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營地,雲老獨自坐在湖邊,麵前擺放著小巧的案幾與幾件精致的酒具,一邊賞玩湖景,一邊自斟自飲,好不愜意。


    突然,他右手一擺,碧藍色的酒水一下子灑出大半,卻渾然不覺,隻是萬分驚訝的看著遠處的雪山,眼中甚至帶有一絲驚懼!


    在他的眼中,原本秀麗靜美的雪山已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峰頂上烏雲籠罩,電光湧動,無數靈雲閃動著光輝,整個雪山似乎在不斷的顫抖,似乎下一刻便要傾覆而下!


    一股磅礴的氣勢轟然掃過,平波如鏡的湖麵惡浪翻滾,變得渾濁起來;無數花草搖曳舞動,甚是駭人!


    方圓千裏之地,每個生物的心中都仿佛出現了一隻無形的大手,將心神狠狠攥住,投下一片陰影,讓人恨不得立馬逃走,遠遠地離開。


    雲老猛然站起身來,一邊布下重重陣法,一邊聯係幾隻小火狐立刻迴返營地,但在他時不時看向雪山的眼神中,可以讀出此時的驚懼、疑惑和不安……


    山下的雲老如臨大敵,然而峰頂之上,李慕玄二人的立身之處卻是穩如磐石,連絲毫晃動也無。


    李慕玄無比驚歎的看著頭顱低垂的老者,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老者的身體漸漸發光,一開始是淡淡的黃光,而後迅速轉亮,變為無比耀眼的白光,甚至穿透了烏雲,與天上的陽光交相唿應!


    “劈!”


    一聲短促低沉的聲音響起,白光陡然耀眼百倍,便是李慕玄,也不得不閉上雙眼……


    白光減弱之後,李慕玄再次睜開眼睛,老者的肉身已然消失不見,原地盤坐著一個麵容稚嫩、身形嬌小的嬰兒,隻見他法相莊嚴,兩手掐訣,隨後化為流光,遁入下方的岩石之中,須臾不見。


    山體的抖動愈發劇烈,漫天烏雲迅速匯成巨大的漏鬥狀,直指老者元嬰遁入的岩石,無數銀蛇狂舞,似乎化成了漏鬥四壁上的金銀色紋路,久久不散,煞是奇妙。


    留翠山方圓千裏之地,從天空至大地,都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似乎整個凝固起來,像是大海中新生的浮冰一般,慢慢浮出水麵;無數動物驚慌失措,拔足狂奔起來,紮根大地植物們紛紛搖擺著枝葉,仿佛訴說著什麽……


    嗡……


    一陣奇異的嗡鳴聲響起,整個空間微微顫動,無數微不可查的流光其四麵八方匯聚而至,在峰頂合為一道光影,正是一片大地與高山的模樣,可不正是留翠山方圓千裏的微縮地貌?


    漸漸地,光影奇異的扭曲變形,化成了一位身著白色儒衫、麵容英武的青年男子形象,其樣貌與之前的老者截然不同,卻偏偏流露出相同的氣質。


    “轟轟轟!”青年男子剛剛凝成形體,甚至尚未完全凝形,無數蛇電爭先恐後的狂撲而下,淩空傳來巨大的威壓甚至透過陣法保護,將火靈兒死死的摁在地上,動彈不得!李慕玄的脊梁咯咯作響,硬撐著站直,依然目不轉睛的看向空中。


    青年男子猛然睜開雙眼,麵對著鋪天蓋地般的無數銀雷,夷然不懼!


    但見他右手高舉,呈擎天之勢!道道狂雷仿佛被一道無形屏障托住,徒然炸開無盡雷光,卻連絲毫聲響都未發出;青年男子五指一合,雷光齊齊湮滅,再無作為。


    然而,峰頂的烏雲還未散去,空中傳來的威壓不但未減,反而更加濃厚。


    青年男子哈哈大笑,隨後縱身一躍,隻身穿入烏雲之中,不見了身形。隨後,烏雲裏閃過陣陣白光,在一瞬之間,李慕玄隻覺有無窮偉力自周圍投入烏雲之中,醞釀著浩瀚的力量……


    “開!”一聲清斥響徹雪峰,隨後,天上的漏鬥狀烏雲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再也無法保持運轉的狀態,來自空中的威壓一下子減少了大半。


    “收!”顯露身形的青年男子再次開口,裂開的烏雲迅速沒入山峰上的某處虛空,消失不見。


    烏雲既散,天朗氣清。


    青年男子靜立空中,劍眉微皺,似乎在思考著什麽;李慕玄抱起全身脫力的火靈兒,發現其沒事後,也是靜靜站在原地,反複思考迴味著剛才的情景,揣測個中玄奧,想要解明妙理。


    半刻鍾之後,青年男子迴過神來,發現李慕玄還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由哈哈大笑,落迴峰頂,問道:“李慕玄道友!不知有何領悟,可不可以和我說說?”


    李慕玄聞言,也是笑道:“適才觀摩前輩轉為神靈之體,確實受益匪淺!大道艱深,實難蠡測!不過看前輩如今氣息,飄飄然、渙渙然,定已脫去前軀,再獲新生了吧?”


    青年男子笑著點頭,說道:“我如今已是新生,過去種種,猶如鏡花,雖則曆曆在目,隻覺兩不相幹。慕玄道友證我新生,就不必叫我前輩了,叫我雪月吧!”


    李慕玄拱手賀道:“恭賀雪月道友新生!看剛才道友破開劫雲的威勢,已是地君巔峰的修為吧?”


