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這東西,你拿迴去吧!”藍穆行突然想起什麽,而後衝著南弦歌攤開布滿老繭的寬大手心。


    南弦歌聞言隨之看過去,一怔後抬眸看向一旁的白梓莘,在看到他沒有絲毫介意的不著痕跡的點頭後緩緩鬆開眉心,清淺的笑著搖頭道:“爺爺留著吧,雖說現在危機基本過去,但暗箭難防,這串紅線銅錢能夠保你平安,我隻是個學生,也無人知曉我是藍家的血脈,所以這東西,你比我更需要。”


    說著,後退了一步表示自己真的不需要。


    見此,藍穆行也不再強求,合上手掌將手心裏那串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銅錢收起來,他麵上沉凝一片,看不出情緒,可老人家心裏卻是各種欣慰愉悅,這可是孫女兒送給他老爺子的第一件禮物,怎麽能夠不好好珍惜呢,何況旁邊兒子臉上藏都藏不住的羨慕嫉妒,更是讓藍穆行身心舒暢。


    藍朔虛咳一聲,然後同老爺子打個招唿後帶著兩個小輩往外走,他們接下來就得去藍家祖墳所在的地方了,他從女兒口中得知,她和白梓莘的師傅已經先行去探查那口紅木棺槨了。


    初一得知那是口棺槨而不是箱子的時候,藍朔同樣驚的遍體生寒,直到現在都心有餘悸。


    “歌兒,這些東西……稍後都要用到嗎?”藍朔看著車上被南弦歌和白梓莘拎進來的一捆香燭和紙錢,皺了皺眉,總覺得像是在演電視一樣,那些鬼片僵屍片裏做法的人拿的不就是這些東西?


    “嗯,是師傅吩咐我們買的,究竟用作什麽,我也不清楚。”南弦歌不知藍朔心裏天馬行空的在想什麽,何況藍朔臉部的線條冷峻淩厲,任誰看了,第一印象也是覺得這是一個鐵血的漢子,性格冷硬霸氣,誰會想他的心裏活動全是那些驚悚電視劇。


    “這些都是稍後會用到的,畢竟請神容易送神難,更何況那些不是神,是更難纏的小鬼。”白梓莘體貼地為兩個一頭霧水的人粗略講了一下,雖然講的不夠細致,但在場的兩人無不是聰明的,一瞬間便各自明了。


    一路無話,待三人趕到目的地的時候,隔得遠遠的,便看到蒼穹隨意將身體倚在一顆並不粗壯的樹幹上,背影瀟灑閑適至極,看著不像是來處理陰邪之事的,反倒像來郊遊一般,四周雜草叢生,卻絲毫不曾破壞他一身的倜儻俊逸氣質。


    直到南弦歌和白梓莘都已經快要走到蒼穹不遠處了,藍朔依然有些怔愣,他側頭詢問南弦歌道:“這位……就是你師傅?怎麽看起來這麽年輕?”


    嗯,不得不說,一路上藍朔腦海裏想象的,都是一個白胡子老頭兒,拿著拂塵,穿著道袍,一身的神秘莫測的高深氣質……


    可眼前這位,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年輕幾歲,那張臉更是精致帥氣的天怒人怨,這種……絕色小鮮肉的形象,完全顛覆了他之前的所有想象,一時間竟接受無能。


    “……嗯,師傅他在我兩三歲時便一直是這副容貌。”南弦歌清楚藍朔肯定有些不敢相信,畢竟自家師傅可是靠著這副容貌讓無數的花季少女為之傾倒,若告訴那些女孩兒他是個年紀百歲有餘的糟老頭子……任誰都覺得自己是神-經病吧!


    藍朔有些被嚇到,隨即便收起了所有的心思,隻剩下尊敬。


    這兩天發生的一係列變故,徹底讓他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何況南弦歌是自己的女兒,白先生的一身本領也不是花架子,他們都說那是他們師傅,那決計是不可能錯的,所以在南弦歌點頭的時候,他就已經大半信了,再聽她最後一句話,藍朔心中一凝,徹底沒了其他想法。


    從前他從未見過容顏不會衰老的人,最多也就是靠著化妝品或各種養生來維持容貌,可那些都隻能夠延緩衰老。


    但這位,是真的從歌兒兩三歲時就是這般模樣,且肯定在更早,早到歌兒還未曾被他收於門下的時候,他就是這般模樣了,那麽幾十年時間,嬰兒都已成人,他卻還是那副容貌不曾改變過,這其中的深意……


    “先生好,我是歌兒的父親藍朔,這些年來感謝您對她的照顧!”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到蒼穹身邊,藍朔上前一步,頗為尊敬地對蒼穹伸出手。


    南弦歌和白梓莘尚且沒有來得及同蒼穹打招唿,聞言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安靜地站在那裏。


    蒼穹悠然地直起身來,然後伸手與藍朔相握:“藍先生客氣了!”


