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的臉上不知道為何泛起幾許紅暈,說道:“遇到了別府一個舊識,是跟她一起睡的——苑奴姐姐,白大人這邊準備好了嗎?謝大人讓我來催一催。”  因為加冠禮舉行的時辰較早,昨晚上一些需要在典禮上幫忙的親朋,以及永定侯府的人,都是在這邊住的,琥珀這樣的解釋苑奴也沒有懷疑,剛要說話,白亦陵已經在她身後說道:“已經準備好了,這就走吧。”  他外麵罩著一件幾近透明的白色薄衣,衣中又有一件繪滿了大片桃花的中袍,豔麗衣著仿佛帶著一身春色,俊美麵孔修長身形,實在是襯的整個人風姿灼灼,容光瀲灩,別有一番風流意態。  琥珀的臉一紅,白亦陵又對她說:“要是想一塊去看看熱鬧,等會高堂奉酒,你就在一邊捧盤吧。”  能夠在這樣大的典禮上端盤子,對於琥珀這種小丫頭來說也是一種殊榮了,苑奴驚異於白亦陵對於琥珀的照顧,琥珀也是臉色泛紅,十分興奮,連忙向白亦陵道謝。  白亦陵用他那雙多情的美目凝視了琥珀片刻,笑著說道:“不用謝。”  他招唿苑奴:“你來教教琥珀應該怎麽做。”  他說完這句話,轉過頭準備離開,卻見到在不遠處的地方,謝璽直挺挺戳在那裏看著自己,白亦陵皺起眉,謝璽卻沒有上前,而是莊嚴地抬手齊眉而舉,衝著白亦陵一揖到地,然後直起身子。  他說道:“我馬上就要迴軍隊去,無法觀完全禮,祝你從今以後,再無憂懼,平安順遂。”  白亦陵一臉茫然,心中升起些許異樣:“謝璽,你……”  謝璽衝他略一頷首,匆匆離開了。  白亦陵看著他的背影,苑奴輕聲道:“六爺,走吧。賓客們都到齊了。”  此時的宗廟當中已經賓客滿座,但是在這種嚴肅的場合,整片坐在席上的人群都是鴉雀無聲,麵容莊嚴。  謝泰飛坐在賓客席上,因為畢竟是白亦陵生父的緣故,他的位置在第一排,想到自己的身後全都是皇親國戚,心裏一陣陣地發虛,總覺得十分放不開。  眼看著吉時將至,又有一道身影風塵仆仆地從外麵走了進來,他步履輕巧,快步走向自己的位置,經過的地方,一幹人紛紛側身避席以示敬意,正是剛剛日夜兼程趕迴來的陸嶼,他的身邊卻沒帶隨從。  陸嶼這一趟出去收獲頗豐,隻是一些證據還送來的路上,他緊趕慢趕地過來參加白亦陵的冠禮,把隨從們都甩到了身後。估摸著當前的嚴肅場合結束,大約也就可以將當年的真相揭出來了。  片刻後,鍾聲敲響,白亦陵散發從後麵走了出來,他拜過先祖,由謝長風親自上前,為白亦陵將頭發豎起紮好,戴上緇布冠。  他神色肅穆,右手按住白亦陵的額頭,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1”  白亦陵神色鄭重,舉手加額,屈膝下跪長拜,收手時廣袖垂地,齊眉而舉,恭恭敬敬地站直了身體。  盛鐸身為儀禮司賓,上前陪著他進入內堂,將桃花衣換下,改穿玄色長袍,拜謝賓客,加戴皮弁。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2”  鼓樂紛紛而起,第三迴 出來的時候,頭發正式用爵弁盤起,繡金腰帶加身,謝長風亦向著白亦陵微微俯身致意,說出了最後一段讚詞: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3”  由於謝泰飛不是白亦陵的加冠者,所以白亦陵接下來還要過去敬酒拜謝父母,如此之後算是禮成,賓客們就可以盡情宴飲了。  謝泰飛和傅敏看見白亦陵轉身走向他們,滿臉嚴肅,一時之間都有幾分緊張,父母要被兒子跪一跪本來合情合理,但是放到他們這一家身上,看起來卻說不出的古怪。  好在白亦陵這一天格外的乖順,什麽都沒說,真的幹幹脆脆跪下,向兩人行禮。  謝泰飛和傅敏頷首還禮,琥珀連忙將托盤上的酒壺提起來,斟了三杯酒。  她以前從來沒想到自己還能站到這樣的場合,周圍全部都是王公貴族,心裏既興奮又緊張,想著苑奴的教導,動作也小心翼翼的,生怕出錯。  