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黑暗中亮起一線微光,隨即連成一片靈紋:


    青藍色紋路閃爍明滅,映出了四周的深沉石壁。石壁一旦被光華照耀,便如唿應般現出相互勾連的白色靈光,將周圍的環境徹底照亮,現出一方寬敞石洞的形狀。


    這石洞約莫有二十丈長、十餘丈高,顯得四四方方,其內壁光滑無比、棱角分明。此時,石洞的穹頂正如水波般粼粼閃爍,四壁更是白光灼目,形成了轉動不休、分合嵌套的圓環狀符文。


    下一刻,玄黑色的地麵紅光大作,道道金紅色裂紋憑空綻開,密密麻麻的爬滿了地麵,熾烈無比的氣息自地縫中衝出,紅光的中心處亮起一圈紫金色圓環,驀然噴出一道紅色人影!


    “咚!”


    紅色身影結結實實的撞在了石洞穹頂上,被上方的青藍色水波接住,隻發出輕微的聲響來。紅色身影的後背牢牢貼著穹頂,被水藍色華光吸收了無量熱力,這才露出一道精赤人形來,正是李慕玄!


    此時,李慕玄有些暈頭轉向:長距離的火遁讓他神識萎靡、倦怠不堪,所幸他身具地火道體,火遁所耗的法力微乎其微,否則以他所能動用的三成法力,連十分之一路程都無法橫跨。


    強忍著眩暈之感,李慕玄自魔心中取出一枚黑色石頭,打入道道法決。


    黑石發出奇異的嗡鳴聲,讓四壁的耀眼白光黯淡下去,不再發出鋒銳懾人的氣息。


    這些白光是宗門預先布設的“明光絕殺陣”所化,乃是至陽至剛的金係陣法,專門克製邪魔外道,銳不可當!


    剛才,若非慕玄及時取出了龍甲師祖所贈玉京監察使信物,再配合著特定的法決將大陣威能消弭,就要被這殺伐大陣撕作粉碎……


    “論及攻殺伐戮,金係果然無可匹敵啊!”李慕玄這樣想著,自穹頂徐徐落下,穿好了衣袍。


    值得一提的是,李慕玄如今的星辰法衣左袖缺損,露出了小半截手臂,破壞了青色道袍的整體美感,顯得有些滑稽,對道袍本身的功用有些影響。


    “到了玉京城中,還要尋一處店鋪修理法衣,暫時就如此吧。”


    盤膝定坐了兩個時辰,將耗損過大的心神恢複如常,一襲青袍的李慕玄方才起身,慢慢走到了石室一角,向牆角處打出法決、注入法力,借著傳送陣法直接離開了石室。


    再次現身,李慕玄已在數百丈的高空之中,極目而望,隻見:


    開闊的平原上蔥蘢一片,無數農家園舍星宿列張,將平原分割為大大小小的方塊,農人、耕牛芝麻般散落在田壟上,忙忙碌碌……好一副春耕勞作的塵世畫卷!


    李慕玄一邊好奇觀望著耕作場景,一邊將心神探入東洲堪輿圖,才恍然發覺此地距離玉京城隻有三百餘裏距離,算來已是京郊了。


    農人辛勤耕作的場景,慕玄隻在宗門典籍中見到隻言片語的描述,如今乍一見到,隻覺甚是有趣,悄然落在地麵上,邊走邊看,如凡人般向著玉京方向慢慢走去。


    仲春二月,風光明媚。


    此時於農家而言正是春耕之際,早年播下的秫米已經普遍抽出了青翠欲滴的嫩葉,但高高的秫米行列間還要播下新一茬的紫豆來,才能讓金貴的秫米長勢更好,秋時有一番好收成。


    李慕玄通讀經典,卻知這秫米在某種程度上甚至算是靈植,來曆非凡。其原身乃是五色靈蒲,經過修士一代又一代的引導培育,才成為如今可以規模種植的作物。


    秫米的外形與蒲草相似,通身翠綠,上端生著粗長的淡黃色米莖,其生長以六年為周期,第一年種下時隻是長高,卻不結籽米;第二年完全成熟,株高五尺有餘,結出少量米粒;第三、四、五年相對鼎盛,可結出大量籽米;第六年瀕臨衰亡,收獲甚少。


    秫米的生長條件要求較高,隻有在具備一定靈力的田地、環境中才能存活,且需要精心照料。在秫米播種時,必須有通曉靈植之道的修士施展法術,才能保證其成活率,並在成長過程中一路照料,除滅病害,才能獲得豐收。據宗門的靈植典籍所言,五百畝地域就要專門配以一位靈植修士照料,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


    雖然秫米成長存活過程中都要有修士參與,但是收獲的籽米可以直接作為靈米食用,清靈精粹,蘊含著淡淡靈氣,是豪門貴胄、低階修士熱烈追捧的靈物。


    秫米種植在淺水窪中,呈列狀隔開分布著,中間被一條條潮濕的泥梗隔開。如今,農人們正牽著耕牛,將中間的泥梗慢慢犁開,再配合著秫米的生長周期配種紫豆、木薯等一年期植物,以幫助秫米生長,可謂精耕細作、關照備至了。


