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道:“你說的支線是什麽意思?‘感天動地兄弟情’的意思,不會是讓我跟陸啟陸嶼盛知盛鐸這些人,都拜個把子吧?” 別人也還罷了,陸啟那邊可不能夠。 係統:【隱藏支線啟動中……隱藏支線啟動失敗……】 白亦陵:“你滾去醒酒吧!” 喝了假酒的係統最後也沒跟他說明白“社會主義兄弟情”是什麽玩意,不過目前白亦陵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同它扯皮, 他帶了人, 跟著盛知,一同匆匆趕往了易王府。 其實盛知的提議是正確的,這個時候陸協出了事, 被陸嶼一路送迴宮中, 易王府上沒見到主子,但得到了消息, 早已經亂成一團。見到盛知這位皇親國戚帶著一群人進門, 說要查什麽東西, 當下也沒人想著阻攔,就讓他進去了。 陸協的臥室沒有經過整理,聽丫鬟說,是易王殿下自從在梅園上被刺客驚嚇之後,經常噩夢驚醒,不願和府上的人親近,更不許下人隨便打掃他的房間,因此屋子裏有些淩亂。 白亦陵帶著人把本來就亂的房間又仔仔細細地翻了一遍,這迴是他們來的極快,占了先機,不知道對方是否已經得知了自己身份敗露,最起碼很多線索都沒來得及被收拾掉。 他們在陸協的床墊底下發現了兩個用白布紮成的小人,一個是陸協,另一個上麵用血寫出來的名字卻是“妖道”兩個字。 常彥博拿著這個被針紮成刺蝟的小人翻來覆去地看,問閆洋:“這誰?” 閆洋正用兩根手指嫌棄地拎出來了一條帶血的褻褲,頭也沒抬,甕聲甕氣地道:“不知道,問六哥去。” 盛知走過來看了一眼,說道:“這不是韓國師麽。” 常彥博道:“盛侍郎,你怎麽知道的?” 盛知道:“他左側太陽穴稍微靠下的位置有一顆紅痣,你們看這小人身上也同樣有個紅點。” 幾人一看,發現果真如此,頓時恍然大悟,常彥博道:“盛侍郎,你真行。” 盛知笑著揶揄:“但比起你們指揮使,還是差了點?” 常彥博也笑了起來,卻沒有否認。 白亦陵那頭正拿著屬於陸協的那個娃娃端詳,聽見他們說話,走過來道:“什麽韓國師?” 盛知衝著常彥博手裏那個娃娃努了努嘴。 閆洋道:“六哥,我還懷疑這個人受過某些不可言說之傷。你看我發現的這條褻褲,還沒來得及洗,襠部有血跡,有藥膏,還有一些黃色的東西,好像是傷口發炎之後留下的膿水。” 他說的一本正經,其他幾個進來的兄弟都忍不住在旁邊偷笑,被白亦陵掃了一眼,才勉強忍住。 這些證據搜查出來之後,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對上號了。 當年惠妃在失寵時生子,門庭冷落,無人問津,產下一對雙胞胎之後,因為不祥之兆的傳聞而擔心被皇上責難,因此決定放棄其中的一個孩子,至於放棄哪一個——由這娃娃來看,多半是韓先生提出的建議。 惠妃那個時候就與韓先生熟識,在他的建議之下,留下陸協,謊稱自己隻生了一個兒子。至於另外的一個,大約是她也想留住這孩子的一條命。但是當時的情形,因為惠妃失寵,她自己的宮裏冷冷清清,要做些手腳還好說,要把這個孩子送到宮外去就有點困難了,因此剩下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他成為一名小太監。 現在,當年那個孩子在宮變的時候逃到宮外,又認識了灃水邪渡的逆黨,現在是迴來報仇來了! 但,韓先生呢?他在這次的事件中,真的隻是一個單純的受害者? “六哥!” 白亦陵扭頭,閆洋拍著他肩膀說道:“你想什麽呢?” 白亦陵道:“沒什麽。易王府別的地方搜的怎樣了,沒抓到可疑的人嗎?” 閆洋道:“剛才盛侍郎親自帶人去搜了,可惜沒有找到這個幕後真兇——可能跑了。” 