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天柱峰南側,太和宮中,七名身著道裝之人,正聚首於此,麵麵相覷,還不時向殿外張望。這七人,有長有幼,年長者已近而立之年,年幼者才剛剛斷奶。


    為首的那已近而立之年的中年道士,神情衝淡恬和,一副溫文儒雅的風範;與之相對的,是一名剛及弱冠年的青年道士,麵容嚴肅,穩重如山倒氣勢透體而發;二人下首處,各站著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道士,一人精壯剽悍,一人文質彬彬;再往下,則是一個十歲左右,唇紅齒白,麵目俊秀的少年道士,懷中還抱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嬰孩,嬰孩正努力睜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四下張望;他的對麵,是一個六歲大小的孩童,瓷娃娃一般的小臉上,不時閃過靦腆的紅意,正逗弄著對麵少年懷中的孩童,使得那孩童張牙舞爪,急欲脫離少年的懷抱,愈發不老實。


    殿中的這七人,正是張三豐的七名嫡傳弟子,宋遠橋、俞蓮舟、俞岱岩、張鬆溪、張翠山、殷梨亭、莫聲穀。其中,宋遠橋、俞蓮舟、俞岱岩、張鬆溪四人,已開始涉足江湖,並闖下了不小的名頭。


    此時,七人聚集太和宮,確是接到張三豐的傳信,言今日會返山,並給七人介紹一個他新收的弟子,也是他們的小師弟。


    在七人滿含期待、好奇的等待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張三豐的身影翩然出現在了殿中。


    “師父……”七人連忙聚集了過來,將張三豐團團圍住,雙目俱都不自覺的看向張三豐懷中,那仍昏睡不醒的謝無忌。


    殷梨亭靦腆的問道:“師父,這就是你新收的小師弟嗎?好可愛啊……”


    張三豐含笑點頭,看向謝無忌的眼神中,滿是疼惜、期待之意。


    眼見幾位師弟都對這繈褓中的小師弟好奇得緊,並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宋遠橋忙低聲說道:“都小聲點,不要吵醒了小師弟。”宋遠橋已代張三豐執掌武當門戶多年,被眾師兄弟公認為第二代掌門人選,說話間自有一股無形的威嚴,眾師弟們平日都對他甚是尊敬,當下聞言,俱都住口不言,但雙眼卻始終未曾離開過謝無忌,眼中的好奇越發濃鬱。


    俞蓮舟內功最高,尤勝大師兄宋遠橋,很快就看出了謝無忌身體的不妥,當即眉頭微皺,輕聲問道:“師父,小師弟他……”


    張三豐輕聲歎息道:“哎,你們這位小師弟,命運多舛,才剛出生不久,便遭逢大變……”當即,將救下謝無忌時的慘象,娓娓道出。


    在張三豐的言語中,並未提及謝無忌乃他所推算的紫薇帝星轉世,隻是說自己常年閉關,靜及思動,起了下山遊曆之念,機緣巧合救下了謝無忌,憐其身世,便收下他為徒。


    張三豐這麽說,倒不是想要對弟子隱瞞什麽,隻是覺得謝無忌紫薇帝星轉世之事,不易對太多人說起,以免過早的給謝無忌太多的壓力。


    七人聞言,再看向謝無忌的眼神,也都滿是疼惜之意,並紛紛保證,今後一定要好好關愛謝無忌。


    眼見七人兄弟友愛,張三豐老懷安慰,手撫銀須,含笑點頭不已。


    就這樣,謝無忌大難不死,幸得張三豐這位一代武道宗師收為關門弟子,於武當山住了下來。


    接下來的三個月中,謝無忌體內《幻陰指》那陰毒至寒的內力,終被張三豐一點一滴的用精純《純陽無極功》,盡數驅除。但由於其拖延的時間實在太長,使得謝無忌周身經脈受損極重,幾乎不可轉圜。


    張三豐黯然歎息,言謝無忌此生,恐怕都無法修煉內功心法,若非有什麽驚世機緣,於武道之上,難有太大的成就。


    宋遠橋等七位師兄,聞聽此事,對於謝無忌的疼惜之情更甚,對於他的關愛自然也就與日俱增。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謝無忌有張三豐這個師父,以及宋遠橋等七位師兄的無微不至的照顧,渡過了六年無憂無慮的時光。