結果在倒酒的時候,白亦陵的身體卻不知道為什麽斜了一下,琥珀被他輕輕一碰,最後一杯酒差點灑出來,情急之下連忙用手指緊緊捏住,重新放穩。  這個時候也沒時間重新換一杯新的了,琥珀若無其事地將托盤奉到白亦陵麵前,白亦陵將兩杯酒分別敬給傅敏和謝泰飛,自己也一口將杯子中的酒水喝下去。  隻是琥珀給他倒的這一杯實在太滿,端起來的時候灑在了袖子上麵不少。  陸嶼在人群中目不轉睛地看著白亦陵,他平舉酒杯,最後一拜,隨著雙手舉起又放下,頭抬起來,被袖子遮擋住的麵容慢慢露出,眉宇間是令人心折的鄭重與莊嚴。  在悠揚的鼓樂聲中,陸嶼的心弦好像也被輕輕撥弄了一下,莫名的酸楚與感動油然而生,從這一刻開始,白亦陵就正式成年——他一路磕磕絆絆,終於長大了。  隨著讚禮的唱喏,人們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開始放鬆地交談,等待著接下來的筵席。  白亦陵站起身邊,沒看傅敏和謝泰飛,把酒杯放在旁邊,然後突然一口鮮血噴出,正好濺了傅敏一臉,然後身子一晃便栽了下去。  這完全出乎傅敏的意料之外,她整個人都嚇傻了——明明還沒有開始動手,這是什麽情況!  變故陡生,賓客們的笑容還掛在臉上,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傅敏摸到臉上的鮮血尖叫起來,大家才紛紛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場麵頓時開始混亂。  係統歡快的聲音伴隨著音樂聲在白亦陵腦海中響起。  【角色晉級小推手,個性打造您的專屬影帝!】  【寫作定律——適當增加病弱值,可以挖掘人物不同特征的美,提升美貌係數,反襯堅韌性情,從而使得宿主形象塑造更加生動立體,使得反派形象更加惡毒可恨。】  【宿主自帶配置:傾國傾城貌。  小推手輔助掉落工具:“多愁多病身”表情包x1;虛弱煙熏嗓x1;體能係數消減卡x2;血袋x10。】  【形象參考:林黛玉。祝宿主新造型旗開得勝,打倒渣娘!~(≧▽≦)/~】  白亦陵:“……能關掉嗎?!”  他之前的預感是正確的,果然是個見鬼的小推手!  這也太誇張了!  係統:【道具消耗量達到50%以上之後,可關閉。】第70章 陰謀敗露  盛鐸和盛知兩兄弟是這次儀式上的司賓, 所站的位置一直離得白亦陵不遠,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就連他們也嚇了一大跳, 盛鐸連忙過去要扶住白亦陵。身邊一個人已經搶先他一步,將白亦陵抱進了懷裏, 正是陸嶼。  陸嶼還是頭一迴見到白亦陵這樣, 地上一灘血明晃晃照的人眼暈。他簡直嚇得魂飛魄散,將人摟在懷裏, 顫巍巍地伸手去摸白亦陵的臉,試圖給他擦去沾上的鮮血。  在這個距離之下, 他能清晰地看到白亦陵毫無血色的麵容。對方額頭上都是冷汗, 蒼白的嘴唇上還沾著擦不下去的血跡,一雙眼睛望著自己,仿佛有很多話想說,卻根本就說不出來。  陸嶼看到對方這個樣子, 簡直感覺自己的心也在一瞬間碎了,他的五指不由地收攏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托住白亦陵的動作卻依舊小心翼翼, 不敢再給他造成半點傷害。  陸嶼的聲音哆嗦著:“阿陵,阿陵,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你怎麽了, 哪裏不舒服!”  白亦陵費力地抬起一隻手, 攥住陸嶼的袖子, 想說話,嗓子卻啞的不像樣,這反倒讓他劇烈咳嗽起來,嘴裏又湧出了一股鮮血,雖然根本就感覺不到半點難受,但見鬼的小推手還是讓他徹底暈了過去。  在暈倒之前,白亦陵唯一做成功了的事就是罵係統。  這一切快要把陸嶼給嚇瘋了。  