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哲武抬起頭,往日的鐵血大將軍,現在淚流滿麵,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為何如此對我?為何?”


    他現在也分不清自己是什麽情緒,是傷心?是憤怒?是痛苦?是羞恥?是愛?是恨?是不甘?是不舍?……


    也許什麽都有,折磨的他幾近瘋狂。


    木易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木哲武為何這般情緒。他感覺到木哲武和沈夫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不然木哲武不會不看沈夫人一眼,眼中不會有憤怒和不甘。


    “父親,人死如燈滅,該讓母親入土為安啊!”


    木哲武仿佛沒聽見他的話,依然喃喃的道:“為何如此這般對我?為何就這樣一走了事?”


    “父親!吊唁的親戚都已經要到了,您是私自迴京,不能露麵啊!這樣下去大家會懷疑的!這也是母親不想看到的啊!” “你知道她在想什麽?”木哲武抬眼木然的看著自己的長子,“她是我的枕邊人,相伴快三十年了,我都不知道她心裏想什麽!她總是那麽溫柔嫻靜、總是那麽知書達理善解


    人意、總是那麽賢惠大度……,一切都是那麽好,好的我挑不出半點錯處,隻有這一次,這一次是她的錯!” 木易峰聽出了端倪,磕頭哭道:“父親,母親其實身子早已油盡燈枯,她留著一口氣就是為了等您迴來啊!一天不知問多少遍您可要班師迴朝了?她不想喝藥的時候,隻要


    哄她說你要迴來了,她就乖乖的喝。蒼天有眼,她等到您迴來了!嗚嗚……”


    木易峰大哭起來,“她縱使再有錯處,現在已經歸天了,父親就原諒她吧!”


    “哇哇哇!”隔壁的孩兒又啼哭起來,聽起來哭的嗓子都啞了,奶娘如何哄也哄不好。


    木哲武聽到,神色略有鬆動,


    緩緩迴頭,看著沈夫人還沒閉上的眼睛,已經失去了神采。她這是死不瞑目嗎?她不是想看他一眼嗎?為何還死不瞑目?


    就這樣定定的望著沈夫人,望著這個其實他已經愛到骨血裏的女子……


    時光就像定格了一樣,隻有屋角的沙漏和小兒嘶啞的哭聲訴說著一切悲涼和無奈。


    終於,木哲武緩緩抬起手,顫顫巍巍的附在沈辛婷的眼睛上,艱難的道:“為夫的,原諒你了!”


    人已經死了,不原諒能如何?如何他都舍不得啊!輕輕一抹,再抬手,沈辛婷已經安詳的閉上了眼睛,唇角竟還微微勾起,就如平時一樣。


    “辛婷!”木哲武抱住沈辛婷泣不成聲。他原諒了她,也放過了自己。


    木易峰也跟著大哭起來,梧桐院裏還跪著一眾老小,也個個從低聲啜泣改成了大聲號哭。盡管,有的真心有的假意,都宣告著一個生命就此離去了。


    門打開,施嬤嬤帶著一眾丫鬟、婆子進來,手裏端著各色壽衣和首飾。


    先給沈夫人磕了頭,這才站起來,流著淚對依然抱著沈夫人的木哲武道:“大將軍,吉時要到了。” 林氏覺得自己表現的時候到了,男人這個時候是最需要安慰的時候,扭著腰肢走了進來,拿著帕子裝模作樣的拭著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淚,走到木哲武跟前,溫柔的勸道:“


    大將軍,讓大家給夫人更衣吧,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木哲武身子一僵,停住啜泣,從沈辛婷的脛窩裏抬起頭,猩紅的眸子裏殺意頓現。他緩緩迴頭,打量了林氏一眼。


    林氏見別人都勸不動大將軍,大將軍卻聽她的,不由得喜出望外,都忘了這是什麽場合了。


    木哲武衝著空氣下令道:“林氏,不尊主母,主母歸天,竟戴珊瑚首飾,殺了給夫人殉葬!”


    “什麽?”林氏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低頭看了一眼孝服下無意中露出的鮮紅的珊瑚手串。


    這就讓她殉葬?不!


    還沒等她出聲喊冤枉,求饒命,就有暗衛索命鬼一般出現,死穴上一點就讓她去追沈夫人了。 木哲武無旨迴京,主將臨陣逃脫可是誅九族的死罪,木家的人是不敢透露半點風聲的。但有外人來吊唁,木哲武就不能出現了,隻能在梧桐院裏看著沈夫人有關的一切物


    件心情複雜的默默流淚。


    木易峰和衛氏作為長房長媳,此時支應起了整個木府。


    數匹快馬唿嘯出城,上麵穿孝服的家丁奮力揚鞭,趕去西邵邊境、泉州、胡洲、青州給木哲武、木易辰、沈家和衛家報喪。


    盡管木哲武在府裏,木易辰在海島收到消息也晚了,但還是要虛張聲勢、掩人耳目的。


    這個消息傳到皇宮,雲承離手裏把玩著玉璽,聽罷匯報莞爾一笑,道:“路途遙遠,等奔喪的人到了人都臭了。”


    小喜子輕輕的給他揉著肩,恭敬的道:“那木哲武收到報喪,沒有皇命也不能迴來。隻能徒增傷悲,會不會影響鬥誌?”


    雲承離蹙眉,沉吟了一下,問左通道:“你覺得最近王參軍的消息有什麽不妥嗎?”


    左通仔細想了想,道:“並無不妥啊,一切正常。”


    雲承離輕笑,“一切正常才不正常。”


    左通神色一凜,問道:“皇上的意思是王參軍有問題或者出了事?”


    雲承離將手中的玉璽輕輕的放在龍案上,勾唇笑的涼薄,“朕已經把木家得罪透了,木哲武恐怕不會為了朕的江山賣命了。”


    小喜子忙道:“他木家的滔天權勢都是皇上的,何談得罪二字?身為南月朝臣效忠皇上是本分,他木哲武敢有半句怨言?”


    “哈哈!不錯!”雲承離笑的舒心愜意,“天下都是朕的,權利是朕給的,不然他木哲武不過是個沒用的武夫而已。”


    左通和右達互相望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讀到了無可奈何。


    雲承離突然止住笑聲,立刻寒霜罩麵,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借此機會賣木哲武一個人情,讓他帶著子侄迴來給沈夫人奔喪吧!”


    小喜子一臉的諂媚,“哎呀皇上隆恩啊,對臣子如此體恤,真是皇恩浩蕩啊!”


    “他迴來,攻打西邵的戰事不能停,要找個得力的人去接手兵權,”雲承離妖孽般的美目中閃過冰冷的殺機,“至於他能不能到京城,全看他的造化了。” 屏風後阿福放下幹淨的恭桶,跪在地上,將地麵擦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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