    李慕玄身著道袍、漫步田間,勞作的農人和玩耍的孩童,都會在他經過時放下手中活計,向他躬身行禮,倒讓李慕玄有些局促,不知如何是好。


    看得出來,這裏的人們經常接觸修士,對他的到來不會感到驚奇,卻也不會上前搭話,隻是遠遠的鞠躬行禮,表示尊敬。


    再行片刻,李慕玄來到了一小片與眾不同的田地旁,這片田地上種著五色靈蒲、寸劍草、安魂草、小黃花等靈植,顯得姹紫嫣紅,在一大片秫米田中極為醒目。


    田間,有一位兩鬢斑白的老農正在培土,神情無比專注,連額上沁出的細密汗珠也不管不顧。


    “煉氣六層,修為不算高,尤其是在他年屆花甲的情況下。”李慕玄心中暗想:“但觀其氣息,凝實沉靜,倒真有幾分築基修士的定坐意韻,奇怪!”


    李慕玄駐足觀看,揣摩體悟著這位老修士的意境,似有所得。


    許久之後,老農的培土過程方才結束。隻聽他長籲一聲,站起身來,無比自然的撩起衣訣,如真正的老農般擦拭額上汗珠。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駐足田間的李慕玄,見他周身氣息深不可測,連忙拱手說道:


    “前輩法駕光臨,方才真是失禮了!還請前輩包涵!”


    此言一出,這修士身上繚繞的意韻便告消失,連帶著他的神、氣、精三寶悄然降低,跌落到煉氣六七層的水平。


    慕玄心中稱奇,卻也笑著拱手迴禮,口中說著:“道友請了。方才途徑此地,觀道友靈植之術非凡,看了一會兒,是我的失禮才對。”


    老修士見慕玄說的和藹,眉眼深處的一抹不安化解了些許,狀似熱情的迴道:


    “微末小技,不入前輩法眼。敢問前輩來此翠柳莊有何要事?晚輩正是此地莊主,是否有需要晚輩效勞的地方?”


    見這老修士一口一個晚輩,態度謙恭無比,眼神中還帶著敬畏討好之色,李慕玄心中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說道:


    “道友無需多禮!不瞞道友,我對靈植之道有些興趣,一路行至此處,十分好奇,還有些不明之處要向道友請教……”


    談話間,老修士將李慕玄迎入不遠處的“農莊”中,欲要詳細解說。


    此地稱為農莊並不確切,其實也算是修士洞府,隻是看起來像是農莊一般,而且與普通的洞府形製不同,更像是世俗莊院的布局。


    農莊寬敞整潔,大門、前廳、跨院、中堂應有盡有,還有六位侍女穿梭其間,端茶倒水,像是世俗員外的宅院。


    隻是以神識細細掃過,就能發現院落的圍牆裏埋藏著警戒、抗拒的零碎陣法,小跨院中的兩棵矮樹、牆上攀援的綠色藤蔓都蘊藏著絲絲煞氣,應該也是布置好的攻伐手段,不知效用幾何?


    老修士將慕玄請在中堂上首落座,自己迴轉後堂,親自取來一壺靈茶,注入玉製茶盞中,麵色放鬆的說道:“荒僻之所無以待客,還請前輩品評這杯‘靈霧’,卻是晚輩自種的,恰逢二月新雨,尚有些可觀之處……”


    經過一路的交談,老修士基本確定李慕玄隻是恰巧路過的築基修士,年紀輕輕、修為高絕,不會對他有什麽圖謀,也就放下心來,生出結交的心思。


    李慕玄輕輕撚起玉製茶盞,玉盞透涼、茶湯青碧,卻猶自飄出淡淡的白霧,蒸騰間飄出冷冽清香,可見不凡。


    李慕玄稍稍晃動著手中玉盞,見茶湯純凝無滯,不會在杯內留下水痕,不由微微點頭,將手中茶湯一飲而盡。


    認真說來,李慕玄平常並不飲茶,也不懂茶道。印象最深的一次,還是在玉靈城的忘塵軒中,相遇了忘塵叟、黃芽兒,飲下一杯洗練身心的玄覽靈茶,痛的死去活來,卻也受益匪淺……


    李慕玄思憶往事,再將靈霧茶的滋味與印象中神意而凝的玄覽靈茶對比,越發覺得口中馨香沁涼的茶水寡淡起來,不由眉頭舒展,一飲而盡。


    在老修士略帶期望的眼神中,李慕玄微微笑道:“道友的靈霧茶果是不凡,清冽中見淡泊,令人飲而忘俗!”


    老修士自得一笑,剛要謙遜幾句,就聽李慕玄開口問道:


    “道友,觀京郊秫米連片,著實令我心喜!既然秫米能夠成片種植,為何在我之前行遊的地方沒有見到呢?隻要此物遍地鋪開,定能大大增強我族實力,無論修士凡人,皆可受益,何不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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