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過去不能自拔又不敢麵對的,從來都是弱者。


    “不知道風輕夏看到如今的風家,會作何感想呢?當年的風家,在她手裏,可是盛極一時呐,就連與上京藍家相比,都沒有絲毫遜色,現在卻在短短十八年間,就衰敗的如此厲害,你這個家主,竟還成了供旁人隨意驅使奴役的......走狗?”


    南弦歌話語間無不充滿了嘲諷,也將風輕墨的沉溺的思緒徹底無情的拉迴到現實。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這個所有人眼中口中都不無誇讚的,溫柔善良,乖巧柔弱的學生這般令人心驚恐懼的模樣。


    不像是一個在校的接受良好教育的學生,反而更像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不僅冷血,還毒舌,說話殘忍的一針見血。


    世人都被她欺瞞了,偏沒有人能夠透過她的偽裝看清她的真實麵目,除非像現在的自己一般,或者......將死之人!


    而她說的話,她口中的風輕夏,自己的妹妹,那個天資卓絕,風華絕代的女子,若真的還能夠見到如今的風家,看到她為其傾盡年華,費盡心思手段才將其推上最頂點的風家,在自己這個哥哥手裏竟然落得這般模樣,她會說什麽呢?她......


    “走狗?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風輕墨突然憤怒起來,一改之前肆意散漫的模樣,猛地將茶杯使勁兒往桌麵上一放,隨著清脆刺耳的碰撞聲站起身來,雙手緊緊地捏成拳,雙眼也快速地充血而變得赤紅,縱使他容貌上乘,此時也顯出幾分可怕的猙獰。


    他卻渾然未覺,他從一進門到現在,所有的思緒,思考方向,都是在被南弦歌牽引著,掌控著,就連想法的先後,都被她無形中決定了。


    看著突然暴怒的男人,南弦歌穩穩地坐著,精致的小臉兒上緩緩浮現出一抹清淺的笑來,隨著這笑,她的聲音也一字不漏地傳進風輕墨的耳中:“我不懂?是呢,我的確不懂,不懂你為何放著偌大的風家不管,不懂你為何要將風輕夏的心血付之一炬放任自流,不懂你為何放下自尊寧願做一條供人差遣驅使的狗,還可笑的打著為了兄弟情義的名義,難道這種一戳就破的虛假借口,竟也能讓你變得心安了嗎?風輕墨,可笑你堂堂風家家主,竟然淪落到了現在這般需要自我欺騙才能苟活的地步,真是可悲又可憐!你自己認為呢?”


    南弦歌清冽疏涼的聲音不容質疑的一一傳到他耳中,傳到他心裏,不由分說的,殘忍地刺破穿透那道薄弱的防線,在那自己從十八年前起就不敢探尋的深處,翻攪著,洶湧著,一聲聲的質問,一字一句都化作最利的刀劍,狠狠地紮在心上,不留半點餘地,將他曾經極力逃避掩飾的所有的狼狽不堪都赤-裸-裸地暴-露出來,逼的他不得不麵對。


    “你別說了!”風輕墨抱著自己的頭,手肘處緊緊地掩住耳朵,一副拒絕再聽的樣子,赤紅充血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對麵安然坐著的少女。


    似乎被她那副明明傷害了別人,明明是個惡魔卻還一如既往的乖巧安靜,淡定從容的模樣給刺激到了,風輕墨突然對她大吼道:“我的事和你有什麽關係?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麽把我抓到這裏來?就為了揭開我的傷疤嗎?”說著,他粗-喘出一口氣,喉嚨裏溢-出低沉的吼聲,卻最終也沒有出口,反而像是將所有的情緒都壓抑在喉間,整個人都充滿了壓抑而暴烈的氣息。


    南弦歌甚至絲毫不用懷疑,他下一刻就有可能直接和自己動手,發-泄他滿腔的怒火。


    “你想再見到她嗎?”南弦歌緩緩的開口詢問,雙眼同風輕墨直視著,所以風輕墨能夠輕易的見到她那雙漆黑純淨的眸子裏蘊藏著的認真。


    “......誰?”風輕墨好似被澆了一盆冰水,從頭到腳的,將他所有的情緒都澆滅了,大腦也似乎在一瞬間變得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什麽都沒有,隻剩下他猶自顫抖的聲音。


