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人放聲大笑,其餘持槍者跟著他起哄,吹口哨,“喔喔”連喊。


    我暗中釋放出影子,將乏加的裝置安放在太陽能發電機上,天色漸暗,他們並未發覺。


    乏加說:“成功了。”她將整座工廠的地形圖送入我腦中,果然,這工廠隻是個幌子,下方是避難所。


    避難所之下,有一條密道。


    一切皆宛如昨日。


    他們笑完了,年輕人說:“那麽,遠道而來的‘紳士’,‘請’把你的邀請告訴我們,可以嗎?”


    我說:“我希望你們所有人,帶上這兒所有的食物儲備,和我前往我的家園。”


    年輕的首領又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問:“這位紳士和那位女士,如果我不答應呢?”


    我說:“那請允許我們在此作客,我想見見你們的領袖。”


    年輕人朝我開了一槍,落在我身邊的地上,他想讓我們滾,這時,他的同伴從窗口爬出,對他耳語幾句。


    年輕人說:“很好,這是你們自己要求的。”


    拉米亞麵向我,問:“你搗什麽鬼?”


    我低聲說:“這下麵也許有太陽王。”


    “你想引發太陽王?”


    我說:“先引發它,再擊敗它,讓他們相信這裏已經無法住人,他們會乖乖隨我們走。”


    拉米亞想了想,說:“好吧,但如果搞錯了呢?。”


    我說:“那就用b計劃。”


    “b計劃是什麽?”


    “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低頭認錯。”


    拉米亞歎道:“我更喜歡b計劃,那可簡單的多了。”


    這就是我可愛的妻子,她並不是心慈手軟的白蓮花,願意為大善而容忍小惡。


    我們是一丘之貉。


    幾個持槍人從大屋中走出,他們除掉拉米亞的頭盔,看見她的美貌,一時為之驚愕,有一人想摸她的臉,拉米亞給了他一腳,並挑釁般地看著他們,他們不敢開槍。


    這村子的守衛們看似年輕,但挺守規矩,這是好現象。


    他們用尼龍繩將我們反綁,收走了我們所有的武器。那個年輕首領叫法蘭羅德,他們都叫他法蘭。


    這些人並不知道我的名聲,否則我隻有b計劃一條路可走,現在,他們把我押入了工廠。


    工廠的生產線已經荒廢了。


    乏加說:“不要緊,他們的製冷工藝和人造肉工藝都儲存在主機中,這裏的網絡與卡戎重工已經打通,我可以利用晚餐機器人在卡戎重工中製造生產線。”


    我問她是不是缺乏原材料,乏加說是的,但那些並不難收集,凡事也不可能一帆風順。


    法蘭在我眼前打響指,仿佛我是瞎子聾子,他說:“那個美人是你什麽人?”


    我說:“我妻子。”


    法蘭冷笑道:“你這軟弱愚蠢的懦夫,竟把自己的妻子帶到我們這兒來?”


    拉米亞說:“這裏是土匪窩嗎?如果不是,我相信你們這些孩子不會對我怎麽樣。”


    年輕守衛們露出笑容,法蘭說:“當然,我們可都是那種豪俠,你在我們這兒非常安全。”


    他們已經被拉米亞迷住了,反而爭相討好她,我想告訴他們拿出點骨氣來,可仔細一想,這總比他們醜態百出,動手動腳,被拉米亞痛扁一頓來得好。


    進入地下避難所的大門,與無水村的地形略有不同,但差異有限,鋼鐵的網格通道,電梯與鐵梯子上下,中控室與監視器,人們穿著不算幹淨的衣物,洗衣也是一種奢侈。


    村長理所當然是法蘭的父親,長相粗豪,禿了腦袋,留著短須,他叫米安鐸,他問我們來的意圖,我把那邀請又重複了一遍。


    米安鐸說:“你口中的黑棺會派來援軍嗎?”


    我說:“目前隻有我們兩個人,如果我們長時間不迴去,後續會有人來找我們。”


    眾人眼神惶惶,米安鐸說:“混蛋!你想威脅我們投降?”


    米安鐸已經年近五十,他並未練過念刃,隻怕壽命將近。


    我說:“你可以聽聽我們的條件,我們那兒的環境比你們這兒好很多,我們建造可以抵擋太陽和風暴的屋子,讓你們生活在地麵,享受鳥語花香,吃著多種多樣的美味....”


    米安鐸給了我一拳,我並未抵擋,鼻子裏鮮血淌下,拉米亞怒道:“老混賬,你再動他一下試試?”


    米安鐸大喝道:“他在這兒蠱惑人心,難道不該挨揍?我們鍍金村已經存在了五十年,絕不會屈從於任何人!”


    我笑道:“拉米亞,這位先生的健康狀況並不好,拳頭比你的親吻重不了多少。”


    拉米亞歎道:“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米安鐸又打我鼻梁,這一迴我用念刃稍稍阻撓,減輕了傷勢。


    我說:“你們知不知道這村子地下有條密道?也許埋藏著古代的藥物和食物,你們放開我,我可以帶你們去找。”


    村中一個老人指著我罵:“妖言惑眾的雜種!你想誘騙我們?我們決不允許任何人探尋蘑菇神的隱秘!”


