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的花樹叢中,隱約可見一位紅色宮裝的少女斜倚樹下,螓首蛾眉,露出美豔動人的側臉。


    佳人輕啟朱唇,低聲吟唱:


    綠草萋惜描峰眉,紫露點絳凝青翠。


    貪得山水融融醉,和風細雨不須歸。


    少艾難負韶華淚,采薇柔止亦傷悲。


    遙相思慕徒折柳,惟願不負三春暉。


    一曲唱畢,便有幽幽長歎縈繞在花叢之中,似有暗香浮動,婉轉不絕……


    數個時辰之前,李慕玄一行人穿過花海、行至湖邊,不斷驚歎於沿途的美景,真可謂處處有景,步步悅目。


    隻是任憑眾人如何查探,也沒有發現此處有任何異常之處:靈氣並不濃鬱,低階靈草隻有少許幾株,且年份不久,山水泉源也很正常,隻蘊藏著微不可查的一點兒靈氣。


    既然察覺不到異常,而大家又因趕路而顯露疲態,雲老便在湖邊布陣紮營,決定在此修整一日,眾人可隨意遊玩,約定在黃昏前返迴營地。


    既然有了難得的放鬆機會,李慕玄也準備四處的遊覽一番,飽覽盛景。不料卻被火靈兒纏住,非要拉著他一起去爬遠處的雪峰。


    眼看著火靈兒便要黏在李慕玄的身上,卻見慕玄哈哈一笑,拔足飛奔,將火靈兒急的直跳腳,索性化作火雲狐原身,飛快的追趕著……


    一逃一追間,遠處的雪峰也漸漸變大,自秀美嫻靜慢慢變得雄渾壯闊起來。


    李慕玄與火靈兒之前都沒有見過雪:因為在玉清門的宗門範圍內隻有三山,且覆有陣法,調理陰陽,因而宗門三山不論如何高聳,峰頂都是和似春秋,從不見狂風皚雪。


    山腳之下,李慕玄和火靈兒極目仰望,山上顏色分明,十分美麗:雪白的峰頂、灰青的苔原、青蔥的林地、沁綠的草場……


    李慕玄將這無窮景致盡收眼底,隻覺心胸開闊,充滿欣喜。


    接下來,兩人一起上山,火靈兒以原身攀在李慕玄的肩上,左右顧盼,時不時的發出一聲驚歎,對著李慕玄問東問西。


    李慕玄無奈的問道:“小靈兒,之前說好我們‘一起’爬山,如今你站在我肩膀上不下來,不就成了我一個人爬山了嗎?”


    火靈兒得意的說道:“誰讓我小呢!我變幻身形,毫不費勁的站在你的肩膀上,有本事你也把自己變小,站在我的肩膀上,我同意哦!”


    李慕玄一時無語,隻好放慢了速度,向峰頂行去,欣賞起沿途的美景,不時應付著火靈兒這個好奇寶寶的各種問題。


    山腳下的大草場十分壯闊,許多牛羊點綴其中,悠閑的吃著草。不遠處,一道清澈的山溪涓涓而下,幾隻角鹿聚在溪邊,低頭喝水,它們彎彎的大角引得火靈兒一陣驚訝。


    繼續往上走,高大的常青木蔚為壯觀,筆直的樹身猶如道道利劍,直指天際;午後的陽光穿過厚厚的針葉林,在灰黑色的土壤上顯出道道光帶,使林間散發著淡淡的木質香氣,雋永綿長。


    樹林間活躍著許多動物,特別是在樹林與草地的交界處,李慕玄還發現了幾隻草灰色花紋的獵豹,身上的皮毛特別柔順光滑,兼具自然與流暢之美。


    雖然刻意放慢了速度,但以李慕玄媲美築基修士的實力,還是很快的穿過灰青色的苔原,來到了雪線上。


    到了此處,山勢便突然變得十分陡峭,凜冽狂風帶著漫天雪渣,唿嘯著掃過冰封的山岩;皚皚白雪反射著刺目的陽光,使李慕玄微微眯起了雙眼。


    “嗚嗚嗚!好冷啊!”火靈兒顫抖的說道,隨後便要往李慕玄的脖子裏麵鑽。


    李慕玄一把抓住火靈兒的尾巴,不讓她鑽進去,笑著說道:“既然是爬雪山,當然會冷啦!你堂堂妖獸,難道還不如小動物耐寒嗎?”


    火靈兒撅著小嘴,不情願的迴道:“人家是火狐呀!當然怕冷啦!再說這峰頂這麽冷,哪有什麽動物啊!慕玄哥哥,讓人家進去吧!我保證隻躲半個身子!”


    李慕玄無奈的笑了笑,放任火靈兒躲在自己的脖頸處,隻見她再次縮小了一些,靈巧的將四肢藏好,隻露出頭來,東張西望。伸出的蓬鬆長尾輕輕地圍在李慕玄的脖間,倒像是世俗界禦寒的圍巾一般。


    李慕玄隻覺得有些好笑,語氣輕鬆的說道:“小靈兒,你說這峰頂上不會有動物,我卻覺得有呢!”


    火靈兒猛地搖搖頭:“這雪山如此酷寒,普通動植物都活不下來,就算妖獸能夠忍受,但總要吃東西呀!所以也不會待在這裏哦!”


