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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瑉行似乎被這個擦過的吻施了定身術, 動彈不得,過了很久才鼓起勇氣才迴過頭去, 此時的青年眉目淡然, 規規矩矩的幫他塗著藥,見他迴過頭來, 溫聲問他, “痛嗎?”


    謝瑉行一陣恍惚, 搖搖頭,已經想不起來要跟他說什麽了。


    夜越來越深, 除了放哨的人,大多數人都已經睡去了。魔教和江湖武林人士在鎮寧塔的兩邊,倒也相安無事。


    白日裏那一場惡戰已經消耗了極大的精力,他們需要休養生息,也需要從長計議。


    誰也沒有想到,有一天,魔教和大晁武林有一天會如同螞蚱被迫拴在同一根繩子上。


    “好了。”裴子浚將他的衣襟攏起來,謝瑉行心裏暗籲了一口氣, 以為這漫長的折磨終於結束了, 誰料到裴公子又開始捯飭他的衣帶來。


    “……”


    “謝兄,把手抬一抬。”謝瑉行沉默, 他不知道他這半舊不新的青衣還能穿出過花來, 還是配合的抬起手來, 任憑他折騰。


    謝瑉行忽然看向他, 忽然說, “我已經……全好了……”他想告訴他,他又可以拿劍了……他也不必心存愧疚。


    裴子浚不知道在想什麽,許久才道,“我知道。”又說,“阿衣還在城裏,我母親原本把他藏在安全的地方,已經派人去接了,你放心吧。”


    謝瑉行點點頭,“阿衣還好嗎?”


    “他這個小沒良心的呀,阿爹都不要他了,能吃能睡,還專門喜歡漂亮的小姑娘抱……”裴子浚笑著說到一半,就被謝瑉行打斷,“我怎麽會不要他!”


    裴子浚唿吸忽然變得有些急促,瞳孔裏燒了一把火,在唿嘯的大風中幻化成了燎原之勢,他說,“我知道,你不會不要阿衣……”


    是不是也代表著,你不會不要我?


    裴子浚這樣苦澀又甜蜜的想著,很想馬上向謝瑉行討要那一句話,可是眼下太不是時候,他怕唐突了他,許久才把心頭的話壓下去。


    裴子浚無話可接,又與他商討起這場戰事的形勢來。


    “我們這邊雖然元氣大傷,但是那邊的‘亡靈’也被消滅了大半,想必他們短時間也不會攻上山來。”


    謝瑉行點頭,表示讚同,他已經聽說了“亡靈”與方浮的事,他雖然已經練成了漱雪決的九重,可是千人敵也難以抵抗著這沒有心肝不會痛不會膽怯的人形機械。


    隻要有那些蠱蟲在,一批“亡靈”倒下了,方浮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製造出另外一批“亡靈”,直至洛京城中的百姓都被他們煉成了“亡靈”。


    而他們,不得不拔劍殺死這些原本無辜的百姓。


    ——千軍萬魄,真是惡毒又邪惡。


    想到了這裏,謝瑉行和裴子浚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不僅是場惡戰,還是場必須速戰速決的惡戰。


    裴子浚心一沉,說,“我們不能把百姓都殺死,可是卻可以摧毀那些臭不可當的蠱蟲。”


    謝瑉行知道他在說什麽,說,“我跟你一起去。”


    裴子浚搖搖頭,說,“謝兄,你留下。”他想了一下又說,“沒有什麽比劍神知寒客坐鎮更讓大家安心的了,所以我去就好……”


    ——你是大家的精神的脊梁,也是我的。


    謝瑉行覺得他說到有道理,就沒有繼續堅持。


    “可惜我師姐不在這裏。”他歎道,唐忱柔是天生的領袖,如果她在這裏就好了,必定能帶領他們殺出重圍。


    裴子浚想起了什麽,“我見過唐世姐。”


    謝瑉行的眼睛驟然被點亮。


    謝瑉行聽完他師姐也在洛京城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可是長夜漫漫,他們需要從長計議,可是他們眼下需要的,是需要好好睡一覺。


    他們枕著樹幹睡了一會兒,裴子浚顧忌這他背上的傷,想著這個姿勢實在算不上舒服,就小心翼翼的把他頭引到他的膝蓋上,謝瑉行安安靜靜的,隨他擺弄,十分乖順。


    裴子浚目光沒遮沒攔的看了他一陣,也心滿意足的睡去了。


    到了破曉時分,裴子浚派去接阿衣的人終於迴來了,卻沒能把孩子帶迴來。


    “我們趕到的時候,那家裏的婆婆說,小公子已經被人接走了,還奇怪怎麽又來一批人?”


