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看出來了?隻是這圖並非是我設計並準備布置的,這些圖全是我今天在宅子裏看到的布置。”


    路雪楓眉頭微蹙,手指甲深深地陷入那一遝設計圖之中。黑曜石的瞳孔顯得格外銳利,帶著隱忍的怒火。


    難道我真的誤會他了,他其實一直在追查這件事,是因為這些逆向陣法意外出現在我身上而感到氣憤?


    他是真的一心為我好?但也有可能隻是為了保護我這個作為獻祭的道具。


    可眼下看著他的眉頭深鎖,心中哪怕抱著那些他會害我的想法,我也到底很難開口再去審問他。


    既來之則安之吧,其實若真的有那麽一天,指不定我也會和瓊瑤劇裏一樣甘願犧牲。


    天知道,到那個時候他路雪楓會不會編出一大段和電視劇裏一樣拯救天下蒼生的橋段來,捧我做救世‘銀熊’呢?


    “我倒是第一眼並沒有看出什麽端倪,總覺得那裏很美,很舒心,雖然第一次去卻覺得格外自在。”轉念,我又將目光放迴那圖紙上的湖中屋,‘接天芙蕖伴月眠,織紗瀠繞宛中央。’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景。


    這鬼界孤月當空,沒有白天。可這住所高高獨座黑山之上,占盡了居高獨賞佳處,獨享這鋪天蓋地的月光。


    如果單看這樣極陰的風水,又在月升的那西山之上,摒棄陽氣的幹擾,這絕對是妖物修煉的寶地。倘若往這個方麵想,那不難想象或許這宅子中有妖物盤踞,做出這逆向乾卦陣就是為了奪取誤入人的精氣,以供自己修為了。


    “這座宅子是北宋年間,汴京望族的祖宅。汴京經曆滄桑,祖宅也早就夷為平地。可這宅子卻好似有了靈性,憑借著自身百年的意念墮入鬼界,獨占了那月下風水之地——那個地方是黑山上出了名的極陰之地,黑凰雛。”路雪楓不置可否的了然一笑,像是知道我喜歡一樣,丟開手中的圖紙,就宅子的來曆娓娓道來。


    汴京?開封?好耳熟呀?上次在哪裏聽過?


    “黑凰雛?那是什麽?”路崇光賜給我這宅子還有這樣玄幻的名字存在?他難不成還要我去捉妖啊?我可不是萬能的機器貓,不但查案還要降妖伏魔啊?


    “鳳凰,雄為鳳,雌為凰,以日陽為羽,乃是天之祥瑞。本該是居濃重陽氣於一身的福瑞之體。但就如光影相隨,有此烈焰之物,必然也會有與之相對的陰寒。這便是凰之陰,黑凰也。”路雪楓的聲音淡淡的解答著我內心的疑惑,時不時揉了揉他的太陽穴,好似迴憶中有些許間斷,費勁。


    最終他還是起身,走到另一邊的書櫃前,在最陰暗的角落裏拿出一本漆黑封麵的筆記本,隨意的數著標簽翻找著。上麵娟秀的筆記抄錄了許多簡要的文言文語句,有用柔綠色的墨水在一旁細小的備注著些什麽。


    “然而即使黑凰,也本該隨著成長而不斷向陽,越是接近涅槃之時,其陰氣越虧,陽氣越盛,於是便有了凰雛之說。黑凰誕生,本就是摒棄所有至陽,聚至陰而成。所以黑凰雛一詞,在之後都用來形容絕無僅有的極陰寶地。哪怕這鬼界,這樣的地方也不過寥寥三四個。此間便是其中之一。”


    本以為他是無所不知的高大上,誰知道會有翻書的一天。這倒是叫我把目光放在他的那本筆記本上了,是什麽高級秘術之類的小說或者山海經那樣的秘籍麽?看上去裏麵記載了不少東西嘛。


    說著說著,路雪楓又從書架上拿下另一本書,一麵埋頭返迴書桌與設計圖紙對照,一麵繼續解釋道:“總而言之,黑凰雛的布局十分要緊,幸而當年這座宅院傳到汴京織造家的老爺手中後,老爺出遊金華城,迴到汴京特意為自己的愛女建造修繕這座宅院。那時幾近尋遍雲遊方士,集眾家所風,合成這極陰閨閣布局。”


    看他透過柔綠色的燈光專心研究的樣子,黑曜石的瞳孔倒映出各種各樣的圖案,總有一種濃濃的書生氣,仿佛從前他還未肩負家業的時候,他也如現在這般獨坐書房,時而研究時而閑情看書。


    閑散生活,情調怡然。


    “不過,若是尋常人住進去,輕則家破人亡,重則屍骨無存。索性的是,宅院即便換了無數個主人,也一直都是女主人擁有,女子陰氣甚重,與宅子本身可謂是一類意識,彼此互為鄰裏這才相安無事。最後埋沒在曆史的洪流中,淪落到鬼界來。”


    啪的一聲,厚實的筆記本輕輕合攏。路雪楓站起來,揉了揉先前專注盯著圖紙的眼睛。釋然一笑,仿佛覺得這堂課對著我講的意外順心。


    ‘嗬嗬……當然我也受益匪淺啦。黑凰雛……路崇光這位老伯伯可算是抬舉我了。’


    也確實夠深刻了,這麽稀罕的名字,這麽稀罕的由來。這下我可再不敢住了,天知道半夜是不是鬼敲門,天知道那屋子的房梁上會不會掛著個女人的頭呢?


