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道銀光晃過郫翁山眼睛的時候,後者眼神一凜,竟是不得不迅速停了下來,與那寒光保持三尺距離。


    湔畢崖的袍服還在飄揚,仿佛剛落在地上不過片刻,但僅僅這片刻的時機,便已經散發出巨大的氣場。


    “畢崖劍?”看著距離自己眼睛不過數寸的青鋒,郫翁山燥熱的內心終是冷靜了下來,因為他自知不可能是這把劍的對手。


    不遠處的杜汶山也愣了,心中暗道:“怎的湔畢崖會在此處?難道這小子能夠請動堂堂劍聖為他保駕護航?”


    湔畢崖還有一個綽號,那便是“蜀地劍聖”。這不是吹的,而是靠著鮮血走過來的!在他的劍下已經死了一百三十餘人,皆是以決鬥的方式勝利。


    因為受到秦風影響,蜀地崇尚單挑決鬥,在他們看來這是男人求勝的手段。這種秦風一直延續了近千年,直到明清時候依舊存在。


    湔畢崖神色肅穆,將泰甲護在身後,眼睛虛眯,持劍的右手不動如山,即便是郫翁山也得掂量幾分。後者退了三步,喝道:“湔家二公子,死你劍下冤魂甚多,但我可無意與你決鬥!”


    湔畢崖冷冷道:“我自是明白,但你若是想要動他,得問問我手中的劍!”


    “小小神子,竟能讓你委身搭救?”郫翁山眼神漸沉,心有不甘,“你乃堂堂劍聖,從不隨意出手,如今竟是為了一小孩兒,頂著與我族開戰的風險與我對峙!”


    湔畢崖沉默良久,喃喃道:“他是我的貴人。”


    什麽鬼?


    泰甲一臉懵逼的看著湔畢崖,他對天發誓,自己與他絕對毫無瓜葛!而且根本不了解他!今天這是什麽情況?他不僅委身來救,更說自己是他的貴人?


    “貴人?”郫翁山聞言,竟森然一笑,“原來如此,你是想用他對付你兄長啊……”


    湔畢崖眼皮也不動一下,不置可否。


    杜汶山現在很想溜之大吉,對麵不僅有個神之子,還有個劍聖,這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陣容!但看郫翁山的模樣,好像更興奮了!


    他心中暗道:“我原以為此人隻身來此,是龔長秋那老家夥不加重視……看來我錯了,他們竟是能出動族長公子來保護他!啐,此計不成啊!”


    郫翁山似乎也沒有那麽害怕了,他跨了兩步,指著泰甲道:“湔畢崖,我無意與你們部落交惡,但這小子既然是神之子,那就當有他的擔當!你保護他,隻能說明他的怯懦罷了!”


    湔畢崖並不說話,但依舊站的筆直。


    泰甲現在底氣十足,就算自己一個人麵對郫翁山也絲毫不懼,昂首問道:“你待如何?”


    “很簡單!”郫翁山說道,“我與你比試一二,輸的人朝贏的人磕三個響頭!”


    “你為何要執著於此?”泰甲皺了皺眉頭,“即便你贏了,不過庶民磕你幾個頭罷了;若是你輸了,你顏麵何存?再說了,我自以為與你毫無瓜葛,為何苦苦相逼?”


    郫翁山還在以為杜汶山想要拉攏此人,若要給自己機會,自然要想方設法打擊他的信心,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便嘲諷道:“你這小猴子,難道怕了?”


    “應下來!”


    未曾想到的是,泰甲還沒說話,湔畢崖竟然先開口了。他將頭微轉,眼中似乎散著紅光,冷冷道:“我看不起連決鬥都不敢應下的人!枉為男人!”


    這句話,讓泰甲瞬間不舒服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誰說別人的挑釁你就一定要接受?在泰甲看來,能忍耐的男人才是最強的男人,像你這種不過莽夫罷了!


    但麵對郫翁山,泰甲還是很有信心的,現在也不好與湔畢崖撕破臉,便道:“你即便不說,我也會應下。”


    ……


    二人約定徒手搏鬥,點到為止,看起來不會發生流血事件。這讓一旁的杜汶山鬆了口氣,隻是普通的決鬥他倒可以接受。


    決鬥倒不一定要爭一個你死我活,不過像湔畢崖這種人的決鬥從來都是以性命為賭注。泰甲倒還是第一次接受所謂的決鬥,甩了甩酸軟的雙手,感覺有些緊張。


    郫翁山現在誌得意滿,他剛才也算是粗略了解了下這個娃娃,不敢和自己正麵硬碰,隻要被自己抓住,還不得任自己宰割?


    他可不打算接受什麽點到為止,殺了他,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以氐族的實力,他不相信湔邱羅會為了此人興兵複仇。


    “臭小子,看招!”


    郫翁山猛然一踩大地,登時一陣劇烈的顫抖,泰甲頭重腳輕,險些沒站穩;而就在這個瞬間,郫翁山奮力而出,就要趁著一個瞬息將他拿下!


