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無人煙的大戈壁,尖銳的石塊與裸露的岩層隨處可見,幾叢零落灌木點綴其中,更顯荒蕪。炙熱的太陽如火龍一般,將他所有的威力肆意傾瀉在這片生機寥寥的土地上。


    “噠噠噠……噠噠噠……”遠處一陣奔馬蹄聲傳來,迴蕩在空曠的戈壁上,驚起一隻佇立在高岩上的暗紅色鷲鳥,發出嘎嘎怪叫。


    寬敞的車廂之中,劉慧生佩服的對雲老說道:“雲長老妙計迭出,讓我等夜半下船,卻在船上留下擬氣之符,混淆視聽,可以說是大大減少了行跡暴露的危險啊!”


    雲老微微一笑,說道:“這隻是一些小伎倆罷了,依水而行可以斷絕許多追蹤之法,且追蹤者易將船與人等同,其後我們趁夜離去,而船會一直開到澤遠城再停下,這樣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防止有心人通過行船推測我等蹤跡。”


    李慕玄也點了點頭,表示受教。雲老經驗豐富,選擇了一個輕鬆省力的辦法就可以擺脫許多有心人的耳目,可謂通達世事。


    車廂裏隻有火舞嬌和火靈兒化為了人形:火舞嬌依舊為眾人服務,而火靈兒則挽著李慕玄的手臂,唿唿大睡。休息了兩天,醒來後的火靈兒因為修為提升過快、根基不穩,雲老吩咐她時常化形,多加適應,隻是看起來她毫不在意,抱著李慕玄的手臂就睡了起來。


    火舞嬌的目光隱晦的掃過李慕玄和火靈兒的左手,上麵都戴著一隻青白色的龍紋玉鐲,其內時有光暈流轉,紋飾簡約大氣,顯然是成對之物,讓火舞嬌神色黯然……


    車廂外,雲意瀾神情平靜的趕著車,他和雲廣德是一對表兄弟,年歲也相近,但他的性子卻要沉穩的多。在這荒蕪廣闊的戈壁上駕車,不但需要精準的判斷方向,更要耐得住性子,擺脫環境帶來的心理壓力,不焦不躁。為了更好的照顧雲廣德,現在的他每天駕車八個時辰,每兩個時辰換一次班。


    突然間,雲意瀾發現遠處的亂石間出現了一個瘦小身影,正麵對著馬車的方向,靜止不動,宛如雕塑。雲意瀾睜大了雙眼,想要確認自己沒有出現幻覺,隨著馬車漸駛漸近,他清楚的看見一位身形瘦小的灰袍僧人,雙手合十的站在前方。


    雲意瀾拿不準應該怎麽做,隻覺情景詭異,最好不要理會,於是繼續驅車行進,便要越過僧人,卻發現不論自己如何偏轉馬車,僧人似乎都站在馬車的正前方。眼看便要撞上這僧人,雲意瀾終於發現情況超出了掌握,一邊向著馬車裏的眾人發出示警,一邊駕馭著紫鱗馬,讓它們停下。


    “嗤嗤嗤!”略顯刺耳的摩擦聲響起,馬車最終停在了灰袍僧人身前三丈之外,好在車廂中法陣不凡,更兼車內眾人都有修為在身,卻是無人受傷,若是凡人車馬,這一下非要出事不可。


    雲老吩咐火狐們不要出來,和李慕玄、劉慧生出了馬車,用眼神示意雲意瀾不要緊張,便看向灰袍僧人,合十為禮,朗聲說道:“大師何方寶刹?有何見教?緣何阻住我等行路?”


    李慕玄定睛一看:這位瘦弱僧人身披一件破舊的灰色僧袍,赤著雙足,全身灰蒙蒙,顯得十分邋遢,但一雙眼睛卻格外明亮,李慕玄與他對視一眼,不由想起了玉清山上清澈的泉水,明亮而活潑。


    灰袍僧人幹枯的嘴唇張開了一些,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又過了片刻,才有一道枯澀的聲音傳來:“小僧妙定,明空寺弟子,如今行遊荒原,感聞妖氛,一路行來,偶遇幾位檀越,延誤行程,還請包涵。”


    雲老心中一驚,這明空寺遠在東陲,向以降妖伏魔聞名,有詩讚曰:


    明靈寶刹何曾空,


    無邊妖魔鎮其中。


    四海加行修福慧,


    八方定坐我稱雄。


    妙定僧接著說道:“這位趕車的檀越雖是妖身,但全無兇戾之氣,見小僧攔路,也未起絲毫兇暴之心,可見非是惡妖。老檀越不必憂心,明空寺雖習金剛怒目,以降妖伏魔為己任,卻是非分明,眾生皆有佛性,無論何種何類,若然一朝頓悟,當可立地成佛!”


    李慕玄不由點點頭,對明空寺有些好感,但雲老卻絲毫沒有鬆懈,說道:“大師所言甚是,我等雖為妖類,但自小蒙受佛光,與佛門倒也有一番香火緣分,大師若有吩咐,直言便是,若能幫上忙的,必不吝出力。”


    妙定僧頓了一頓,似乎在組織言辭,半晌才看著李慕玄說道:“小僧見這位檀越身著玉清門服飾,必定道法妙湛,不知可否與小僧切磋一番?倒讓小僧見識一番道門玄功。”


    李慕玄雙眉一挑,對明空寺升起的好感蕩然無存:都說明空寺淡泊名利,專事降妖除魔,造福萬民,怎麽剛剛見麵,就要與我切磋爭勝?不過遊曆在外,總不能跌了宗門臉麵,於是忽略了雲老讓其拒絕的眼色,上前一步,高聲說道:“既然大師出言,小子李慕玄,領教明空寺高招!”