    “風輕夏,風家上一任家主,老師你的妹妹,當然,還是我的師姐。”南弦歌唇角染上一絲笑意,一字一句的清清楚楚的對風輕墨說著。


    此時她的聲音不再那般的冷冽,反而帶了些繾綣,清軟的聲線,讓人不由自主的便開始沉陷,跟著她的聲音去思考,去做決定。


    一如此時的風輕墨,即使知道根本不可能,可還是控製不住的忍不住去相信,然後開始抱著一份卑渺的希望。


    或許......她真的能夠做到呢?


    “我......能夠見到夏夏?你......真的......”風輕墨望進她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裏,從那裏麵,他看不到半點起伏的波瀾,可他自己,卻已經被點燃了希望。


    “讓你見到一個已經不存在於這世間的人,我可沒有那通天的本事。”南弦歌話音剛落,就看到風輕墨一瞬間暗淡下去的神情,指尖在茶杯上輕敲兩下後,才不疾不徐的又繼續說道:“不過有人可以,隻要風輕夏在另外一個世界沒有死亡,他就可以帶你見到她。”


    心情像是坐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南弦歌話一說完,他就像一個即將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半傾著身子,雙手撐在桌麵上,看著南弦歌急切地詢問道:“是誰?他是誰?”


    敏銳地聽出男人聲音裏急切後麵掩藏的脆弱祈求,南弦歌眸光微斂,卻沒有迴答他,而是端起已然微涼的茶,湊近唇邊輕抿一口。


    就這樣任由風輕墨滿心急切,她卻有心思慢慢欣賞。


    “......”她這般姿態,風輕墨也不是傻瓜,沉默半晌後嗓子幹澀地開口:“說吧,我要付出什麽代價,你才肯告訴我?”


    他垂在大腿外側的兩隻手輕微顫抖著,強自壓下心裏的惶惑和不安。


    唔,看來還算是個聰明人,這樣說話就輕鬆多了,不是嗎?


    南弦歌淺笑著,也不委婉,直接開口道:“我要風家,整個風家,包括你。”


    “……”風輕墨雖然在問出口的時候就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可真的聽到她要求的報酬的時候,還是被震得一瞬間失去了言語。


    竟然要整個風家?風輕墨覺得不是自己聽錯了就是南弦歌瘋了,就算大言不慚到一定地步,也沒人敢開口說出如此狂言吧?


    “你……沒有說錯話?”風輕墨一臉的‘別和我開玩笑’的表情。


    “怎麽?這點兒魄力都沒有?不過一個風家罷了,還是個一直敗落,再也扶不上牆的落魄世家,風家主為了妹妹,想必不會舍不得罷?”南弦歌抬眸,淺笑著繼續說道,沒有迴答他的話,卻又正麵且清楚的告知風輕墨,她提的條件,不是開玩笑。


    “不可能!南小姐,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想用一個不一定會實現的條件,空手套白狼的得到整個風家?簡直是癡人說夢!別說我不答應,就算我答應了,你也要小心這口蛋糕沒吞下去,反而將自己噎死了!”風輕墨此刻才真的嚴肅了神色,猛地站起來,板著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的提議,而後更是厲聲斥責著她的貪心。


    “你要其他的什麽,就算很難,我也絕對會盡力拿給你當作報酬,可是風家,南小姐還是把這心收一收的為好,風家不是你一個外人能揣進囊中的!莫要貪婪不足!哼!”風輕墨連聲地厲喝著,想要打破南弦歌這一在他看來幾近荒唐的想法,俊美的臉上滿是怒氣和警告的嚴厲。