    不得不說郫翁山打的好算盤,泰甲即便力度再大,論體格也不過是個小孩。這一震自是將他弄得下盤不穩,難以還擊。


    不過泰甲也不傻,借著這個機會一個後空翻,讓郫翁山撲了個空。後者並不沮喪,竟突然四肢著地,如猩猩飛奔一樣朝泰甲奔來,這個舉動滑稽不已,泰甲一時沒反應過來,腦中一直迴蕩著“原來他真是猩猩啊”這句話。


    “小鬼,受死吧!”


    一旁看著的湔畢崖眼神微凜,右手握住了劍柄,似乎隨時都準備出手。


    “既然是猩猩……”泰甲暗自嘟囔一聲,“那你的鼻子也別要了吧!”


    說罷,他猛然一拳,朝著飛奔而來的那張黑臉砸去,來勢極快,便是湔畢崖也未得反應過來。刹那間,泰甲隻感覺一堅硬的骨骼忽然碎成了渣滓。那碩大的臉盤倒飛而出,鼻尖血流如注,髒了自己的拳頭。伴隨“轟隆”一聲巨響,倒似炮聲,那殘軀被轟然砸入巨岩之中,難動分毫。


    “咳咳咳!”


    郫翁山難耐的吐出一口鮮血,鼻梁骨碎裂,那如平麵的臉更似黑猩猩。他暴喝一聲,驚天動地,怎奈嵌入岩體的身體竟是臉出來都無比費力。待得他再用力,卻難動分毫,背部的骨頭竟已是骨折大半。


    “不可能,不可能!”他兀自咆哮,撼的山林震動,卻連此間困境都難以逃脫。


    杜汶山早就躲了起來,哪裏想得到這家夥竟如此的不經打?


    湔畢崖露出半寸的寒芒悄然隱藏了起來。


    泰甲慢慢走了過去,見他動彈不得,隻用手指一扣,伴隨著幾塊小石頭,他便應聲落地,隨即說道:“大叔,你輸了,該磕頭了。”


    “磕頭……我磕你祖宗!”


    泰甲連連擺手,故作無辜:“不用不用,磕我就行了!”


    “你,你!噗!”


    郫翁山氣的氣血翻湧,竟是吐出兩鬥鮮血,噴了泰甲一臉。泰甲始料未及,被這口惡臭的鮮血迷了眼睛。


    “啊啊啊啊!”


    鮮血迷了眼睛痛苦無比,那郫翁山見狀大喜,忽然朝泰甲脖子伸去,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將他給殺掉!


    不然自己以後顏麵何存?


    “噌!”


    拔劍出鞘的聲音及其清脆,僅僅瞬息功夫,寒芒瞬間洞穿了泰甲與郫翁山之間的空隙。由不得郫翁山叫出聲來,湔畢崖微一用力,隻見的漫天血舞,噴灑不止——湔畢崖竟然將郫翁山的胳膊給卸了下來!


    “輸不起,當受此劍!”湔畢崖冷冷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比泰甲更為恐怖的慘叫聲蔓延開來,郫翁山已經喪失了最基本的理智,隻看著不遠的泰甲,咆哮一聲:“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害得我淪落到如此境地!我要殺了你!”


    他如虎豹般衝上前去,僅一隻手亦有通天之力!湔畢崖沒想到這家夥還有後勁,完全跟不上他的步伐!


    泰甲已經擦幹淨了眼睛,知道這家夥剛才想趁機痛下殺手,怒從心頭起——他是極其記仇的!


    “想殺我?我讓你以後永遠動不了這心思!”


    泰甲話音剛落,竟是朝郫翁山僅剩的那隻胳膊挪去,不待他有任何的反應,將郫翁山的胳膊連根拔起——連骨頭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手段,遠比湔畢崖殘忍!


    “痛死我也!”


    郫翁山隻哀嚎了一聲,猩紅的眼睛無力下垂,便黯然地倒了下去,兩臂的鮮血依舊噴薄著,也不知是死是活。


    湔畢崖見狀並不意外,冷冷說道:“對付敵人,就當用此手段!”說這話,好像遇到了知音一般。


    拿著郫翁山的斷臂,泰甲久久不言。


    方才撕下這手臂,如撕紙一樣簡單——若是如此手段用來殺人,似乎也不算很難。


    麵上雖然鎮定如故,但他已經怕了。之前他一直疑惑自己能不能一拳打死人,但那也隻是過過嘴癮,他並不想當一個殺人兇手。


    他感覺自己的體溫很低,好像血液也跟著冷了下來。


    “咳咳……我先走了。”


    此間他實在不想再待下去了,連自己的紙也不拿了,默默地朝碼頭上走去。


    湔畢崖看見他這種狀態也不奇怪,當年他殺第一個人的時候,也是如此模樣。他並沒有跟上去,而是看著躲在邊上的杜汶山,走過去伸手問道:


    “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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