現場沒有禦醫,已經有人狂奔到外麵去找了,盛鐸粗通一點醫術,本來湊過去想先看看白亦陵大致是怎麽一迴事,結果陸嶼就跟傻了似的,死死抱著他不鬆手,弄得盛鐸根本夠不著人。  他提醒道:“淮王殿下,請您鬆一鬆手,讓臣看看白指揮使的情況。”  陸嶼忙道:“好、好,你快看看!”  盛鐸給白亦陵搭脈,陸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又問道:“他怎麽樣了,他沒事吧?”  陸嶼的反應未免太過緊張了,站在旁邊的盛知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盛鐸卻沒顧得上注意自己的弟弟和表弟,過了片刻之後,臉色鐵青地說道:“我覺得像是中毒。但是什麽毒說不好,得等大夫來看過了再做決定。”  陸嶼的臉色也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變得非常難看了,見到白亦陵這幅樣子,他簡直是心如刀絞,一開始還以為是舊疾複發,光是著急心痛了,現在聽說是被別人害成這樣的,簡直立刻把那個人揪出來生撕了心情都有。  他咬牙切齒地說:“中毒、中毒……好、好,竟然是投毒案,下毒之人其心可誅,一定——一定要徹查!禦醫呢?來了沒有!”  陸嶼說話的時候一直單膝半跪在地上,讓白亦陵靠在他的懷裏,一隻手扶著他,試圖像上迴在他家裏那樣,用內力幫助白亦陵緩解痛苦。  可是陸嶼發現,這迴不管自己怎麽努力,對方的臉色始終沒有絲毫好轉,就算是打死他也想不到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什麽“多愁多病身”的表情包,硬生生急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好不容易等著上迴給白亦陵看病的邵太醫趕過來了,一群人圍在旁邊,緊張地看著他為白亦陵診治,空氣中都仿佛充滿了沉沉的壓迫感。  邵太醫的手指搭在白亦陵手腕上凝神診斷,臉色難測,過了一會,他似乎不敢相信,又取出懷裏的銀針,在對方的一處穴道上麵輕輕刺了一下,針尖拔出,邵太醫道:“取一碗清水來。”  他在碗裏的清水當中扔了一粒藥晃開,然後把針尖往那碗水中一劃,透明的水瞬間變成了紅色,看起來就好像盛著一碗血。  邵太醫的臉色終於變了,顫聲道:“白指揮使服下的是、是……”  陸嶼一把揪住他:“是什麽?!”  邵太醫猛一抬頭:“殿下,是極樂散啊!”  陸嶼深吸一口氣,憤怒到了極點,反而冷靜下來,他用手狠狠在眉心處揉了兩下,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還有些顫抖:“可是我聽說,剛剛服用過極樂散的人應該通體舒泰,精神百倍,不是他現在這幅樣子。”  他連“本王”兩個字都忘了說了,邵太醫道:“這……”  他這樣吞吞吐吐的,不光是陸嶼,就連盛知都急了,說道:“邵太醫,你有話就直說吧,白指揮使這還等著治病呢!”  邵太醫本來就是從臨漳王府上出來的,過去跟白亦陵就多有來往,本來想幫著他掩飾一二,但是眼看這種情形,實在是他怎麽瞞都不大好,於是隻能說道:“是。淮王殿下說的沒錯,剛剛服用過極樂散的人會覺得飄飄欲仙,如登極樂世界,可是……如果服用的時間久了,身體透支過度,便很容易像白指揮使這樣,稍微吃下去一點,就受不了了。”  他說著,取出一粒藥丸,讓人用溫水給白亦陵送服,陸嶼親自喂給他吃了,又把白亦陵放到了剛剛抬過來的一張軟椅上麵。  在場的人本來就不少,這下毒的案子又跟每個在這裏吃過東西的人切身相關,於是幾乎都在關注著邵太醫說的話,聽到這裏,他們紛紛用一種頗為不能置信的眼神看著白亦陵。  這話說的,是什麽意思?難道說白亦陵一直在違反朝廷的規定,暗中服用極樂散?這——怎麽想都過於難以置信了一些。  能站在這裏出席加冠禮的,大多數都跟白亦陵關係不錯,就算是不認識,來到了謝氏宗廟,最起碼也代表了一種友善態度,因此這個消息的傳出,也格外讓人震驚。  