    態度不算敷衍,卻也沒有那麽客氣,藍朔卻絲毫不介意,畢竟站在自己麵前的,很可能是個比自己爹都還要大一輪的高人。


    “不要耽誤時間了,小白,把買的東西給我!”沒有閑聊幾句,蒼穹直接看向白梓莘。


    小白……白梓莘無奈地溫潤笑著,將手裏一直提著的香燭紙錢遞給蒼穹。


    “歌兒,帶著你爸往後退,小白,站在我身後來。”蒼穹有條不紊地吩咐著,在場的也都乖乖的按照他說的做,一時間這整個荒林裏除了他性感的充滿磁性的聲音以外,就隻有他們腳下踩上枯草樹枝時發出的細碎響聲,安靜的氣氛讓人很容易便會心浮氣躁。


    待一切都差不多了,南弦歌和藍朔遠遠的站著,看著蒼穹和白梓莘開始行動。


    兩人將一對白燭插-在拔了雜草的土地裏,而後就著這一片空地,開始燃燒紙錢,期間就著紙錢的火焰,點燃了整個一捆的香。


    “拿著。”蒼穹將點好的香隨意的分成兩份,然後把其中一份遞給白梓莘,自己手裏拿著另一份,兩人沒有多餘的話,各自手裏那著香,背對背往相反的方向走,每走一步,就會雙手合十,掌心裏是正在冉冉延燒的香火,而後一步一作揖,如此反複,兩人再碰頭的時候,他們走過的路便赫然是一個看不見的圈。


    由白梓莘將兩人手裏的香拿著在地上一把插-下,蒼穹則拿著一個類似碗的容器,裏麵竟還有著水,他將地上已然成了灰燼的黑色紙錢灰撚起,灑在盛滿了水的碗裏,手指在水麵上空滑動出看不懂的符咒,然後隨意地在自己身前將水一灑而盡,隻留他腳下一片濕潤的空脊土地。


    做完自己的事,白梓莘便又站迴蒼穹身後,安靜地當個背景板。


    蒼穹看著閃爍著的明滅不定的燭火,雙手交錯著快速動作著,他的速度快到遠處的藍朔根本看不清他的手,隻能看見一片模糊的殘影。


    緩緩地,兩人麵前的土地蠕動起來,而後一口血紅色的棺槨從土裏升起來,依然帶著幾乎凝為實質的肉眼可見的黑色煞氣。


    白梓莘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遠處的藍朔也同樣一瞬間後退,隻是白梓莘是因為昨日的經曆,被那氣息一瞬間擊的受了內傷,所以會選擇後退。而藍朔則純粹是因為得知了那是一口棺槨而不是箱子的原因,可見他受的震撼不小。


    蒼穹看著眼前的棺槨,凝了凝眉,神色間也浮現出嚴肅,南弦歌見他這種神色,便知這棺槨裏的東西不能夠小瞧,竟然能夠讓師傅都覺得棘手,於是拉著藍朔的衣擺,又一次開始往後退,直到自己心中那突然而起的不安隨著距離的拉遠而消散後才停下步子。


    藍朔無聲地跟著南弦歌往後退,作為曾服役過三年的軍人,他心中尚未消磨殆盡的直覺告訴他該往後走,要離那東西遠一點,再遠一點!