    這一日,早課過後,七位師兄們都有自己的事情去忙,有的去處理教務,有的去教導三弟弟子武功,有的則去精研道藏,還有的去修煉武功,唯有謝無忌無事可做。


    謝無忌咬了咬下唇,機靈的小眼珠滴溜溜一轉,計上心來,悄悄的跟上了三師兄俞岱岩。


    俞岱岩雖剛及弱冠,內功卻已是不弱,很快便察覺到身後的小尾巴,嘴角不由得的微微翹起,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腳下的動作又快了幾分。


    謝無忌隻覺得眼前一花,俞岱岩就跨到了數丈開外,很快便要脫離他的視線,不由得的心下大急,連忙全力奔跑追趕。同時,心中習武的念頭,也愈發渴望。


    “唿哧,唿哧……”謝無忌拚命追趕,確仍是將俞岱岩追丟了,不由得大為懊惱,嘴上喃喃不已:“可惡,三師兄真是太可惡了,跑得這麽快,難道吃壞肚子了嗎?嘿嘿……”說著,臉上浮現出一絲壞壞的笑意。


    “啪”的一聲脆響,謝無忌隻覺得小屁股一疼,隨之身體便不由自主的高高而起,被拋起了數丈之高。


    謝無忌又如何不知發生了什麽,不由得高聲叫嚷了起來:“三師兄,你壞,快把我放下來。”


    “小師弟,背後說師兄壞話可是不對的哦,今天師兄一定讓你好好長長記性,哈……”俞岱岩大笑著,探手接過快速下墜的謝無忌,又略一用力,又將他高拋了起來。


    半空中,謝無忌張牙舞爪的亂抓亂踢,卻根本無法控製自身,如此兩三次過後,隻覺得一顆小心髒“噗通,噗通”狂跳不已,不由得他不服軟,可憐兮兮的哀求道:“三師兄,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饒了我這迴吧……”


    “看你還敢不敢頑皮,嘿……”俞岱岩又將謝無忌拋起了兩次後,這才罷手,雙手略微一帶,就讓謝無忌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謝無忌又經曆了一陣頭暈目眩後,憤憤不平的瞪向俞岱岩,卻也不敢將心中的不滿宣之於口,生恐俞岱岩再來上幾迴,那真就有他受的了。


    俞岱岩笑問道:“小師弟,今天你不去玩耍,跟著為兄作什麽?”


    謝無忌這才想起了“正事”,忙又露出一副討好的笑容,甜聲道:“三師兄,我要練武,你教教我好不好?”


    俞岱岩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怔,眼中異色也一閃而逝,又飛快收殮,並未被滿心期待的謝無忌所察覺,不動聲色的問道:“小師弟,你要習武,為何他人不找,偏偏來找我啊?”


    謝無忌忙討好道:“因為我知道,三師兄最疼我,武功也最好。”臉上的笑容越發甜膩,大眼睛忽閃忽閃,很是可愛。往日裏,他一旦使出這招,張三豐和七位師兄,一定是百求無拒。


    至於謝無忌為何不去求別人,偏偏來求俞岱岩,卻也有他自己的小算盤。七師兄莫聲穀,僅比他大一歲,也才剛剛習武不久,自然無法教他;五師兄張翠山和六師兄殷梨亭的情況也差不多,自己還要接受張三豐,又或是其他師兄的教導,又如何能教他;如此一來,合適的人選就隻剩下宋遠橋、俞蓮舟、俞岱岩、張鬆溪四位師兄了。


    雖說,這四位師兄都極為疼他,但大師兄宋遠橋威嚴日盛,二師兄俞蓮舟又太過嚴肅,對於這二位師兄,謝無忌難免有些敬畏,能不求到他們,就盡量不去求;四師兄張鬆溪,一肚子“壞水”,往日沒少折騰他,自然也要盡量避而遠之,他才不會“自投羅網”;這樣一來,僅剩的三師兄俞岱岩,就順理成章的成了最佳的人選。


    不過,經過剛剛那一幕,謝無忌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升起了一絲絲後悔之意,但事已至此,卻是不能再猶豫。否則,還真不知道,又會被俞岱岩如何折騰了。


    俞岱岩笑道:“小師弟,雖然你的小嘴很甜,說得為兄很是高興。但是,你習武之事,卻不是為兄能做主的,必須由師尊他老人家來決斷。”


