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軍醫走出門,恭敬的對洛戈殿下一鞠躬,詳細說明了安德烈的狀況。


    洛戈聽完後,轉身走進門,薑允也想趁機進門探望安德烈,急忙邁步跟上前。


    然而守衛看人下菜碟——皇子殿下進門時守衛站如鍾,薑允靠近時,守衛“唰”的抬起手臂,擋住他的去路。


    “我也是醫生。”薑允蹙眉看向守衛,守衛端舉手臂,麵無表情,餘光瞥了薑允一眼,目光中透漏著對外族的仇視與鄙夷。


    “我是上校的朋友。”擔心被洛戈聽見,薑允隻得壓低聲音懇求道:“放我進去,是上校讓我在此等候,如果……”


    “讓他進來。”不等他說完,走在前頭的洛戈忽然開口替他解圍。


    守衛聞言肩一挺,立即垂下手臂放行。


    薑允轉頭看向洛戈的背影,神色掩飾不住有些欣喜。


    又迴頭又瞪了一眼守衛,湊上前,小聲嚇唬他:“你要是想去前線打仗,大可再傲慢無禮些,我可以替你向皇子殿下請命。”


    守衛聞言臉色唰的一白,以為薑允是殿下身邊的紅人,他立即對薑允頷首道歉:“抱歉長官!”


    狐假虎威的感覺還不錯,薑允正襟走進門,快步跟上洛戈。


    病房裏白淨亮堂,侍從都立在床邊。


    安德烈還沒有入睡,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睫毛微微顫動,汗水將發絲結成厚重的一縷縷,耷拉在額頭鬢角。


    聽見有腳步聲接近,安德烈睜開眼,見洛戈殿下站在床側,他萎靡的開口:“今天虧得您及時趕到救下我,才沒有傷著要害,醫生說休養半月會轉好,殿下不必掛心,早些迴去歇息吧。”


    薑允也跟著附和:“是啊殿下,狩獵一上午,您也乏了,還是早些迴去吧,上校這裏有我照看。”


    洛戈側頭看向薑允,神色警惕的問他:“為什麽都讓我走,我走了,你們倆獨處想幹嗎?”


    薑允一臉茫然看洛戈:“這裏還有其他仆從呀。”


    就算獨處又怎麽著?擔心他倆密謀反叛嗎?


    安德烈氣若遊絲的開口:“薑允,你也先迴去吧,這裏有人照料的,我想睡一會兒,你不用擔心。”


    薑允撈起床頭水盆裏的濕巾,擠幹後彎身,小心翼翼的替安德烈擦拭臉上的汗水,輕聲對他說:“都是我惹的麻煩,讓我留下照顧你。”


    安德烈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混球殿下就不樂意了,“留下你,隻會惹更多麻煩。”


    薑允一愣,蹙眉起身,想擺出一副教育熊孩子的架勢。


    然而身高存在著一定差距,薑允揚起下巴的瞬間,看見洛戈那雙冷漠的桃花眼,氣勢在一瞬間勝負已決……


    “殿下,我自幼熟讀醫書,留下照看他,怎麽會惹出麻煩?”


    洛戈冷哼一聲別過頭:“本來就是麻煩精。”


    薑允不依不饒的反駁:“殿下,這麽說可是要講憑證的!”


    洛戈聞言一迴頭,一雙淺瞳淩厲的掃向他——


    薑允頓時一縮腦袋,退後兩步,單方麵決定舉起小白旗。


    洛戈邁開長腿,一步逼近他麵前,目光冰冷的控訴:“你弄丟了我的勳章。”


    薑允捏緊拳頭,一動不敢動,像隻獵豹利齒下的小白兔——


    但卻是一隻威武不能屈的小白兔!


    “可我已經給您撿迴來了,明天就能還給您!”


    近在咫尺的距離,那雙淡金色眼眸緩緩眨了兩下,薑允能看見洛戈幹淨分明的睫毛根。


    那雙迷人的淡金色眼眸,掩飾不住的閃過一絲心虛……


    “可你……”混球殿下不想承認自己的魯莽,強詞奪理的舉證:“可你爬不上窗子,害我一直扒著牆,還受了傷。”


    受傷?薑允難以置信。


    殿下您那天竄上窗口的時候,比猴子還迅速好嗎!


    怎麽看也不像是哪裏傷著了,這個鍋他可背不起啊!


    “傷著哪兒了?能不能讓我瞧瞧?”


    洛戈看著他,沉默須臾,似乎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終於抬起左手,朝薑允攤開了手掌,曲起修長的指節,示意薑允仔細看——


    薑允睜大眼細瞧,費好大力氣才發現——殿下無名指的指甲尖,稍微磨損了一小塊。


    薑允:“……”


    混球殿下這臉皮也是夠厚的啊!


    薑允心服口服:“罪俘萬死難辭其究。”


    洛戈眼睛一亮,像是奸計得逞:“我可以接受你的補償。”


    薑允疑惑的抬起頭:“罪俘隻會雕娃娃,但兩千隻娃娃恐怕真的雕不完,您能想點其他補償方式嗎?”


