正好趁此機會做些事情,讓各方麵的準備更加充分。”


    黃遠岱尋思一陣,讚同趙寧的意見。


    趙寧當即寫了一份奏疏,叫來一名王極境修行者,讓對方立即送到燕平,請趙北望給蒲州、絳州下令。


    這個時候,也不知朝廷是否得到了秦軍進入河東的消息,如果沒有,趙寧這份奏疏正好給朝廷示警,讓朝廷立即行動起來。


    做完這些,趙寧迴到輿圖前,對琢磨戰局的黃遠岱道:


    “我意傳令三軍,讓各部做好隨時進擊的準備。河東已經陷入困局,中原戰場不能再有閃失。


    “倘若楊氏以為我們忙於應付河東困局,他們在中原戰場就有機可趁,那我們就得給他們迎頭痛擊,讓他們認清現實。”


    秦軍在此時渡過蒲津渡進入河東,的確出乎趙寧預料,給大晉帶來了巨大難題,也讓戰爭局勢陡然陷入險境,但遠不至於讓趙寧手足無措,失去應付局麵的穩定心境。


    還是那句話,趙氏既然敢參與中原逐鹿之戰,趙寧既然能帶著三十萬大軍渡河南下,那就不會對這場戰爭中各種可能沒有預計。


    魏氏、楊氏、張京三方,都是擺在棋麵上的力量,看得見摸得著,並非是憑空冒出來的奇兵。


    黃遠岱盯著輿圖,腦海中迅速籌謀戰事,趙寧剛說主動出擊,他就選定了幾個目標,並且有了隨後進軍路線的大致規劃:


    “正該如此。”


    ......


    徐州。


    楊延廣高居大殿之上,隔著桌案俯瞰站在殿中的秦國使者,將門孫氏的當代家主,王極境中期的高手孫康,眸中殺氣畢現。


    太傅王載滿麵怒容,氣得雙手發抖,指著孫康的鼻子罵道:


    “無信小兒,無德豎子!軍國大事,竟然被你等當作兒戲,說改變就改變!盟約文書,竟然被你們當作白紙,說舍棄就舍棄!


    “如此卑鄙無恥,魏氏何以立身?這般無信無德,秦國何以立國?你們要為此付出代價,為戲弄吳王背棄吳國付出慘重代價!”


    孫康被噴了一臉唾沫,眉宇間有了怒容。


    無論是誰,被連著罵了幾天,都不會再有好脾氣。


    他不是剛來徐州的,而是兩天前就到了。彼時秦軍還未渡過蒲津進入河東。


    他之所以過來,就是為了避免楊氏被魏氏惹怒,意氣用事之下胡來,做下對兩家都十分不利的事。


    兩日見到楊延廣,孫康說明來意後,楊延廣當場便踢翻了桌子,將他轟了出去。要不是他跑得快,楊延廣估計會下令高手把他當場圍殺。


    楊延廣這般憤怒,按理說魏氏不該強渡蒲津,但魏無羨絲毫沒有因為楊氏的怒火就改變既定策略,依然帶著大軍按照計劃展開了行動。


    魏氏背棄盟約,當然要給楊氏一個說法,安撫楊氏。畢竟魏氏還要楊氏在中原戮力作戰,拖住反抗軍。


    “王上,我王並沒有背棄盟約,秦國也不會背棄跟吳國的盟約,強敵未滅,我王怎麽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呢?


    “我王隻是稍微改變了一下對付趙氏的兵略。


    “出兵河東能夠讓趙氏兩麵受敵、左右失顧,這對兩國擊敗晉軍大為有利,可以讓兩國迅速滅掉晉朝,符合兩國結盟的根本目的。”


    孫康忍住怒意,再三對楊延廣行禮,苦口婆心地說道,“秦軍進擊河東,中原反抗軍必要迴援,屆時吳軍壓力大減;


    “且晉軍腹背受敵,後院失火,必然軍心大亂,吳軍戰勝晉軍奪取中原輕而易舉!不出三個月,中原、齊魯就會全是吳國的!”


    這番話的確有道理,那也是孫康還能活到現在,沒有被楊延廣殺掉泄憤的根由。


    秦軍不進入中原作戰,的確讓吳軍壓力倍增,但對整個戰局卻有大利,若是形勢真如孫康所言的發展,吳軍必能得到中原、齊魯。


    問題在於,魏氏失信發生在當下,而吳國得到中原在日後,前者已經成為現實,後者還不一定能實現。


    “混賬!”


