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戰得勝,此時的李慕玄漫步於演道坪中,身處周天星辰之下,隱約感受到了某種唿喚,卻總是朦朦朧朧,把握不住。


    又過了一會兒,星辰天幕再度隱去,出現在李慕玄眼前的是一位花白頭發的老者,竟是十層巔峰修為,身著門中弟子很少會穿的黑色勁裝,顯得淵渟嶽峙,氣勢十足。


    其實在進入演道坪之前,李慕玄就已經注意到他了,當時還覺得十分不解,宗門大比都是入門十年的弟子才能參加,這位“老伯”怎麽看也得六七十歲了,難道當初宗門會收一個五十歲的老人入門?


    一般來說,男子一十六歲,女子一十四歲之前都是根基未定,在這之前入門修道,傳授宗門功法,才不至於誤入歧途,損傷根基。所以,宗門當年不太可能收下年齡如此大的弟子。


    雖然十分疑惑,但是對手已經出現,鬥法已然開始,他自然不好直接去問這位“老師兄”的具體年齡和入門原因,況且別人也未必願意迴答這類隱私問題。


    這位老師兄是認識李慕玄的,因為他稍稍楞了一下,然後就皺眉思考著什麽。李慕玄見此,就主動說道:“在下李慕玄,見過這位師兄,還未請教師兄名諱?”


    “老夫張勇烈,你就是那個被雲水老祖收歸門下的小娃娃吧。我看也沒甚出奇,走運罷了。”張勇烈語氣輕蔑,仿佛認為李慕玄不值一提,隻不過有個元嬰期的師父罷了。


    李慕玄聽著,心中平靜如水,一來這類話他從小到大聽到了無數遍,二來他隱約猜到這位張師兄恐怕是在用言語激他,想使他心浮氣躁,露出破綻。上一場麵對鍾緯時,他已經吃過虧了,又如何會再次上當?


    於是他就不再廢話,劍勢一展,腳踏“曲水流火”步法,謹慎的遊走上前,想要一探虛實。隻聽張勇烈大喝一聲,取出一杆長槍,正是:沉腰似墜馬,槍勢若寒梅!


    霎那間,張勇烈的槍尖上亮起一抹金紅交織的光芒,瑰麗華美,卻讓李慕玄生出麵對千軍萬馬、避無可避之感,隻好使出“水火並進”交劍格擋。


    李慕玄隻覺槍尖上傳來一股沛然莫當的巨力,震得他雙手微麻,同時襲來一股奇異的力量,直衝心神。李慕玄擰轉身形,疾步而退,而張勇烈似乎也被李慕玄的反擊之力所阻,未做追擊。


    李慕玄心中訝然,他從張勇烈的槍上感受到了金係的鋒銳,還有煞氣的擾人心智,意外的是,此種煞氣正大陽剛,恍惚間讓李慕玄有種身處慘烈沙場之感。


    “沙場血煞?”李慕玄靈光一閃,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哦!你這小娃娃倒還識貨。老夫正是自沙場之中,殺敵無數,方才凝成了這股血煞,同時借此突破先天,得以走上修行之路。怎麽樣,滋味不錯吧?”張勇烈哈哈大笑。


    說起來,沙場血煞也算是一種異寶,乃是產生於慘烈戰場,於殘酷殺伐中匯聚的血煞之氣,此種血煞不同於一般煞氣,不但毫無陰柔邪惡、汙穢黑暗之氣,反而正大陽剛,有震懾心神、破穢驅邪的作用。


    “突破先天?張師兄是‘以武入道’的武道修士?”李慕玄問道。


    “以武入道又如何?張某雖不是你們這些天生靈根上佳,自小養尊處優的所謂‘天才’,但自信不比任何人來的差了。自踏足先天至今,一路艱辛,多少白眼冷遇!老夫不服!定要以這一人一槍,殺出一條修行之路!”


    張勇烈似乎被觸到了什麽痛處,說話間麵色愈發猙獰,槍尖微抬,向李慕玄直衝而來。


    其實李慕玄倒沒有小瞧他,反倒有些佩服。他自宗門典籍中看過,以武入道對靈性、根骨幾乎沒有任何要求,任何人把凡間武學練至絕頂,以武學練出的真氣強行貫通全身氣脈,機緣巧合之下,就能夠再進一步,將真氣轉化為修士的法力,晉入武學中的“先天境界”。


    武者晉入先天境界之時,轉化出的法力多寡與武學真氣的質量有關,一般相當於煉氣期五六層的法力。不過以武入道太過困難,單是將凡間武學練至絕頂已是不易,何況貫通氣脈時一個疏忽就可能走火入魔,經脈受損,最後即便貫通了氣脈,所謂機緣更是飄渺茫然,無從尋起。


    武者踏足先天,便被稱作“武道修士”或“武修”,以後的修行相對容易,瓶頸極少,一般都能慢慢修煉到煉氣十層,同時近身搏殺遠勝同階修士。不過對付武修也有好辦法,一旦拉開距離,不斷地以遠程法術靈決攻擊,取勝不難,但是在宗門大比這種限定場地的鬥法中,武修就顯得格外強大了。


