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山不是個能獨擋一麵的人,紀遂功先生讓他主持一分公司不過是權宜之計。王永林一出來,康雲青就跟紀遂功先生商量能否把王永林聘到綏泰公司,仍擔任副總經理,同時兼任一分公司經理。拿左貴才換王永林,對紀遂功來說是求之不得,紀遂功先生正發愁尚士傑指望不上沒有個得力幫手呢。康雲青代表紀遂功先生給王永林打電話,希望他能接受綏泰公司董事會的聘任。康雲青以為王永林必定萬分感激,不料王永林並沒有表現出康雲青預想的那種激動,而是客氣地請求康雲青容他考慮考慮。

    王永林第二次與康雲青通話是在他獲釋的一個星期之後,此時他已經在陸原。他在電話裏再次對康雲青深表感謝,並且為自己的不辭而別一再道歉。他告訴康雲青,他決定來李學紅這裏當車隊隊長,李學紅一個人又管煤礦又管車隊實在忙不過來。電話是晚上打到康雲青家的,康雲青勉強說了幾句鼓勵的話,放下電話就去抓報紙,沒等報紙抓到手一口鮮血早噴了出來。陶素蘭嚇得語無倫次給女兒打去電話,半小時後,康承榮和女婿趕來把康雲青送進醫院。

    王永林的消失原本十分秘密,他和鄭慧琴已商量好,有人問就說他迴寧化老家養病去了。王永林給康雲青打電話時也要求康雲青保守這個秘密。但是這個秘密隨著康雲青突然吐血住院徹底公開,人人都知道王永林跟李學紅單幹去了。康雲青是接了王永林的電話之後吐的血,於是電話的內容就成了議論的焦點。許多人猜測王永林一定在電話裏罵了康雲青,而且罵得非常難聽。然而這個幾乎被肯定的猜測在王永林李學紅二人趕到醫院看望康雲青之後不攻自破。康雲青住院的第二天,鄭慧琴聽人們議論丈夫在電話裏把康雲青罵得吐了血,急忙打電話質問丈夫,王永林李學紅當即從陸原趕到德化。王永林一進病房就撲到床前抓住了康雲青的手,“康經理,你是咋啦?生我的氣啦?”說著話眼淚就掉下來了。康雲青笑著搖頭,眼裏也含滿了淚水。

    康雲青不能不傷心;王永林一迴來他就打電話把他和紀遂功先生的決定告訴了王永林,聽王永林說要考慮一下,康雲青心裏當時就翻了個個。其實早在開庭的那天康雲青就

    痛苦地意識到王永林對他有了懷疑和戒備。羅仲義律師拿出的證據不僅讓法官檢察官大吃一驚,康雲青也同樣大吃一驚。他是不相信王永林會那樣愚蠢地貪汙,然而他卻一點兒都不知道王永林手裏有這麽重要的證據。羅仲義律師和鄭慧琴也不曾向他透露過一點兒消息。他為王永林的被捕吃不下睡不著,為了幫助王永林毫不遲疑答應羅仲義出庭作證,不顧自己黨委書記的身份找法院反貪局交涉抗爭;而王永林卻在懷疑他提防他。第一次打電話時他埋怨王永林說:“你手裏既然有魯元支親筆批示的借條,為什麽不當時拿給反貪局?讓他們白白關你三四個月?”王永林的迴答是:“丁友山就吃虧在沒有證據上,借條是我唯一的證據,我不能交給反貪局,隻能交給最可靠的人。當時元支還沒有迴來,即便拿出借條也得等他迴來才能對證,這期間萬一有人搗鬼,我隻有死路一條。”康雲青聽到這兒半晌沒說話,王永林沒有把他當作可以信賴的人,仔細想想他也沒有資格要求王永林相信自己;是他親手撤迴了對王永林的推薦而把尚士傑推上了綏北公司經理的位置。誰會相信他讓尚士傑當上了綏北公司的經理卻不想讓尚士傑掌握實權?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邏輯?所以,王永林被捕之後眾說紛紜,有人猜疑王永林被捕是尚士傑搗的鬼,也有人猜疑是康雲青借刀殺人:故意讓尚士傑當傀儡,激怒他去設法除掉王永林,這樣就徹底鏟除了楊書瑞在“綏北”的勢力。康雲青聽到這個議論心如刀攪,其實葛相益來宣布任命的那天他就後悔了,隱隱約約懷疑自己極可能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正是這個隱隱約約的直覺還有對王永林的愧疚使得他作出了仍然由王永林主持綏北公司的決定。這個決定很快就被證實是正確的,當初作這個決定時他的確考慮過尚士傑還應把主要甚至是全部精力放在“綏泰”,而後來這個想法就變得無足輕重了,從尚士傑身上暴露出來的苗頭看,不管尚士傑兼不兼綏泰公司副總經理,綏北公司的實權都不能交給他,尤其是財權不能交給他,他的越來越明顯的膽大妄為實在讓康雲青失望更讓康雲青氣憤。然而康雲青內心的擔憂焦慮能向誰傾訴?誰不知道這些年來尚士傑一直是他最得力最貼心的助手,是他早選定的接班人?而現在他卻突然不信任自己的接班人了,這個話怎麽說出口?既然真話說不出口,既然不能坦白地承認自己選的接班人選錯了,那麽,他也就無法澄清他與尚士傑合謀清除王永林或是他借刀殺人的嫌疑。他最害怕的是王永林本人也產生這種猜疑,把他當作偽善陰險的魔鬼。若不是王永林帶著發自內心的焦急和關切撲倒在他跟前,他那顆滴血的心髒將永遠無法愈合。