    路雪楓注視著腦洞大開的我,手邊微微一帶,將我拉到牆角處的茶幾前。微微使力一摁,示意讓我老實坐下。


    沒管我因為他的動作驚訝的表情,路雪楓自然的拿過一旁的寶藍色琺琅茶壺往我麵前的杯子裏添上滾燙的熱水。


    茶杯中的花朵在茶珠中點點鑽出,俏麗吐豔。我們彼此欣賞花茶之餘,他則繼續翻開另一本書,悠閑的說道:“既然是這樣對風水如此講究的地方,突然出現昨天臥室中那樣最基本的錯誤,絕對是有人刻意為之,但也絕非是賜給你宅院的錢莊首領所為。”


    “刻意為之?為什麽?我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話,我不由有些不解,有什麽人要這樣害我?我隻不過是在鬼界工作,即使是追查假’幣案,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麵對我的小聲咕噥,路雪楓不禁噗嗤一笑,似乎覺得我的話很天真一般,他起身靠近我的麵龐,輕輕的附在我的耳邊說道:“瀅兒,你與錢莊掌印大人的關係,再加上葵家的事情,你的身份必然會惹人生疑。倘若我是你的敵人,你當初叫我調轉車頭返迴葵家的那一刻,我便覺得你會是一個不小的障礙了。”


    障礙?能力?我怎麽覺得我沒什麽威脅呀?


    “那……”不過說起障礙和葵家,那他的意思是,認識葵家且見過我的人?


    除此之外,見過我的人,還要害我的人,到底有何所圖呢?


    我除了追查假’幣案之外,並沒有做其他的事情呀?


    會是誰呢……


    “你瞧這個,東南省的沈川大亨。”一本雜誌在我繼續沉思的時候,遞了過來。是東南省,沈川大亨的相關報道。


    文字掐詞精確,說的是沈川大亨祭祖的浩蕩景象。


    沈川大亨洛家曾經出過八個狀元,骨灰無一不葬在祖宅核心的八麵鏡裏,世代接受族人朝拜與香火。


    八個……八方……難道說……


    “瀅兒,你的住所裏布置的是不多見奇異陣法,並不單單隻有逆向乾卦陣一種。若是把錢莊掌印決定將住所賜給你與我們又在得到消息後立刻去參觀這兩件事看作一個時段,試問誰能夠有能力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布置出這麽縝密的陣術?”


    路雪楓目光朝著我來迴打量著,像是等待著我也猜中他所意料的答案,而我和他也幾乎同時將目光集中在眼前的雜誌上。


    雜誌上圍成一圈頭朝外的狀元石像分為顯眼,前後錯落,像極了一個八邊形。


    沈川大亨?八麵八方,有同樣兼職福壽行業,那意思是不是算說他們崇尚八卦陣法?


    “怕是要找個時間好好的去走訪一下,這擅長八卦奇門的沈川洛家了。”路雪楓嘴角大方的一揚,眼神中透出了然的光。


    沒錯沈川大亨,這個家族絕對是一個知曉陰陽八卦,奇門遁甲的家族。即使這件事情與他們無關,走一趟也絕對不會白跑。因為他們之中必然有能人能夠幫我將那設計圖中涉及的陣法解答一二。


    反正是絕對不會虧本的一趟。


    “多少先休息一段時間再去吧,葵家的事情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不必強打起精神讓自己去逃避那些痛苦。你需要的是用時間磨平那道傷,不能讓別人利用那段傷痛去刺激你,傷害你。”


    沒等我給自己好好鼓一把勁,路雪楓的聲音便立刻如當頭一棒般的打住了我的摩拳擦掌。葵家事故的沉默又一次被他的話勾了起來,先前的勇往直前,隨著他這一句話轉變的有些膽怯。


    我在害怕,害怕沈川大亨八卦的背後也是一個大陰謀,害怕到那個時候我也依舊是把所有的事情搞得一團糟。


    我抬眼難為情的一笑,遮不住刻意擺出來的淡然,我確實需要休息一陣子,可我更想早點解決這場根本原本毫無關係的案件不是嗎?


    “好……”淺淺一語,我再不好多話。輕輕拿過幾案上的雜誌,頭也不迴的返迴一旁自己的房間。


    既然出不去,也沒有心情去追查,就讓我暫時從書本裏好好了解一下這個沈川大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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