    “孽畜!手段竟這般殘忍血腥!”蒼穹看著那口棺槨,突然出聲咒罵,那雙浮光流轉的眸子裏此刻滿是怒火和殺意。


    白梓莘不知道師傅究竟看到了什麽,卻又一次直麵地感受到自己同師傅之間實力差距的巨大。


    見他懵懂,蒼穹平息下怒火,開始為徒弟詳細的解釋著。


    “那風水師手段不小,可心性也實在是該殺,這口棺槨其實是原木定的,如今這血紅的顏色,全是被裏麵的東西影響侵染了的,是鮮血。”


    “他竟然狠心殺了七七四十九個命格極陰的女孩兒,且都是先用各種極其殘忍的方式激起那些孩子的怨恨,憎惡,絕望,恐懼等負麵情緒,再在她們死掉的一瞬間抽取她們的靈魂,再用龍脈的氣息遮掩住天機,防止天道的窺視察覺,最後將那四十九道命格極陰又充滿了怨恨憤懟的邪煞靈魂裝在這口小小的棺槨之中,又在棺槨上定了四十九根定魂釘,防止她們的靈魂逃逸。”


    “做好這些後,將棺槨掩埋在藍家的祖墳之地,任由這些陰邪煞氣攪動這一片墓地的風水契機,破壞地勢和運道,從而直接影響藍家的整個直係血親的人,一個都跑不掉,而且若不解了這個東西,那藍家,絕對會在短時間內就落得家破人亡,此後再無翻身之力。”


    “如此歹毒,其心可誅!”蒼穹最後下了定論,短短八個字,蘊含的殺意讓白梓莘都不寒而栗。


    他很少見師傅生氣,連語氣重的時候都很少,更不用說現在這般一身殺意怒火,猛然見到,白梓莘隻覺得自己就算是站在師傅背後,竟然也快要承受不住那種勢的壓迫,不由得後退一步以此卸力讓自己鬆口氣。


    接下來的事情,白梓莘同樣無力插手,不過他也明白師傅將自己留在這裏不是為了幫忙,而是讓自己認真地看,用心的學。


    師傅在傳道授業這種事情上,從來不會藏私,不會為了防備而留一手,依著師傅的話來說就是:徒弟能夠超過我,不是正好正麵確定了我看人教人的能力嗎?


    蒼穹圍繞著這口棺槨向身後四方八麵作揖行禮,而後將棺槨打開。


    棺槨的蓋子往外推開的一瞬間,白梓莘又一次重傷吐血,遠處的藍朔也駭然後退數步,唯二不受影響的,就是站在棺槨麵前的蒼穹和一直在那裏站著不曾移動過腳步的南弦歌。


    白梓莘有些站立不穩,可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跡,還是堅持在原地不曾後退,他要將蒼穹接下來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才罷休,他要變強,強到足夠與天道談條件,讓天道在一些事情上為之妥協,如此,他才能夠找到阿墨,他的阿墨。


    南弦歌在那裏想了想,又在藍朔擔憂的目光中試探性的往前走了幾步,而後疑惑地皺了皺眉頭,轉身低聲囑咐了藍朔兩句,而後一步步往白梓莘和蒼穹所在的方向走,離得愈來愈近,卻似乎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直到一雙柔嫩的小手抵上自己背心後,白梓莘才察覺到南弦歌走近,側頭擔憂地看她一眼,再得到她迴應的目光後舒展開眉心,已經收迴的目光中卻多少帶了些疑惑。


    南弦歌手上為白梓莘溫養身體,眸光卻落在了那口去了棺蓋的棺槨上,於是清晰地看到裏麵的東西。


    一隻黑色皮毛的貓的屍體,很小,那雙幽綠的泛著死氣的詭譎貓瞳卻是睜著的,隻要一看過去,便會讓人頭皮發麻,那種它在一直注視著自己的感覺也如影隨形,如附骨之蛆一般甩也甩不掉。


    貓屍幹癟,看著似是一張皮肉包裹著骨頭,該有血有肉的地方盡皆凹進去,看著駭人至極。


    詭異的是,這貓的屍體這般小,即使放幹了它的血,也絕對做不到能夠將整個棺槨從內到外都染紅的地步,可偏偏這棺槨就是由鮮血染紅的,除了血色,其他半點顏色都沒有,均勻至極。


    南弦歌在遠處不知,離得近了自然嗅到那棺槨上散發的濃烈的血腥氣,沒有其他味道,就是純粹的,不含半點雜質的鮮血的味道,連該有的貓屍的腐爛氣息都半點尋不到。


    雖然疑惑,她卻並沒有出聲詢問,而是同白梓莘一道,乖巧地站在蒼穹身後,安靜地看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雖然她對風水一道沒有任何興趣,可一知半解總好過一問三不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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