    “不教就不教,小氣鬼……”謝無忌聽了,失望之餘,還有些慶幸,當即作了個鬼臉,扭頭就走。


    “你說什麽?”耳旁邊,傳來俞岱岩似笑非笑的聲音,謝無忌嚇了一跳,雙腳飛快邁動,轉眼間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這一天終於來了,希望小師弟能接受這個現實吧,哎……”俞岱岩臉上的笑容盡數斂去,眼中擔憂之情閃動,喃喃道:“不行,此事得知會一聲其他師兄弟,大家一起想想辦法……”說著,雙足略一發力,身體便如利箭般竄了出去,尋找其他師兄弟去了。


    謝無忌跑了好一陣,見俞岱岩並沒有追來,心中又難免升起了幾分失望之情,雖對於是否讓俞岱岩教他武功,他還有些猶豫,但俞岱岩不來追他,確是擺明態度在張三豐沒有點頭前,是不會教他習武的,謝無忌的心中又如何能夠不失望?


    謝無忌停下了腳步,憤憤不已:“臭師兄,壞師兄,你不願教我練武,我還不跟你學了呢。我這就去找其他師兄……”


    “可是……”謝無忌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暗道:“三師兄雖壞,但連他都不教,恐怕其他師兄也不會教我……看來,此事,還真得去求師父了……”


    謝無忌本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就去打擾張三豐,但事到如今,卻也由不得他了,當即下定決心,快步向後山跑去。


    高聳雲煙的隱仙岩,石如玉壁,呈瑰納奇,仿若人間仙境。一間精致簡樸的精舍,點綴其中,正是張三豐平日閉關之所。


    謝無忌廢了好大一番力氣,方才登上此處,已是氣喘如牛,鬥大的汗珠順著他的小臉滴滴滑落,眼睛卻是異常明亮。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練武,也能同師兄們那樣,登山涉水如履平地,謝無忌就興奮莫名。


    “咿呀……”不等謝無忌開口唿叫,精舍的屋門便被緩緩推開,張三豐的身影驟然出現在了謝無忌的麵前,臉上滿上是疼惜之色,也不無怪責的說道:“坤元,你怎麽一個人跑來了?有事要找為師,為何不讓遠橋他們帶你上來?”坤元,自然就是張三豐給謝無忌起的法號。


    謝無忌忙撒嬌道:“師父,徒兒想你了,師兄們都忙,我不想麻煩他們,就自己來了。”


    “你呀……”張三豐略顯無奈的搖了搖頭,如何不知謝無忌那點鬼心思,笑問道:“說吧,這麽急著來找為師,是什麽事情啊?”


    謝無忌可愛的吐了吐舌頭,討好聲道:“師父,我是真的想你了……”眼見張三豐並不為所動,這才實話實說,滿是期待的央求道:“師父,我想習武,你教教我,好不好?”


    張三豐早就料到這一日終會到來,卻也並未表露出太多的異色,臉上笑容不改,和聲又問:“坤元,你為何突然想要習武呢?”


    謝無忌忙道:“師兄們都在練武,我作為師父的關門弟子,自然也不能例外啊。師父,等我練好武功,再來拜見師父,就不用這麽費力了。”


    張三豐的聲音越發柔和,說道:“坤元,並非是為師的弟子,就一定要練武的。你若是真的想念為師,也自可讓遠橋他們送你上來。並且,為師今後也會都抽出時間,陪陪你的。”


    謝無忌微微一怔,沒想到張三豐竟會這麽說,急道:“可是,我確是想學武啊。再說,能夠自己做,為何還要麻煩師兄他們呢?師父,我知道習武很苦,但我不怕苦的……”


    “哎……”張三豐輕歎一聲,打斷了謝無忌的語無倫次,和聲道:“坤元,你也別急。非是為師不願教你,而是你的身體,確實不太適合習武。”


    “不適合習武?”謝無忌更急,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忙道:“師父,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的身體怎麽了?”


    張三豐歎息道:“坤元,你先天身體有疾,周身經脈極為脆弱,並不適合習武。即便勉強習之,也難有太大的成就。”卻是並未提及謝無忌的這種情況,是由《幻陰指》所致,以免他被仇恨影響了心性。


    “什麽!”張三豐的話,猶如晴天霹靂,轟在了謝無忌幼小的心頭,謝無忌呆立當場,隻覺得眼前昏昏沉沉,好似天都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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