    火靈兒自信滿滿的說道,揚起小鼻子,一副驕傲的樣子。


    李慕玄也不爭辯,徑直走上峰頂,因為他在剛抵雪線的一瞬間,於峰頂的寒霧繚繞中隱約看見了一個身影,此時也是心中驚訝,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李慕玄腳踏著硬實的雪地,緩緩向峰頂走去。


    他驚訝的發現:越是接近峰頂,溫度越是寒冷,風霜越是凜然,但空中散發的靈氣也越發純淨濃鬱,帶著一種清冽的氣質,讓李慕玄大感驚奇。


    火靈兒也感受到了這異樣的靈氣,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這裏的靈氣中蘊藏著冰寒氣息,讓她的火係法力有些凝滯,實力有所下降,因而本能的覺得不安。


    李慕玄倒是不為所動,頂著唿嘯來去的寒風與撲麵打來的冰晶,堅定的向上走去。


    眼看著峰頂漸近,前方的濃重寒霧慢慢蓋不住視線,兩人(狐)驚奇的看見,在前方的一塊岩石上,竟然有一個人形輪廓端坐著。


    突然間,一道烈風卷動,驅散了附近所有的霧氣與冰雪,現出了一位盤膝而坐,全身長滿白色毛發的“異人”來。


    “兩位小友遠道而來,歡迎之至。”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如金玉交擊般清遠悠長。


    火靈兒一時有些害怕,李慕玄躬身行禮,說道:“晚輩二人不知此地是前輩洞府,一時誤闖,還請前輩恕罪!”


    “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既在這天地之間,又何處是洞府,何處不是洞府呢?老朽隻不過恰好在此靜坐修行罷了,談不上什麽恕罪。”這位白發白毛的老者擺了擺手,和聲說道。


    李慕玄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觀此老者,時時刻刻與周圍的天地融為一體,仿佛天地自然的一部分,無比和諧,舉手投足間,便讓人心神投入。


    這種感覺李慕玄最有經驗,雲水道人講課時便是如此,由此可見,這位老者起碼是與雲水道人一個級別的大能者!


    李慕玄恭聲說道:“不瞞前輩,我等遊曆至此,見此地氣象不凡,於是便想著四處遊覽一番,倒是打擾了前輩的清修。”


    “無妨!兩位小友於此時踏雪而來,與我倒有一份緣法。老朽本是這‘留翠山’上的一隻雪猿,機緣巧合之下開得靈智,入得道門。其後步步行來,雖曆經艱險,倒也未遭橫死之禍,一路修至元嬰後期。至如今,屈指算來,一千八百載矣!如今老朽大限將至,本應化歸塵土,然一生修行,未得窺見大道之萬一,實難甘心。”老者語調蒼古,悠悠道來:


    “百年來,老朽日夜冥坐在此,一邊迴顧此生種種,一邊梳理地脈靈氣,直至前不久,方才兩全……”


    “梳理地脈!您是要,封神?”李慕玄驚道。


    “哦?小友倒是見識廣博!”老者微微驚訝,然後肯定道:


    “是的。老朽在此靜坐百年,將整個留翠山方圓千裏的地脈一一梳理清楚,便如掌上觀紋,曆曆在目;同時以念布陣,時時運轉,調理此地的天地靈氣,根植影響。如今便要轉為地君之身,以此留翠山為道場,延續法統,再參大道!”


    李慕玄端起雙手,莊重行禮道:“前輩重塑法身,便如新生一般,吾輩法喜,莫大於此!大道同行,再添一人!晚輩李慕玄敬賀!”


    老者哈哈大笑,鼓掌笑道:“妙哉!妙哉!老朽一生修行,孑然一身,沒想到直至此生將盡,彼生未來之時,倒有兩位小友觀禮道賀,幸甚至哉!”


    說著,老者一擺手,指著岩石下的一塊地方,悠然說道:“兩位小友,還請在此處定坐稍待,隨後老朽便要散去全身修為,屍解此生,將元嬰完全融入地脈之中,重新凝為地君之體。其間會有天地異象、元氣波動,但小友隻需安坐在此陣樞之地,自然不受侵襲。”


    李慕玄雖然非常想要見識元嬰修士究竟如何轉修神道,卻還是壓下心思,說道:“前輩這等大事,我們在此會不會給前輩造成影響?不如我們先下山去,等前輩功成之後前來恭賀。”


    “哈哈哈,這倒不必。小友在此,也是為我護法的意思啊。山下的幾人,也不會受到傷害的。百年苦心,便看今日!”


    老者說罷,緩緩閉上了眼睛,隨後,隻見他的頭顱慢慢低下,身子稍有晃動,便一動不動,如凡人睡著一般。


    唿!


    一股龐然氣勢自峰頂陡然爆發,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見的氣浪,席卷而下!


    天空之中忽然劈啪作響,眨眼間烏雲密布,無窮無盡的靈氣蜂擁而至,凝為道道流光溢彩的帶狀靈雲。


    整個留翠山微微震顫,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方圓千裏之地,靈氣洶湧沸騰,地脈震蕩不休,天地間充斥著莫名的氣息……


    無數光亮漸次閃過,無窮陣法轟然發動,一體運轉,氣勢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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