    康雲青在王永林李學紅看望他的第二天就出院了,他的心口不那麽疼了。他和王永林都從對方的淚眼裏看到了彼此的心,一切盡在不言中。對康雲青來說,隻要王永林還把他當成好人,隻要王永林不懷疑他與尚士傑同謀,他就知足了。他不敢奢望得到王永林的徹底諒解,因為王永林歸根到底是楊書瑞的人。

    ※       ※       ※

    折磨康雲青的不僅僅是擔心被王永林誤解這一件事情,在王永林被捕的這段日子裏他都是在孤獨與憂傷中度過的。春節假期裏給他拜年的人還是不少,但是往日那種推心置腹的親切已很難見到了。許多人表麵變得客氣,內心卻在疏遠,這些令人痛心的變化大都由尚士傑引起。

    尚士傑在王永林被捕後不久花了三十八萬買了一部日本原裝“本田”,又給唐庭祿席錦章一人買了一輛“伏爾加”,尚士傑的“桑塔那”給了左貴才。公司領導都配備手機,中層幹部每人一個漢顯傳唿機。王永林還沒來得及買房就出了事,尚士傑給唐庭祿席錦章買了車,倆人也就不再急著要求買房了。尚士傑的作法引得綏泰公司這邊一片嘩然。綏泰公司分公司經理每人一個傳唿機,副總經理連傳唿機也沒有,更別提手機了。鮮明的對比促使人們的觀念發生變化,康雲青一慣的精打細算現在變成了苛刻甚至是吝嗇。尉大水跟一些人議論尚士傑時公開說:“男怕進錯行,女怕嫁錯郎,跟領導就要跟士傑這樣的。我跟康經理幹了九年才勉勉強強混了個‘桑塔那’,還是沾著合資的光。看看人家士傑,副縣團的任命一下馬上就給買‘伏爾加’,比當初楊書瑞還氣派!楊書瑞當了七八年書記直到分家才坐了輛舊‘伏爾加’,想想也夠可憐的。”

    尉大水跟康雲青曾經是多麽親密無間,而現在卻常常公開地冷嘲熱諷了。康雲青知道尉大水不滿的根源在於自己支持了紀遂功的材料采購製度改革。材料采購從九三年起改為公開招標采購,尉大水便不再過問工作,整天到宋貴家打麻將。尉大水帶頭發牢騷,其他人也開始說三道四。幾個老資格的中層幹部看著席錦章這樣的臭狗屎都在“綏北”升成了副縣團坐上了專車,心裏自然覺得委屈。隔膜就這樣不知不覺產生。

    與其他人比起來,最讓康雲青痛苦的還是尚士傑。尚士傑表麵上對康雲青恭恭敬敬,可是有事從不跟康雲青商量,康雲青知道自己管不了尚士傑,索性什麽事都不過問。兩人的決裂不露聲色卻無可挽救地日益加深。康雲青即便聽到別人對尚士傑的非議也隻能保持沉默,他無法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       ※       ※