    這一世,大概除了被她特意縱容的南家人之外,還從未有人膽敢這般指著她鼻子的教訓她。


    “放肆!!”南弦歌看著居高臨下地站在麵前的風輕墨,眼角輕斂,尚未開口,便聽到門被快速打開後彧的聲音,充滿暴戾和殺意。


    抬眸看過去,果然是彧執著槍,穩穩地對準了還未來得及反應的風輕墨,那雙一向安靜恭敬的眼裏,此刻滿是肆虐的殺意,指尖也已經扣在了扳機上。


    南弦歌和風輕墨都毫不懷疑,隻要風輕墨再敢逾越情緒和態度,或者有什麽動作,下一刻等待他的,就是彧果決狠辣地射殺。


    風輕墨的瞳孔在側頭對上黝黑的槍洞時急劇地收縮,而後緩慢地以一種不會刺激到人的神經的速度,慢慢地坐下,以示自己的無害。


    南弦歌一開始並沒有出聲阻止彧的行為,在看到風輕墨坐下後,才挑眉對彧輕聲斥責道:“行事衝動,萬一嚇到了我老師你就去領罰吧!”


    說是在斥責,可她那表情和語氣,風輕墨可沒有從中看到哪怕半點真心訓斥的樣子,反而莫名的,給他一種“幹得好!”的感覺,這讓他心口又是一堵。


    “是,屬下魯莽了。”彧也從善如流地收起武器,散了一身的殺意,邊應著邊關門走到她背後,以一種防禦保護的姿態安靜而恭敬地垂首站著。


    這在風輕墨看來,完全就是一場針對他的下馬威!


    而他也的確沒有猜錯,這還真就是針對他的,不過不是下馬威,南弦歌和彧事先也絕對沒有串通,而是彧個人,單方麵的對風輕墨放肆行為的針對,在他眼裏,所有膽敢對老大不敬無禮的人,都該被警告教訓,若是過分了,就該去死!


    而南弦歌,不過是配合著彧的行為罷了,畢竟一個是自己屬下,一個……雖然是自己老師,不過也有可能會是敵人,孰親孰遠,一目了然不是嗎?


    “怎麽了?”南弦歌側頭,詢問突然闖進來的彧。


    雖然很巧,但她知道,他不會是因為這種事情就隨意進來的人,必定是發生了什麽,才會促使他即使在自己談事的時候也不得不打擾。


    聽到她的詢問,彧警告的看一眼已經安靜坐在對麵的風輕墨,而後俯身在南弦歌耳邊輕聲稟報著。


    明明會是一個曖昧的姿勢,可由彧做出來,再看南弦歌的態度,任誰也聯想不到什麽曖昧不明的關係,隻能看到他對南弦歌的尊敬和敬畏。


    聽完他的話,南弦歌拇指的指尖同中指的指尖輕輕撚動著,而後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也沒有再讓彧出去,而彧則繼續恭敬地在她身後站著守護著。


    對麵的風輕墨此時卻無心去猜測兩人究竟說了什麽,他滿腦子都是南弦歌之前的條件和她絕對沒有開玩笑的清冷表情,大腦裏快速地想著無數的東西,卻又因為一時間負荷量太大,反而頭疼的讓他極不適應地皺眉。


    她要整個風家。


    她要整個風家?


    她要整個風家!


    風輕墨上下牙床在嘴裏狠狠地咬在一起,致使他一邊臉上的肌肉不正常的緊繃著,他卻絲毫未覺。


    那是風家,是從一個不起眼的小家族,是由先輩們一點點打拚經營出來的風家,是妹妹嘔心瀝血費盡心思用盡手腕才扶持成華夏絕對的超級世家的風家,是在他手裏一點點敗落成二流家族的風家。


    她怎麽敢?怎麽敢這般的獅子大開口?


    就因為那個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嗎?就能夠讓她有膽量說出這番大話?


    可是……如果,如果她所說的,自己真的能夠見到夏夏呢?


    不,那也不可能,就算這樣,風家也不能夠交給她,否則自己如何麵對列祖列宗?如何麵對夏夏?風家是他們的心血啊!


    風輕墨臉色隨著腦中想法快速地進行著變化,殊不知他的神色一絲一毫全都落在了對麵的南弦歌眼裏,再借此輕而易舉地推斷出他內心的想法。


    如此,南弦歌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加了砝碼,再加上剛才彧的傳話,之前還隻是打算一試或者長期作戰的計劃,恐怕現在就能夠一舉拿下了。


    思及此,南弦歌麵上浮現出淺淡的笑意,垂首就著手裏的涼茶輕抿一口,將所有的算計和心思也都隨著著茶水,一起無聲地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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