陸嶼斷然說道:“不可能,他不會吃那種東西,這是有人故意陷害!”  他了解白亦陵的性格,一個能夠在暗衛所裏掙紮好幾年都不放棄信念,一步步走出來之後還能夠努力好好生活的人,不會自甘墮落,為了一時之快觸碰不該沾染的藥物。  想到這裏,陸嶼就覺得心痛的要命,憤怒實在難以平息,他在身旁的桌子上用力捶了一下,桌上的茶盞被震的跳起。  在極度的憤怒當中,他猛然想起之前去暗衛所時看到的一些東西,恨恨地說道:“白指揮使出身暗衛所,據本王所知,那裏的人經過特殊訓練,極樂散用在他們身上,不可能起到正常的效果!邵太醫,你再給我仔細看一看!”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極樂散確實是一種厲害陰毒的藥物,但是傅敏拿它來算計白亦陵卻是錯了。因為有一點她沒有預計到,那就是白亦陵出身暗衛所,經過特殊的訓練,對這種東西是有免疫的。  在他小的時候,因為一些前輩用這種東西鎮痛,最後導致身體衰敗,神誌失常,不但對任務造成了很大影響,還會成為敵人攻擊的軟肋,所以暗衛所再次培養新人的時候,又增加了藥物方麵的免疫訓練。  極樂散這種東西,對於普通人來說,剛開始服用下去的時候可能會感到輕鬆快樂,但是暗衛隻要沾上一點,就會產生抗拒的反應,依體質不同惡心嘔吐甚至中毒,絕對不可能像傅敏期待的那樣成癮。  事實上,白亦陵碰到這東西的時候,頂多會覺得有點反胃,他倒是想著要稍微把效果誇大一些,用這件事揪出傅敏,可惜係統的小推手給力過了頭,硬生生把效果誇張了數百倍。  暗衛對極樂散免疫這件事除了陸嶼之外,在場的幾乎沒有人知道,傅敏聽到他的話,簡直震驚無比,萬萬沒有想到機關算盡之後,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樣!  按照原定的計劃,她讓琥珀在平時用於給白亦陵做飯的水缸當中加入少於極樂散粉末,使他逐漸成癮而不自知,而後在加冠禮過後的筵席上,故意將摻有極樂散的食物在白亦陵麵前打翻,在眾人麵前激發他的藥癮,就算是成功了。  混亂之中,很容易快速將打翻的食物處理掉,即使不能及時處理,朝廷官員偷偷服食極樂散這項罪名他也絕對跑不掉,加冠禮上當中爆出這麽大的醜事,他不可能再繼承侯府。  可是現在一切都脫離了控製,為什麽她還沒有來得及命令琥珀下藥,白亦陵就莫名其妙地提前發作了?  傅敏的腦筋轉的很快,她突然想起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那就是,白亦陵服食極樂散之後會感到不舒服,但是琥珀到了他府上之後,他所吃的應該都是含有這種藥物的東西,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是琥珀已經背叛了自己,還是白亦陵在裝模作樣?  難道實際上——白亦陵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打算,隻是一直在隱忍著等待最後一擊。自己用琥珀這步棋來害他,他就同樣用琥珀反將一軍。  不,這太可怕了。  傅敏拚命想把這種想法壓下去,但是恐懼卻像一張大網那樣兜頭罩下來,幾乎勒的她不能唿吸。她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袖,偷偷去看琥珀的表情,見琥珀也是一臉驚慌茫然。  傅敏倒寧願這件事是她做的。  白亦陵出了這麽大的事,他的朋友同僚們都已經第一時間湊了過來,想要看看他的情況,隻是剛才陸嶼抱的太緊,他們根本插不進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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