    康雲青出院後不久的一天晚上突然莫名其妙地請唐庭祿來家吃飯,唐庭祿放下電話就去了。這些日子唐庭祿與康雲青的接觸漸漸減少,倒不是唐庭祿對康雲青有了什麽看法,而是他自己心中有愧。他是敬重康雲青的,也明明知道尚士傑獨斷專行買車買手機買傳唿機都是籠絡人心。但是他卻不能公正地站在康雲青一邊去規勸和抵製尚士傑。他現在不僅是綏北公司的工會主席,還是行政副經理,有自己的專車,不久還能住上三室一廳的新樓房;這些作夢都夢不見的變化都要歸功於尚士傑,他不能不感激尚士傑。對康雲青這次莫名其妙的宴請他已作好了思想準備,如果康雲青征求他對尚士傑的看法,他是不會在接受尚士傑的恩惠的同時又詆毀尚士傑的,他將坦率地說出自己不很光彩的思想:“伏爾加”和三室一廳對康雲青無足輕重,但是對他卻十分重要。假如他現在也坐著“奧迪”住著三室一廳,他也會堅持原則維護真理。

    康雲青要談的還是王永林,唐庭祿心裏輕鬆了不少。幾杯酒下肚之後康雲青說:“庭祿,永林去學紅那裏的事你知不知道?”

    唐庭祿說:“知道。”

    康雲青說:“你是啥時候知道的?”

    唐庭祿說:“永林還沒出來學紅就給我打電話,問我公司咋安排永林。我說還不清楚,反正左貴才把永林的那一攤子都接了。學紅說如果還叫永林當副經理就啥也不說了,如果不讓永林當副經理或是永林不願意幹了,他就請永林到他那兒給他管車隊,他一個人忙不過來。永林迴來我就把學紅的意思跟他說了,後來學紅也給他打了電話。”

    康雲青說:“庭祿,永林跟你走得近,你跟我說句實話永林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唐庭祿說:“永林對你沒意見,真有意見,咋會一聽說你住院立刻就從陸原跑來?”

    康雲青說:“那他為啥不來‘綏泰’?連個招唿都沒打就去了學紅那兒?”

    唐庭祿說:“他是怕你傷心,本來他打算讓我轉告,又怕你多想,才決定等到了學紅那兒再給你打電話。”

    康雲青搖頭歎息道:“永林雖然沒有說,可我看得出來,他還是對我有意見……”

    唐庭祿猶豫片刻終於下了決心說道:“康經理,要說永林沒有一點兒意見,那不是實話。這件事我對你也有意見,當初你要把綏北公司交給永林,永林非常感動,我也非常感動。可是你又要永林跟楊書記一刀兩斷,我聽了心裏挺不是滋味,但是我不敢說。我知道永林作不到,他不是那種有奶就是娘的人。又怕他對你產生什麽看法,那些話我就沒跟他說。後來你推薦了永林,偏偏這個時候楊書記的老伴病了,楊書記哭得誰看了都得心酸,你當時要是看了也得心軟。我和永林打算給湊點兒錢,誰知得兩萬多,永林說多了咱個人出不起,還是從車隊出吧,少吃兩頓飯就省出來了。我當時就想到,這件事萬一傳出去你就得跟永林翻臉。我提醒永林,永林說,那也不能看著楊嬸等死呀?後來真傳出去了,你撤迴推薦永林,永林沒說過一個字。士傑當了經理你還讓永林主持工作,永林可愁死了,推辭怕你生氣,不推辭明顯要得罪士傑。永林問我我也想不出個辦法。康經理,我不知道你是咋想的,假如你對士傑不放心,為啥還要推薦士傑?你要是真心想讓士傑當經理,為啥又把實權交給永林?你這樣做看起來是重用永林而實際上是把他害了……”

    康雲青點著頭泣不成聲:“……是我把永林害了……我對不起永林……”

    唐庭祿鼻子一酸眼圈也紅了,沉默了一會兒說:“康經理,我看永林到學紅那兒未必是壞事,當初學紅要是舍不得那個科長,這會兒也成不了百萬富翁。”

    當初走投無路辭職迴了鵝毛嶺武警煤礦的李學紅發了大財。九二年五月根據國務院和中央軍委的命令綏河省所有軍辦煤礦全部移交地方,嶽大校把二十八部“太托拉”以每部三萬元的特殊優惠價賣給了李學紅,李學紅自己留下十部,轉讓給董興宇三部(此事極為秘密),賣了十五部。賣出的十五部售價最低都在六萬元以上,十五部車李學紅就賺了六十萬。他以自己的十二部“太托拉”開辦運輸公司,不久又在陸原門家溝承包了一座煤礦。李學紅成了陸原市大名鼎鼎的私營企業家,買了別墅,開著三十多萬的“藍鳥”,令“綏北”“綏泰”的人羨慕不已。