    說著,取出水火雙劍,水劍斜伸,火劍橫攔,擺好架勢。妙定僧歎道:“貴門與我寺世代交好,小僧並無冒犯的意思,實乃事出有因,還請檀越出招。”


    李慕玄見狀,也不作態,直接使出曲水流火的步法,詭魅的“流”向前去,顯然在龍宮一行之後,對水之道有了更深的感悟,步法間不帶絲毫形跡,更加令人捉摸不定。


    “好!”妙定轟然叫好,直如平地一聲炸雷。隻見他雙手平伸,攤開,結印,明明是繁複之極的印法,卻令旁觀者生出心平氣和,不疾不徐之感。


    李慕玄將他當做勁敵,直接使出一招水火並進,雙劍齊出,看似平平無奇,全無氣勢,實則英華內斂,威力絕大。妙定不慌不忙,雙掌翻飛間迎上雙劍,隻是輕輕一觸,水火雙劍上爆發的能量就被震散、壓製,發出金鐵交擊般的錚然聲!


    雲老已經將馬車帶向更遠處,招唿眾火狐出來觀看。高手對決,最能開闊眼界,更何況眼下隻是切磋鬥法,沒有太大的危險。即使如此,雲老也是一邊為眾人解說,一邊將飛劍挽在手邊,蓄勢待發。


    看到妙定僧以肉掌擊向劍器,眾火狐都是一陣驚唿,雲老卻是快速的解說道:“你們不用大驚小怪!這妙定僧人看來是明空寺苦行一脈,摒除一切外物,專修心性。這種苦行僧一旦修行有成,最是可怕,心念機圓堅定,肉身幾同法器,一旦近身,十分難以對付……”


    此時李慕玄也有些震驚,他雖知道苦行僧肉身強大,但真遇到這樣徒手接劍的對手,還是一陣頭疼。李慕玄雙劍剛對上妙定雙掌,便覺強大的震蕩之力不斷傳來,令他難以發揮劍法的全部威力。


    李慕玄剛待變招,劍身上傳來的震蕩之力突然變為吸附之力,致使李慕玄身形微微偏轉。妙定乘機以左掌撥開火劍,右掌順勢劈來,中途結成奇妙法印,速度奇快。李慕玄隻是看一眼法印,就覺得有無窮奇妙蘊藏其中,這手印圓滿之極,一眼看去,就像是包含了人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一般……


    不好!李慕玄心中一驚,於刹那間迴過神來,手印離他的胸口已然不足一寸!


    李慕玄隻得強行使出水火易位,偏轉開來,由於事出倉促,光影暗淡,且隻遁到妙定的左手邊。


    逆轉水火!水劍帶著一股爆裂的氣勁,迅疾的刺向妙定麵門!


    妙定從容不迫,屈肘上抬,於刹那間以手肘、手背、手指三次擊在了水劍上,每次均是一觸即收,絲毫未被爆裂的氣勁傷到,反而在三擊之後將水劍抬高,以一股沛然力道破壞了李慕玄的劍招,接著側轉身形,趁李慕玄右手的水劍高抬時作勢撞向了李慕玄懷裏!


    李慕玄左手所持火劍驀然光華大作,騰起一道龍形光影,直衝欺近的妙定。妙定此時身形半側,正是發力半途之時,偏偏龍形光影速度奇快,眼看就要撲到他的身上,張牙舞爪的將他吞噬!


    “劍意化形!”雲老驚唿一聲:“這難道是劍意化形?傳聞隻有金丹劍修,在劍道上浸淫已久,可以使用法寶發出真實不虛的成形劍意,形神皆妙!”


    劉慧生聞言,大驚失色道:“難道慕玄的實力已經可以媲美金丹修士了?”


    雲老又搖搖頭:“這條火龍看似驚人,但徒具其形,未得其神。況且這龍形隻有光影之象,還不能栩栩如生,隻能算劍意擬形罷了。即使如此,等閑築基修士,也很難應付哪!”


    場間風雲變幻,眼看火龍就要衝到妙定的身上,卻見妙定猛然間雙手合十,一陣梵音傳來,同時妙定的身形突然消失,出現在了二十丈之外。


    李慕玄並未追趕,而是站在原地,看向妙定。妙定僧雙手自然下垂,以明亮的目光定定的看著李慕玄,微笑道:


    “檀越小小年紀卻劍法精深,竟已得幾分化形之妙,更難得的是化作龍形,威力驚人。小僧佩服之極!玉清上宗,實至名歸!”


    李慕玄見他突然誇讚,頗有幾分前倨後恭之感,便說道:“大師方才說切磋乃是事出有因,如今能否告知何因?”


    妙定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小僧於道門禦劍之術尚未得窺全貌,心癢難耐,現欲以這天龍掌法相對,還請檀越施主成全!若能勝小僧一招半式,自然言無不盡。”


    雲老等人對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李慕玄眉頭微皺,隻覺得這妙定和尚真是胡攪蠻纏,好生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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