    “什麽人帶走了阿衣。”


    “聽那家的婆婆說,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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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謝二人心中一沉,可聽那迴來的人描述,來接阿衣的人看起來柔弱不懂武功,又似乎和裴家相熟,婆婆才會放心把孩子交給他。


    可是會是誰呢?誰帶走了阿衣?


    可是不管是誰,阿衣一個小嬰兒本身又不會與人結怨,目的肯定在於他與謝瑉行,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他們總會很快露出頭來。


    但是如何殺出重圍,他們需得商量出了一個對策,昨日那一場惡戰,各派都損失慘重,隻好派出仍舊能動彈的主事人圍在一起,這大概是數十年來武林門派到場最全的一次,也是最狼狽不堪的一次。


    魔教自然不肯參加。


    元卿吹著口哨說,“山上風景這麽好,為什麽要急著下山呀。”


    眾人被元卿古怪又刻薄的話語頂得不想說話,想著魔教中人,實在墮落。


    擒賊先擒王,裴子浚把去搗毀蠱蟲的計劃一並說了,說,“現在是關鍵時期,需要各派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裴子浚說得有理,可是眼下人才凋敝,哪裏還有可派之將?忽然,人群中忽然傳來了一個慵懶譏笑的聲音,“好一群縮頭烏龜!”


    “那少爺我就勉為其難的去一去。”


    今日的慕容狐仍舊披著那一身貌不驚人的小廝皮囊,在場的各派領袖不知道這個名不經傳的小子是誰,口出狂言,隻見那小子朝著旁邊拋了一個媚眼,站在他旁邊的刑刃臉已經黑得跟黑鍋底一樣。


    “胡鬧,不許去。”


    慕容狐笑眯眯看著他那副模樣,仿佛跟父母抬杠的叛逆小孩一般,更來勁了,“你看這些正道掌門都不敢去做的事,一定很好玩,我偏要去,”他看刑刃的眼裏都要冒出火來,聲音越來越小,“武林安危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就是覺得好玩才去……”


    刑刃知道慕容狐精通易容和輕功,又是最熟知蠱蟲屬性的人,他肯去,自然如虎添翼,可是心中卻莫名的苦澀,半響才道,“你要去,我須跟著你,不許胡鬧。”


    慕容狐才想朝著他吐個舌頭,可是心裏卻漫無邊際的想,他為什麽如今又要管我呢?我偷第一次東西的時候不管我,我要去做慕容狐的時候你不管我,我脫光了爬上你的床的時候你還不管我,我給你三支花炮說要自由的時候你還是不管我,怎麽現在你就要管我了呢。


    他想得委屈,竟然忘記頂迴去。


    頗有名望的江湖豪傑見到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都如此有勇氣,也再也做不下去,紛紛站出來,“在下願意追隨裴公子。”“我雖然武功低微,也想出一份力。”“我的妻兒尚在城中,我要殺出重圍去見他們……”


    一時間,鎮寧塔下,四麵八方,一唿百應。


    鎮寧塔經過曆代曆年風雨,終於在此刻又見證了當年的英雄模樣。無論是什麽時候的英雄,都會老會死,可是命運的驚濤駭浪襲來,絕境又會把一個人逼成英雄。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亡靈”的自我修複能力如此之快,不到半日又卷土重來。


    和昨天晚上“亡靈”們各打各的,今天的“亡靈”更像一隻整齊劃一的軍隊,他們又前鋒,有防守,密不可分,所向披靡。


    那些“亡靈”團團圍住,密不透風,被簇擁在中心的馬上,是一個手持彎刀的黑衣女子,她目光高傲,操控著這些“亡靈”,好像是這些“亡靈”崇拜不敢褻瀆的王。


    謝瑉行驚訝的說不出話,連身邊刀劍襲來都不知閃躲,硬生生被劃了一刀,“師姐……”


    他師姐迴來了,卻不是來帶領他們殺出重圍的。


    她化身修羅而來,要將他們都斬於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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