    康雲青知道唐庭祿這樣說是在寬自己的心,說不出話來,伸手搭住了唐庭祿的肩膀。

    ※       ※       ※

    德化的四月正是刮風的季節,塵土廢紙廢塑料袋滿天飛舞,肮髒的手紙衛生紙在街上飄來刮去讓人作嘔。春天還沒有真正到來,楊柳剛剛抽牙,地上的草也是剛剛冒尖。

    星期天連刮了幾天的風停了,尚士傑清早起來拉開窗簾,對著窗外明媚的春光擺弄著手槍。作著瞄準動作突然又拿起手機撥號,手機裏魏占魁的聲音含含糊糊,好象還沒睡醒。

    “魏主任,看看窗戶外頭,多好的天氣!不想到野外散散心?”

    “大野地有個啥玩兒頭?”

    “我拿上槍了,打幾隻野雞野兔給你嚐嚐。”

    “你能打住?”

    “我是幹啥的?打不住晚上請你吃毛邊餃子。”

    手機裏一陣大笑:“算數啦!現在幾點?九點廣東酒樓見麵。”

    尚士傑給司機小金打了傳唿,叫他來“柳園”開車。

    綏北公司成立了公安科,從公安局弄迴來幾套警服兩隻手槍。尚士傑留了一隻,另一隻給了兼任公安科科長的胡莊高。胡莊高沒弄上副縣團滿腹牢騷,尚士傑把那輛舊“伏爾加”給了他,又讓他兼任辦公室主任和公安科長兩個要職,胡莊高這才順了氣,整天穿著警服別著手槍開著“伏爾加”耀武揚威,惹得不少人罵。尚士傑也不管他,別人越是看不慣胡莊高越好,他正好利用大家對胡莊高的反感來控製胡莊高。小金的編製也在公安科,成立公安科的主要目的之一就包括給小金弄一套警服。外出時有個警察司機不僅氣派而且沒人敢惹。

    在廣東酒樓吃罷早茶,魏占魁剔著牙問:“家夥帶上啦?”

    尚士傑拍拍腰:“咱去幹啥的?”

    魏占魁一撇嘴:“你打過獵沒有?那東西能打住兔子?獵槍哩?”

    尚士傑說:“我哪有獵槍?”

    魏占魁拿手機給高山縣縣長裴新旺打電話,讓他準備獵槍。

    裴新旺是八六年年底調到高山縣的。八六年九月康雲青丁友山郭富才韓茂生四個人同時搬家,轟動了半個古城縣。裴加金叫去裴新旺罵道:“你看看人家康雲青!來交通局三年蓋起六棟房,到綏北公司兩年蓋起四座樓。你幹了點兒啥?把人家掙來的先進單位也弄丟了,沒本事趁早給我滾迴家種地去!”罵歸罵,裴加金還是心疼侄子,古城縣的派性鬧得他頭疼,已經請求調到最貧困的廣平縣工作。裴新旺在交通局呆不下去了,他得在自己離開之前先安頓好侄子,於是裴新旺調到高山縣當了城關鎮書記。裴加金升任副專員後裴新旺升為副縣長,德寧地區與德化市合並裴加金當了陸原市常務副市長,裴新旺升任高山縣縣長。

    裴新旺和高山縣公安局長徐秀彬在空蕩蕩的縣政府大院等候魏占魁,倆人臉上都沒有一點兒星期天被打擾的不快。魏占魁尚士傑趕到,徐秀彬從自己的“切諾基”車上拿出一支雙筒獵槍一支五連發獵槍。魏占魁說:“你們公安局還有獵槍?”

    徐秀彬說:“都是沒收的。”

    魏占魁說:“咋是沒收的?”

    徐秀彬說:“魏主任還不知道哩,從去年開始就不許私人持槍了,這些槍都是從德化來打獵的那些人手裏沒收的。”

    魏占魁說:“這兩杆槍借我玩玩兒,有子彈嗎?可別把咱弄成老幹部。”

    說這話的時候已經進了裴新旺的辦公室了,茶幾上幹果鮮果香煙茶水擺了一堆。幾個人笑,兩個女服務員羞得臉通紅。典故來自一則家喻戶曉的笑話:據說有個老幹部到活動中心去娛樂,摸著服務小姐的私處問她這是哪兒?服務小姐以為問的是單位,答道“這兒是老幹部活動中心,”老幹部笑道不錯不錯,費了九牛二虎的勁在服務小姐的“中心”活動半天就是射不了精,服務小姐遺憾道:老漢是好老漢,可惜有槍沒子彈。

    徐秀彬和他的司機都是出色的獵手,發現第一群野雞時,“切諾基”距目標隻有十幾米,魏占魁尚士傑同時開槍沒有命中,徐秀彬跳下車兩聲槍響空中掉下兩隻野雞。魏占魁罵尚士傑:“你小子再吹牛◇!獵槍都打不著還想拿手槍打?”