    上麵這些都隻能說武修和普通修士各有千秋,但是武修還有一些致命的缺陷:一是法力迴複速度慢的令人發指,一旦法力用盡,往往十數天都無法複原,而一般修士至多三天,故而武道修士不耐久戰;二是武道修士往往不善調理陰陽,身體內留有暗傷,許多都是永久性的損傷,故而容易衰老,甚至壽元不及凡人;三是武道修士一般對天地自然、大道至理領悟不足,想要晉入築基,基本無望。


    這三個缺陷幾乎無法彌補,故而普通修士大多瞧不起武道修士,認為以武入道是走了邪路,即使一時風光,難免求道無門,晚景淒涼。


    這些且先表過不提,但見張勇烈抬槍直衝,看似故技重施,氣勢洶洶,實則是個惑人耳目的虛招,想要引誘李慕玄硬拚,在尋其破綻挑之。李慕玄再次麵對這雷霆一擊,心中鎮靜,隻當清風拂麵:他常年於雲水道人座下聽講,於氣勢抵抗上頗有心得,再加上他神識過人,故而絲毫不亂。


    李慕玄從容使出一招“水深火熱”,此招凝實厚重,水火相濟,是一記守招,防禦極強,更可抵禦強大法術。


    張勇烈麵對純然防守的一招,接連六下刺擊均是無功而返,氣勢不由稍減。


    就在這一霎,李慕玄雙劍格住長槍,氣勢暴漲,爆發的氣勢在原地卷起一陣旋風,接著便使出“水火易位”,此招借力使力,移形換位,身影倏忽不見,隻留一團朦朧光影。


    “不好!”張勇烈心中一緊,眼角餘光見得李慕玄竟然轉到自己的側後方,一劍劃來,於是運起槍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使出“迴馬槍”,此槍以一個萬分刁鑽的角度急速刺向李慕玄的肋下,似乎有後發而先至之感。一旦李慕玄不及迴劍,被這槍擊實,必是一槍斃命的結果!


    就在此時,李慕玄心中暗動,“爆!”隻見張勇烈身後的朦朧光影猛地炸開,一團刺目火光直撲張勇烈,接著突破了薄薄的護體靈光,擊在張勇烈的後背上!


    張勇烈之前雖然暗中有所提防,卻不料此光影陡然炸開,威力不小,不但身形被微微帶偏,也灼傷了半邊身子,使他迴刺一槍的速度和力量都打了折扣。


    高手相爭,一分一毫都至關重要,眼見張勇烈槍尖未至,而李慕玄的火劍就要劃開他的上身時,張勇烈一聲斷喝,槍杆爆出一團血光,竟然迅速彈起,擋住了必殺一劍,又化作一團血影轟向李慕玄,暫時逼退了他。


    李慕玄快退幾步,拉開了距離,心中驚歎於方才電光火石之間的交手,這種生死一線的感覺讓他心頭無比暢快,仿佛在一霎間得到了某種升華,全身都激動的微微顫鳴。


    此時,張勇烈心中叫苦:後背的灼傷雖然不算嚴重,但是影響了他的身體協調能力和反應速度。而他又隻懂金係的少量法術,其中沒有可以治療或壓製傷勢的,剛才為了脫險,又消耗了大量的法力和沙場血煞,如今法力隻餘三四成,引以為殺手鐧的血煞短時間內再也無用,可以算得上技窮了。


    李慕玄看到張勇烈沒有追擊,而且後背還散發著自己殘留的火係波動,猜想方才張勇烈已然負傷,狀態不佳。想著自己以九層修為在近身搏殺中壓製十層的武道修士,不由得有些振奮。


    總算是沒丟師父、師兄的臉!李慕玄心中大快,一時豪氣衝天,一聲長嘯,竟然使出“水火遁形”的步法朝著張勇烈猛然撞去!


    “水火遁形”乃是《水火劍訣》中相對高深的步法,之前李慕玄理解不夠,始終不得入門,難以施展,此時卻似乎借著戰鬥中的感悟,自然而然的施展了出來。


    此招借水火之勢,反複激蕩碰撞,產生極其可怕的速度,甚至帶出了音爆之聲和一串水火殘影,融水火之勢於身周,帶有極強的攻擊性。


    “轟!”音爆聲戛然而止,可是張勇烈卻感到槍身上傳來一股隕星撞來的可怕力量!


    “啪”的一聲,張勇烈長槍應聲而斷,再伴著巨大的聲浪脫手而出,他的全身更是鮮血飛濺,拋飛出去!


    不過原本足以使張勇烈粉身碎骨的一招卻消弭在了蒙蒙星光中,隻見張勇烈的身上發出點點星光,隨後跌入了茫茫星空深處,消失不見……


    “李慕玄勝,獲得進入秘境機緣,張勇烈負,淘汰。”聲音再度響起,然後歸於沉寂。然而李慕玄轉眼間就把這句話拋於腦後,又被這無盡星空所吸引。


    李慕玄漫步在星空之中,看著環繞身周的無量星辰,心中寧靜而喜樂。他好似在星辰的閃爍排布間得到了某種啟發,走著走著,就漸漸恍惚起來,不知身在何處,彷佛一步之間就跨越了無盡星河,直抵光芒璀璨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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