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差不多二十分鍾,內心徹底平靜下來,青葉才打開浴室門走了出去。


    這個時候,阮夜正靠坐在床頭看書。他抬眸掃了一眼青葉,漫不經心道:“你便秘麽?”


    便秘麽……青葉頓住腳步,看著阮夜,隻感覺心中有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要是這個對她那麽惡劣的男人喜歡她,她就自掛東南枝!“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好得很,不知道有多順暢呢!”她咬牙切齒道。說完,她重重地哼了一聲,走到床的另一邊,躺了下去。


    “原來是拉稀。”阮夜恍然大悟道。


    “你給我去死!”青葉臉都氣綠了,踢了他一腳,吼道。


    阮夜把書本放在床頭櫃上,將眼鏡取下,放於其上,慢悠悠地說道:“放心,我死之前,一定會把你弄死。”


    他的話輕飄飄的,卻讓人絲毫不敢質疑其真實性,青葉縮了縮脖子,嘀咕了句“變態”,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阮夜麵對著她側躺著,在心裏補充道:這樣你就不會寂寞了。


    閉上眼睛準備休息的青葉,總感覺有兩道令人無法忽略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忍了一段時間後,她忍無可忍地猛地轉過頭,本想抓個現行,卻見阮夜並沒有睜開眼睛。她皺了皺眉,難道是錯覺?


    她轉迴頭之後,阮夜再次睜開了雙眸。


    青葉又一次感覺到了那兩道視線,猛地轉過身,盯著阮夜緊閉的雙眸道:“你是不是在看我!”


    阮夜緩緩睜開雙眸,輕笑一聲,說道:“你有臆想症麽?”


    青葉惱怒地瞪著他,打算不睡了,非要抓個現行不可。


    阮夜不理會她,合上了雙眸。


    借著透過窗簾灑進來的些許微光,青葉能夠看清楚阮夜的臉,如刀刻斧削般的臉部輪廓、如墨的劍眉、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瞪著瞪著就忘記了初衷,變成了純粹的欣賞。


    “你一直盯著我,是在暗示你想要麽?”阮夜突然睜開雙眸,問道。


    青葉臉上的溫度瞬間升高,脫口而出道:“你才想要!”


    “如果我說是呢?你身為我的妻子是不是該盡義務?”阮夜挑眉道。


    青葉瞪大眼睛,一臉震驚,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阮夜見她這副模樣,不由道:“再怎麽說,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青葉幹笑道:“你在跟我開玩笑吧?昨晚你才因為被我吻了跑去洗嘴。”


    “此一時彼一時。”阮夜幽幽道。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時候他真正想要洗掉的,是內心的躁動和複蘇的*。


    青葉往外麵移了移,方便到時候逃跑,幹笑道:“你不是來真的吧?”


    “你覺得呢?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想和你做吧!”我不否認有這個*,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能夠說出喜歡你……


    青葉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隱約感覺到內心深處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情緒。“那真是太好了,我也不想和你做!”她說道,而後轉過身,背對著他,閉上了眼睛。


    阮夜看著青葉的背影,在心裏說道:給我時間,等我對顏兒隻剩下兄妹之情的時候,我會給你獨一無二的寵愛。


    第二天早上,青葉洗漱好,穿戴整齊,拿著提包正打算下樓吃早餐,就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她一邊走,一邊從包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提醒,按下了接聽鍵,好奇道:“媽,怎麽這麽早打電話我?”


    “葉子,你爸可能沒幾天活了,你過來看一下他吧。”


    青葉如遭雷擊,猛地停下腳步,鼻頭一酸,眼淚瞬間盈眶。“媽,一大早的你就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了,一點都不好笑,真的。”


    “你覺得我會跟你開這種玩笑麽?”


    青葉眼眶裏打轉的淚珠如開閘的洪水,洶湧地往下流。她快速往樓下走去,同時道:“你們現在在哪裏?”


    “帝都第一醫院住院大樓1902號病房。”


    “我馬上過去。”青葉說完,掛斷電話,徑直向客廳門走去。


    從餐廳出來的阮夜恰好見她開門,便問道:“你不吃早餐麽?”


    青葉沒有應他,換上平底鞋,帶上門出去了。


    阮夜皺了皺眉,這樣的她太不正常了,難道出什麽事了?想到這裏,他快步追她而去。出門後,他才知道她究竟有多趕,眨眼間就跑到大門去了。“青葉,你給我站住。”


    青葉充耳不聞,走到自己的車旁,打開駕駛座旁的車門,坐了進去,關上車門,係上安全帶,動作一氣嗬成,毫不拖泥帶水。


    阮夜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正想罵她兩句,就看到她滿臉的淚痕,心不由一疼,不自覺地放柔語氣,伸手摸著她的頭,說道:“告訴我,怎麽了?”