    楊延廣怒而拍案,站起身厲聲喝斥,“魏崇山那老匹夫言而無信,得了洛陽、河陽兩鎮卻不肯出兵中原,本王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更可恨的是,秦軍進擊河東竟然事先完全不跟本王商議,這是根本沒把本王放在眼裏,沒把吳國放在眼裏!”


    說著,楊延廣大手一揮,讓人進入大殿,把孫康捆綁起來丟進大牢裏去。


    如果說兩天前孫康見勢不妙還能跑,沒跑完全是因為職責所在,那麽現在他就算想跑都跑不成了。楊佳妮已經迴了徐州,此刻就站在大殿門外的雕欄前看風景。


    被押下去的時候,孫康心懷忐忑。


    但也僅此而已,他緊張歸緊張卻不如何恐懼,楊延廣如果真要殺他早就殺了,不必等到現在,還把他投進大牢。


    “王上,我們得讓魏氏把洛陽、河陽兩鎮吐出來,這是他們背信棄義該付出的代價。秦軍已然踏足河東,隻要我們態度強硬,他們便不敢不照做!”


    王載拱手向楊延廣進言。


    楊延廣坐了迴去,凝神沉思,臉上的憤怒很快消退幹盡。


    事情已經發生,現實無可更改,再糾纏魏氏無信無德毫無意義,除非能逼得對方調轉兵鋒進入中原。可如今看來這沒有半點兒可能,魏氏是鐵了心要圖謀河東。


    彌補損失的方法,隻有先拿迴洛陽、河陽二鎮。


    未等楊延廣說什麽,楊佳妮踏入大殿:


    “魏氏背信棄義,完全無視吳國尊嚴,我們為何還要維持跟他們的同盟?現在正好跟趙氏結盟,共伐秦國,讓對方為他們的所作所為承擔後果!”


    王載臉色一變。


    他連忙拱手:“王上不可!”


    楊延廣揮揮手,示意王載不必著急反駁,看著楊佳妮問:“跟趙氏結盟能取得更多戰果?”


    利益決定一切,如果跟趙氏結盟好處更多,那麽在魏氏背約在先的情況下,楊氏未嚐不能往這方麵去努力。


    楊延廣的話讓楊佳妮多少有些錯愕。


    這是戰果不戰果的問題嗎?這是尊嚴的問題!國家尊嚴重於一切!但凡吳國還有血性,就不能幹站著被秦國戲耍著玩,必須奮起還擊,讓對方知道吳國的厲害。


    否則,天下人誰還會敬畏吳國?


    但楊延廣既然問了這個問題,楊佳妮便不能不迴答:


    “與趙氏結盟,我們首先就能收迴河陽、洛陽二鎮。而後大軍與晉軍合力,順著黃河逆流而上,就能在蒲津登岸,攻擊秦軍腹背,將其聚殲於蒲州。


    “接著,大軍從蒲津進入關中,自可蕩平秦國!”


    楊延廣雙眼開始發亮。


    “不妥!”王載斷然搖頭。


    “有何不妥?你認為我們無法擊敗秦軍?”楊佳妮不滿地問。


    王載道:“倘若真能與晉軍結盟,自然可以擊敗秦軍,但之後呢?敢問大將軍,進入關中之後形勢如何?我們與趙氏如何瓜分關中?往後又如何瓜分蜀中、漢中?”


    楊佳妮理所應當地道:“這些大可在盟約中事先規定。”


    王載仍是搖頭:“魏氏已然背棄盟約,誰能保證趙氏日後就不會?


    “屆時晉軍可以從河東渡過蒲津,順利進入關中,兵馬源源不絕,而吳國距離關中太遠,倘若兩軍反目成仇,我們如何與對方相爭?”


    楊佳妮覺得王載完全是在強詞奪理:“吳國距離關中怎麽會遠?屆時我們已經占據中原,大軍從潼關西進有何不便之處?”


    王載針鋒相對,寸步不讓:“趙氏怎麽會把中原拱手讓給我們?”


    “為何不能?”楊佳妮很生氣了,她覺得王載完全是在胡攪蠻纏,“我們可以事先約定好,吳國得中原,趙氏得關中,這樣不就不會反目成仇了?關中都不必爭。


    “眼下形勢對趙氏極為不利,我們提出這個條件,趙氏一定會答應。”


    說著,她麵向楊延廣道:“王上,臣願意去跟趙寧商談,保證讓他答應先讓吳國得中原。請王上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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