    雪月略微沉吟,答道:“不瞞道友,目前我的形體尚未完全穩固,隻是地君中階的修為。想要再次晉升至巔峰,三五十年的水磨工夫,必不可少啊!”


    李慕玄驚道:“觀道友在揮手間便驅散劫雲,地君中階竟有如此威能?”


    雪月道:“慕玄有所不知,一者留翠山領域,方圓千裏的地脈靈氣盡數被我激發,正是力量最強之時;二者我原本有元嬰後期的底蘊,自然比普通地君強大幾分;三者此劫雲並非晉級之劫,僅僅是轉化神靈時天地元力擾動而生的塑身之劫,威力不大。”


    李慕玄點頭受教。這時,懷中的火靈兒悠悠醒來,好奇的看著雪月,有些疑惑的樣子。


    雪月挑了挑眉,開口說道:“這位狐族道友身具奇特火靈,尤為適合我門傳承,修我門‘天火化靈’之術,進境必當神速!更難得的是讓我一看便有眼緣,不知道友可有師承?可願入我門下?”


    火靈兒愣了愣,緩緩開口說道:“小靈兒還沒有師父,前輩神通廣大,身上的氣息又令小靈兒非常舒服,我自然願意!隻是我爺爺還在山下,我想先問問他。”


    雪月點點頭,說道:“我早已發覺‘凝碧湖’邊的幾人了,他們正尋找你們二人呢!你的爺爺就是其中築基後期修為的那個老人嗎?”


    火靈兒點點頭,隻見雪月緩緩抬手,一道光影顯現,雲老的身影竟然憑空出現在了場中!


    “挪移神通!”李慕玄驚叫出聲!


    一般而言,修士達到元嬰修為時,便能自動掌握元嬰瞬移的神通,但是這項神通隻能用於元嬰瞬移,即使如此,其速度之快也遠超同階修為遁速,甚至超過絕大多數法寶的速度,是元嬰修士的保命底牌。


    然而,雪月竟能將湖邊的雲老瞬間挪移至此,顯然在空間領悟上有極其深厚的造詣,自身瞬移也必然不在話下,這雪月如此神通法力,實在可畏可怖!


    雲老突然被挪移至此,一時稍亂分寸,李慕玄立刻傳去一道神念,迅速將情況介紹了一遍,著重提到了雪月的神通和他想要收火靈兒為徒的意願。


    雲老接收了神念,迅速的了解到情況,心中不由狂喜:要知道,這是一位媲美元嬰後期的大能修士想要收徒啊!而且還是首次收徒,必然會對火靈兒關愛有加,他怎麽會有絲毫意見呢!


    雖然心中一萬個同意,但雲老還是端容說道:“在下雲不羈,忝為火雲狐族族長,承蒙前輩不棄,看中了我族後輩,謹同意族人火靈兒拜入前輩門下。火靈兒年幼頑皮,萬望前輩包涵!”


    雪月見他同意,心中也自欣喜,兩世為人,這還是第一次收徒。於是他微笑著溫言道:“族長不必擔心,我也曾是妖獸之屬,頑劣不堪,如今既收火靈兒為徒,自然傾囊相授,視其心性資質,未來傳以心印,亦是未嚐不可!”


    雲老聞言,更是驚喜的連連道謝。心印之說,以心印心也,一般是師父將自身的神通道法,通過心念證印的方式傳於弟子。


    由於心印之法極為艱深,對於施印與受印兩方都有較大的風險,因此非衣缽嫡傳不授。而心印一旦成功,徒弟就能完全掌握這門神通道法,並獲得師父對神通道法的理解與感悟,突飛猛進。雪月如此承諾,顯然是認可了火靈兒的嫡傳身份,也無怪乎雲老如此欣喜。


    雪月在雲老和李慕玄的見證下,正式將火靈兒收歸門下。


    他的章程倒也簡單,隻是要火靈兒拜了兩拜,交出一絲包含了神魂法力氣息的精血。收徒禮畢,雪月取出兩枚碧綠色的靈果,說道:


    “兩位道友見證觀禮,我也要有所表示。此乃‘冥靈’樹上所結冥靈果,修士吃後,數月之內都會無比契合天道,對突破修為瓶頸有較大的助益,難得的是毫無後患,還請兩位收下!”


    李慕玄二人相視一眼,這冥靈樹乃是上古相傳的神樹,存續可達數十萬載,無有天劫加身,可謂天地神物,幾不可見。這兩顆冥靈果的價值可想而知。


    雲老略微猶豫,還是開口說道:“我已風燭殘年,大限不遠,恐無福消受此等神物。還請前輩將其賜予火靈兒,對她來說此物作用更大。”


    雪月迴道:“道友馬上便將突破假丹修為罷?有此冥靈果,再加上其他一些靈材輔助,想來結丹還是有幾分把握的,不必妄自菲薄。至於火靈兒這裏,更多的要靠她自己的天資與精進,必要時我自然有更好的靈物。”


    既然事情都交待的差不多了,李慕玄和雲老便準備告辭下山。火靈兒不舍的看著兩人,幾乎就要哭出來,兩人連忙安慰一番,李慕玄更是保證幾年內一定過來看她,給她帶來好吃好玩的東西,才暫時安撫了她的情緒,使她露出了笑臉。


    高聳的岩壁上,火靈兒凝望著李慕玄和雲老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道:“爺爺,慕玄哥哥,你們等著我,小靈兒會快快長大,快快修行,很快就能幫到你們的!”


    午後的太陽有些刺眼,但也隻是為雪峰披上了一層亮金色的外衣。峰頂上大雪飄零,很快便遮住了火靈兒單薄的身形,將她隱沒在茫茫雪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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