    這樣溫柔的阮夜讓青葉忍不住想要傾訴。她側身看著阮夜,哽咽道:“我爸,我爸他活不了幾天了。”


    阮夜眼裏閃過一絲震驚,探身過去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部,溫柔地說道:“別急著傷心,我們先去看看他,好嗎?”


    青葉帶著鼻音應道:“嗯。”


    “我跟你換個位置,我來開車。”阮夜放開她,說道。


    青葉點點頭,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走下去。她也清楚在眼淚不斷往外湧的情況下開車是極其危險的。


    阮夜走下車,在與她交錯的瞬間,伸手抱住她,低頭在她耳邊認真地說道:“無論如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你生命的盡頭。”


    青葉渾身一震,抬起梨花帶雨的臉龐,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阮夜笑了笑,伸手擦著她臉上的眼淚,說道:“傻瓜,幹嘛那麽吃驚?我是你的丈夫,不是麽?我們曾經當著眾人的麵,莊嚴地宣誓過會一輩子不離不棄啊。”


    他的話,化作一股暖流,瞬間擴散遍青葉的四肢百骸。人在脆弱的時候,特別容易感動,她也不例外。她似乎聽到自己心牆崩塌的聲音。


    “好了,快上車吧,我們去看爸。”阮夜柔聲道。


    青葉的眼淚不止何時被止住了,她木訥地坐進副駕駛座,關上門。


    阮夜見她沒係安全帶,便探身替她係好,然後才啟動車子,問道:“爸在哪裏?”


    “帝都第一醫院住院大樓1902號病房。”青葉反應過來,臉上露出焦急的情緒,應道。


    此時,1902號病房裏,病床上的男人幽幽轉醒。


    坐在床邊椅子上看著他的王清雅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的變化,當即對著他笑了笑,柔聲道:“你醒了啊。”


    青則緩緩抬起左手覆在她的手上,喃喃道:“這半年來也把你折磨得夠嗆的,辛苦你了,老婆。”


    王清雅鼻頭一酸,眼淚盈眶,搖頭道:“說什麽傻話呢。”


    青則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這輩子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娶到了;最遺憾的一件事,就是沒能陪你走到最後。”


    “老公,你是不是把我們的葉子忘記了?”王清雅笑著道。


    青則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說道:“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成為葉子的爸爸。”


    王清雅迅速抬手擦掉溢出來的眼淚,說道:“老公,葉兒等下就會來了。”


    青則震驚道:“你告訴她了?”


    王清雅點頭道:“也是時候告訴她了,不然她會怨我一輩子的。”她頓了頓,問道:“難道你就不想她陪著你度過最後的時光嗎?”


    青則緩緩說道:“想,非常想,但是我更希望她能夠多快樂幾天。”


    “如果讓她自己來選擇,她肯定會選擇陪你走到最後,而不是其他的。”王清雅說道。


    青則笑了笑,說道:“你都已經告訴她了,我還能說什麽呢,但願她知道我們瞞著她的事情後不會發飆。”


    “肯定會發飆吧。”王清雅笑著道。


    “即便如此,我也不後悔當初的決定。就算再來一次,我也還會這麽做。”青則慢慢說道。


    王清雅目光柔和地看著他憔悴而堅毅的臉龐,輕聲道:“嗯,我也依舊會支持你。”


    青則深情地看著王清雅,說道:“下輩子,我還想要你做我的妻子。”


    王清雅唇角勾起,說道:“那你可要擦亮眼睛,把我從茫茫人海中找出來哦。”


    青則笑著道:“這還需要找麽?能讓我視線停留的,除了你還有誰?”


    王清雅幸福地看著青則。


    一段時間後,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響起。


    王清雅和青則對視一眼,笑著道:“應該是葉子來了,我去開門。”


    “去吧,我做好心理準備承受她的怒火了。”青則唇邊帶笑,說道。


    王清雅好笑地搖搖頭,站起來,走向病房門。


    青則的視線緊緊地追隨著她的背影。


    王清雅打開門,看到阮夜也在,有些意外,而後替青葉感到幸福。“進來吧,他現在剛好醒著呢。”她微笑著說道。


    青葉走進門,沒有第一時間去看青則,而是問王清雅道:“媽,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我爸明明還好好的,怎麽就”。後麵的話,她沒有再說下去。


    阮夜關上門,靜靜地站在青葉身後。


    王清雅歎了一口氣,沉重地說道:“你爸他得了癌症。”


    青葉不可置信道:“為什麽?半年前體檢不是都健健康康的嗎?”