    尚士傑也納悶,看看獵槍說:“我要用手槍它肯定跑不了。”

    幾個人圍剿一片沙棘,跑出三隻兔子,徐秀彬打倒一隻,他的司機打倒一隻,最後一隻讓尚士傑打得跌了個跟頭,尚士傑興奮得大叫:“我打著了!”正喊著那隻兔子爬起來又跑,徐秀彬補了一槍才倒下。魏占魁說:“毬!那是你打的?那是人家徐局長打的!”

    徐秀彬說:“尚經理已經打傷了,我不補那一槍跑不了多遠也得倒下。”

    魏占魁說:“我看他沒打著,兔子跌跟頭是嚇的,根本不是他打的。”

    徐秀彬和司機都笑,尚士傑也氣笑了。

    兩點鍾在一個鄉政府吃飯,鄉政府窮得連門窗都是白茬木,酒宴卻非常豐盛,許多菜肴都是特意從德化現買的。吃完飯魏占魁尚士傑坐自己的車抄近路直返德化,出了山區快上油路的時候路中央跑出一條大黃狗。尚士傑坐在魏占魁的車上,兩支獵槍都放在後麵尚士傑的車上了。魏占魁要過手槍,司機小劉早放下了車門玻璃。車在路上跑,大黃狗在路邊排水溝裏跑,魏占魁伸出手幾乎要挨著狗屁股了。就這樣槍口對著狗屁股連放幾槍,子彈打完狗還在狂奔。車停下,大黃狗也跳出排水溝跑到遠處一個小土包上喘氣,距車大約四十米遠,大黃狗覺得這是絕對安全的距離了。尚士傑上好子彈瞄準,隨著一聲槍響,大黃狗象癱了一樣軟軟地倒下了。小劉和跟上來的小金抬迴大黃狗,狗腦門上一個小洞冒著血。

    “這一槍還差不多,我以為你就會吹牛◇哩!”

    魏占魁打了尚士傑一拳,隨即吩咐小金:“抬你車上吧,都拉到召慶那兒,明天請沈書記吃野雞狗肉。告訴楊召慶狗腎狗鞭都留著,那是好東西。”

    尚士傑說:“你吃?”

    魏占魁趴在尚士傑耳邊嘀咕一句什麽,倆人哈哈大笑。

    路的另一邊是個村莊,聽見槍聲早有兩個莊稼漢和一群孩子奔過來攔住去路,最前麵的一個漢子看見尚士傑的手槍和穿警服的小金突然停下,後麵的人也站住了。魏占魁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如果有什麽麻煩,叫來個區長鄉長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尚士傑迎著農民走過去大聲問:“那是誰家的狗?小金!讓他們領上看看狗是誰家的!”

    小金跟過來,兩個莊稼漢和那群孩子扭頭就跑。魏占魁見狀也不打電話了,笑道:“我說你小子為啥又弄警服又弄槍的,還真他媽管用!”

    ※       ※       ※

    沈功達陪省計劃生育檢查團吃了午飯,自己一個人來到德寧賓館洗澡休息。將近三點,楊召慶領著魏占魁進來,沈功達已經睡醒,正倚著床頭抽煙。

    “沈書記,避孕套檢查團走了?”魏占魁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沈功達指點著他說:“啥話到你嘴裏就變餿了!沒走哩,我不陪了,你不是請我吃狗肉嗎?”

    魏占魁問楊召慶:“紅燒的還是醬的?”

    楊召慶說:“當然是醬的好。”

    沈功達說:“尚士傑幾點來呀?”

    魏占魁說:“快了,說好的三點。”邊說著拿手機撥了尚士傑的電話催促道:“你小子到那兒啦?就等你哩,快點兒!”

    楊召慶開始擺牌桌,沈功達也開始穿外衣。手包裏頭鼓鼓囊囊,那是楊召慶送給他的五萬塊底錢。八圈麻將下來至少能有十幾萬的收入,遠比陪計劃生育檢查團磨嘴皮子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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