    洛戈一雙淺瞳銳利而興奮,嘴角勾起的弧度讓薑允心裏發毛……


    而後,殿下宣布了新決定——


    薑允在這一刻起,成了伊爾薩皇子的貼身男仆。


    這樣的補償,對薑允目前的處境而言,反而是一步登天的獎賞。


    他迴牢房裏收拾好包裹。


    臨行前的傍晚,薑允將自己監管的職位交給了峰子。


    峰子舍不得他走,但也知道軍師不會久困於廄。


    他想給薑允留一條後路:“軍師,這份大禮我可配不上,要不,這職位就暫且空著,萬一您往後迴來了……”


    “這不是什麽大禮。”薑允挺直背脊,扣好袖扣,壓低嗓音繼續道:“峰子,在這裏等著,我會有更好的禮物送給你。”


    峰子一雙眯縫眼吃力的瞪大!


    監管的職位還不算大禮?他驚訝詢問:“還能有什麽更好的禮物?”


    薑允昂起頭,淡然迴答:“自由。”


    峰子茫然抓了抓腦袋,他沒法理解軍師心中真正的抱負,嘟囔著迴答:“能當上監管,已經很自由了。”


    薑允諱莫如深的衝他笑了笑,接過包裹,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後一次道別。


    **


    男仆的臥房設在城堡三樓,雖然屋子狹小,配備簡陋,但畢竟是個單間。


    相比於冰冷陰暗的牢房,這裏簡直是天堂,十分方便薑允私下推卦卜算。


    薑允屋內的床頭有鈴鐺,直通皇子的臥房與書房。


    工作閑暇時,男仆連皮鞋和外套都不能離身,得隨時聽候殿下的吩咐。


    老管家對他的到來並不驚訝,似乎猜到遲早會有這一天。


    第一天,薑允在管家的介紹下認識了整個貼身男仆的班底,這些人與打雜的仆從不一樣,全部都是僅供殿下差遣的高級仆人。


    貼身男仆的薪水比普通雜役高三倍,他們個個氣質不俗、器宇軒昂,是一分價錢一分貨的真實體現。


    薑允從前在府裏時被人伺候的主子,但伊爾薩的男仆,與大楚府裏的長隨小廝有很大差別,譬如他們舉托盤,竟然是用單手舉!


    這擱在薑府裏,那簡直是大不敬。


    且不談文化差異,托盤裏立著的餐具中還有高腳杯,這讓薑允看著都心慌。


    新男仆得學習基礎儀態,薑允忙得都沒空籌備驗證安德烈的身份。


    先是“單手托盤上下樓”,薑允每天都要練一個時辰,平均每天打翻三五隻酒杯,被預扣的薪水幾乎要排到下個月。


    薑允覺得,再這麽練下去,他非但討不著薪資,還得反過來雕娃娃,給殿下倒貼血汗錢……


    一周下來,薑允登上了“打碎酒杯排行榜”的第二名。


    第一名是他二姐薑凝!


    這能耐沒準是他薑家祖傳的缺陷。


    男仆們幾乎沒出過集中營,對國家或種族間的仇恨不是很敏感。


    他們認定笨手笨腳的薑允,不可能在城堡留過一個月,多少有一些同情,所以平日對他也多一份關照。


    事實正如他們所料,在上任後的第二個周末,薑允不負眾望,單手舉著托盤,自樓梯拐角上一個趔趄摔下去……


    一直摔到皇子殿下的腳前!


    如果不是洛戈忽然迴城堡。


    如果不是走在前頭的男仆忽然集體停住腳步,頷首行禮。


    薑允一定不會猝不及防的刹不住腳,一路從樓上滾到殿下的麵前!


    感覺骨頭都摔散架了,薑允齜牙咧嘴仰起頭:“對不起,殿下……”


    洛戈筆管條直的立在他麵前,居高臨下,溫柔譏諷:“是不是太想我了?”


    再想也不可能直接滾下樓見你好嗎!


    薑允已經無心跟混球殿下鬥嘴,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左腳腳踝忽然一陣撕心裂肺的刺痛!


    “呃……”


    身後男仆們滿眼悲愴看薑允,心道:竟然敢當著皇子殿下的麵失儀,何止身份難保,小命恐怕都要丟!


    然而下一刻,皇子殿下竟神色漠然的下令:“送他去軍醫室看看。”


    眾男仆:“!!!”


    殿下什麽時候如此寬容心善了!


    眾人不敢遲疑,匆忙上前扶薑允。


    由於腳踝崴傷嚴重,薑允被兩邊攙扶著都沒法站起,額頭上一陣一陣冒虛汗。


    一個男仆當機立斷,背身蹲到他麵前,打算背起他去就醫。


    薑允感到很尷尬,匆忙推拒了,堅持讓他們攙扶起自己。


    就在此刻,人群外圍傳來洛戈不耐的嗓音,“閃開。”


    男仆們瞬間拋棄站起一半的薑允,火速退避三舍。


    薑允再次一屁股摔在地上。


    “誒呦”一聲痛唿,薑允還沒來得及抬頭,忽然感到一雙有力的手臂,撈起他的後腰和膝蓋窩——


    身子一輕,他被人橫抱而起。


    心頭猛一咯噔,薑允僵硬的挑起眼,入目的,是洛戈光潔的下頜……


    他……他被洛戈抱在懷裏!


    臉頰一瞬間達到火化的溫度,空氣都變得粘稠,簡直讓人窒息!


    “殿……殿下您!”薑允舌頭打結,想下地,卻又不敢再洛戈懷裏掙紮。


    “噢……上帝啊……”


    身後傳來男仆們此起彼伏的驚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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