    “他不想讓你知道。”王清雅垂眸道。


    青葉雙手放在王清雅肩膀上,搖晃著她的身體,激動地質問道:“你們憑什麽把我蒙在鼓裏?!憑什麽!”


    阮夜皺了皺眉,從後麵輕輕抱住青葉,柔聲道:“不要這樣,他們也是為你好。”


    青葉無力地鬆開手,靠在阮夜身上,淚眼婆娑地看著王清雅,說道:“是,你們都是為我好。但你們有沒有站在我的位置思考過?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王清雅淚水漣漣,無言以對。


    青葉伸手擦幹臉上的淚珠,對阮夜道:“放開吧,我想去看我爸。”


    阮夜放開她,走到她身側,牽起她的手道:“我陪你一起。”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牽起,青葉愣了一下。她轉頭看了一眼阮夜,然後深深地點頭道:“好。”


    王清雅看著他們交握的手,眼裏滿是欣慰。


    青則看到阮夜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意外,當見到阮夜牽著青葉的手時,就更意外了。


    青葉抽出自己的手,走到床邊,坐在椅子上,雙手握住青則的手,看著他道:“爸,我來看你了,歡不歡迎啊?”


    青則慈愛地看著她,反問道:“怎麽可能不歡迎?”


    王清雅站在床尾,目光柔和地看著青葉和青則。


    “我還以為你不想看到我呢。要不是媽打電話我,你是打算瞞我到底的吧。”青葉說道。


    青則微微點了點頭,在青葉臉上沒有找到預料中的憤怒,不由有些奇怪。


    “爸,你是奇怪我為什麽沒生氣吧。”青葉笑著,語氣肯定地說道。


    青則再次點了點頭。


    青葉將臉頰貼到青則的手上,說道:“我可不想浪費時間做那種沒意義的事情。”


    青則渾身一震,而後欣慰道:“我們家容易炸毛的小葉子長大了,會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什麽啊,我又不是貓,哪有毛給我炸。”青葉翻了個白眼,說道。


    阮夜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勾唇道:“頭發也是毛,還是很長的毛。”


    青葉猛地轉過頭,吼道:“你給我滾。”


    “就我們兩個人的體型而言,你滾起來容易一些。”阮夜淡定地應道。


    青則和王清雅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還是阮夜對葉子有辦法。”青則說道。


    青葉轉過頭看著青則道:“爸,你的胳膊怎麽可以往外拐?他在欺負你女兒耶!”


    “是麽?我怎麽不知道他在欺負你?我怎麽看都是你在欺負他啊。”青則應道。


    青葉張大嘴巴,問道:“爸,你什麽時候被他收買了?”


    “你爸我隻是說實話而已。”青則一本正經道。


    青葉轉頭看向王清雅,告狀道:“媽,你看爸睜著眼睛說瞎話。”


    王清雅笑著道:“我覺得你爸說的在理。”


    “你們才是一家人吧!”青葉咬牙道。


    “葉子,你出去吧,我跟阮夜聊一下。”青則笑了笑,說道。


    青葉憤憤然道:“看吧,我果然是外人,竟然還把我趕出去!”


    “我陪你罷。”王清雅笑著道。


    青葉笑著道:“還是媽對我好!”說完,她衝著青則道:“最討厭爸爸了!一點都不疼我,哼。”


    青則笑著,連連應道:“是是是。”


    她們走後,阮夜走近青則,看著他道:“爸,會不會很難受?”


    青則搖了搖頭,欣慰地說道:“看到你眼中有葉子,我就安心了。”


    “爸,你放心,我會陪她走到最後的。”阮夜承諾道。


    青則緩緩點了點頭,說道:“最開始聽說你是葉子男朋友的時候,我是對你抱著懷疑態度的。你太優秀了,我懷疑你隻是想跟青葉玩玩。當你說要跟葉子結婚的時候,我打消了先前的顧慮,覺得你應該是認真的。隻是,這麽長時間以來,我真的感覺不到你對葉子的愛意。我很為葉子擔憂,但是見她總是很開心,所以我也沒說什麽。而今天,我終於在你身上找到了我一直想找的東西。”


    阮夜認真地說道:“爸,當初我和葉子之間確實沒有愛情,我們是為結婚而結婚,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以後我會連著你的份,加倍疼愛她的。”


    青則唇角勾起,說道:“葉子就交給你了。”


    “爸,如果媽願意的話,我想把她接到阮家。”阮夜對他說道。


    青則聽後,眼裏有些許晶瑩的液體,感動地說道:“謝謝你的心意。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啊。有了你這句話,我死也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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