    蘑菇神,聽起來耳熟得很,正如我所想,這裏有太陽蘑菇的培養皿,他們也崇拜著賴以為生的食物。


    人類的聰慧在長期的壓抑中轉變為愚昧和盲從。


    一切都宛如昨日。


    我大聲說:“我是為了你們的健康著想,也許有了藥,生病的人可以多活幾年,不是嗎?”


    我承認我用上了念刃,也許擾亂了米安鐸的精神狀況。


    他也許會去下方那條密道看看。


    那裏真的會有太陽王嗎?


    米安鐸說:“把他們兩關到黑地牢去,別對他們客氣,也別傷著他們,如果他們嘴裏的黑棺真有援兵過來,他們倆是人質。”


    他們一路押送,並最終很殘忍地把我和拉米亞分開來關,這地方髒臭濕冷,而拉米亞有一些潔癖。


    拉米亞皺眉道:“糟糕極了,多謝你的這個計劃!這地方的味道比死屍更臭。”


    我低聲說:“也許需要兩到三天,我親愛的,委屈一下吧。”


    好在拉米亞的潔癖並不是什麽絕症,她隻是嘴上抱怨,其實能安然忍耐。而且她抱怨多了,那些年輕守衛居然真派人來替她打掃一番,定期替她倒垃圾。


    我就沒那麽好運了。舔狗無處不在,我看了都覺得心酸。


    夜間,我告訴拉米亞我得先離開一會兒,讓她小心守衛偷襲,拉米亞笑道:“如果真有那種事,你最好擔心我別失手把人殺了。”


    我迴想地圖,鑽入陰影中,找到了那條下方密道。


    巧合得很,猜我遇見了誰?


    我躲在牆壁上,見到了米安鐸、法蘭和另兩個年輕人,他們長相頗為相似,似乎是父子。


    我的視線模糊了,似乎從這兒走過的是奧奇德與朗基努斯,一個罹患絕症,一個想要離開。


    法蘭說:“那個魚骨說的是真的?這密道....”


    米安鐸說:“看,全是蘑菇,大片的蘑菇。戴上氧氣麵罩!”


    這洞窟長滿蘑菇,像是蘑菇主題公園,我注意到一些三頭獵犬潛伏在上方,想要偷襲他們。


    我悄然加速,趕在獵犬動手之前殺了它們。


    我護送米安鐸他們朝前走,太陽王的歌聲若隱若現,越來越清晰。


    我看見它了,它是牆壁上的那個紅色雕像,真是一團糟,那像是個女人懷裏抱著幾個病死的孩子,這些太陽感染者照了滿月,於是拚命向下挖,挖到安全的地方,進入長眠,萎縮成這巴掌大小的東西。


    米安鐸找到了那雕像,他背對著法蘭,露出欣慰的笑容。


    也許當時奧奇德就是這樣的表情。


    法蘭問:“爸爸,那是什麽?”


    米安鐸迴答不知道,他需要進一步研究。


    骰子已經扔出去了,我隻能等待後續。


    迴到牢房,一個睡不著的守衛正和拉米亞聊天,他居然沒注意到我不在,這也不怪他,我牢房裏伸手不見五指,他也沒有手電筒。


    拉米亞打著哈欠,說:“我要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那個守衛說:“嗯,你好好休息,多喝點熱水。”


    這裏並沒有熱水。


    我看著守衛從牢房門前走過,他似乎也是法蘭那一家的。


    太陽王會同化多少人?


    我告訴乏加嚴密監控事態,乏加說:“我會的。”


    我說:“如果太陽王吸收了十人以上,或許會變得棘手,畢竟它宣稱能與世界上其餘地方的太陽王互相傳送。”


    乏加說:“上次你麵對的是整個泛美金字塔的感染者,這一次不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我坐立不安,時不時穿牆進入拉米亞的囚室,看見他,與她握手交談,能讓我心裏好過一些。


    拉米亞說:“這裏存在著隱患,他們遲早會出事。你這麽做是為了救他們,否則他們全都會死。”


    她說的很對,我萬不該動搖自己的信念。


    骰子在旋轉,


    一切都仿佛昨日。


    乏加監視著米安鐸,監視他偷偷在屋外曬太陽,監視他吞噬蘑菇神教的老少,監視他吞噬了自己的妻子和情人。


    僅僅兩天之後,事態失控。蘑菇神教的人指控他謀殺,衝入他那寬敞的房間,試圖殺他報仇。


    米安鐸開始歌唱,他的血肉開始融化,臨近他的人被血水沾染,然後王者為眾,眾者為王。


    村民為這一幕而恐懼,拚命朝外逃竄,但血液化作的洪流洶湧地追向他們,他們幾乎逃不過被同化的命運。


    我適時地出現,救下了一個即將沾上血水的小女孩,我釋放暗影,隔絕了血水。


    我成了一道界限,這一邊是陰影籠罩的生地,那一邊是飽含生命的絕境。


    我告訴幸存者們,我會拯救他們。


    他們相信了,他們一輩子都會相信,這話會成為信仰,烙印在他們的心腦中。


    而無人會懷疑是我引發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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