白亦陵道:“一個想複仇的人,隻要仇人一天沒死,他就是跑也跑不到什麽地方去。” 他在這一瞬間做出了決定,將詛咒韓先生的娃娃收了起來,另一個詛咒陸協的遞給閆洋,說道:“這樣,你帶著它先入宮,把這東西呈給陛下,就說咱們在易王府發現的,或與四皇子突然失常的病症有關,所以先送過去。其他的證據還在搜尋當中——不要提另外一個。” 閆洋覺得自己明白了白亦陵的意思,但好像又不大懂,他將東西接過來收好,遲疑問道:“就這麽說?” 白亦陵看他一臉迷惑,突然露出了一個有點狡黠的笑意,說道:“能僅憑一個娃娃就能將皇子詛咒的精神失常,天下有這樣本事的人,能有幾個呢?” 他拍了拍閆洋的肩膀:“如果淮王也在,你可以找機會告訴他這裏的真實情況,他會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禦書房當中,皇上麵色鐵青,貴妃梨花帶雨,一幫肱骨大臣戰戰兢兢地立在一旁,易王殿下正躺在房間的最正中蹬腿哭鬧。 此時陸嶼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他發上帶著金冠,身穿一件玄色的朝服,這樣的莊嚴肅穆的一身也給他的氣質中增添了幾分沉冷,臉上也未帶笑意,隻是淡然望著這麵前的一幕。 他一路將發瘋的易王送到宮中,一五一十地稟報了當時發生的事情,此刻看著陸協如同三歲小兒一樣躺在地上蹬腿,眾人還都在震撼當中沒有迴過神來。 匆匆趕過來的三名太醫戰戰兢兢地檢查了一番,又商量了片刻,終於有一個膽大的站出來,迴道:“陛下,易王殿下身上並無外傷,隻是神誌混亂……” 皇上微微皺眉,惠貴妃已經忍不住在一旁哭嚷起來:“這些已經是隨行醫師說過的廢話,你們還說來做什麽?隻說能不能治!” 太醫們麵如土色,同時跪下請罪,口口聲聲說著自己無能,對四皇子的病症沒有辦法。 這時有人稟報,說是北巡檢司的領衛閆洋在外求見,聲稱發現了跟四皇子失常有關之物。 皇上宣他進來,閆洋匆匆行禮之後,將手中的娃娃奉上,惠貴妃一眼就看見了上麵用血跡寫成的名字,大驚失色:“陛下,這是有人要害協兒啊!您一定要為他主持公道!” 皇上的臉色也非常不好看,巫蠱厭勝之術一向為各朝各代所忌諱。現在誰也不確定陸協的失常因何而起,但如果真是由於這麽一個小小的娃娃,那麽豈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任兇手詛咒擺布了? 想到這裏,他麵色沉沉,說道:“韓國師何在?” 陸協出事之後,大部隊還沒有收拾好東西,陸嶼就帶著陸協和易王府淮王府的一些人提前一步迴到宮中,韓先生也隨在隊伍裏,此時聽到皇上問話,上前行禮。 比起失態的貴妃,皇上的表現還算冷靜,淡淡問道:“國師,嶼兒方才說你已經在當場看過易王的情況了,有何看法?可確實是因為這東西所致?” 他擺了擺手,一名小太監將那樣東西用托盤托著,呈到了韓先生麵前,經過陸嶼身側的時候,陸嶼也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又遙遙看了看閆洋,若有所思。 韓先生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開始見到易王時的震驚之色,顯然在迴來的路上,他已經調整好了心情,並且想到了應對之策。 將送到麵前的娃娃端詳一番,他躬身迴道:“陛下,依臣所見,易王殿下很有可能是不小心衝撞了什麽東西,抑或是受到了詛咒,這才導致精神失常。但如果說是隻因這樣一個娃娃就能將人傷及到這種程度,卻也不太可能,應當還有其他原因。” 皇上問道:“可有解決的法子?” 病因可以大膽推測,但醫治的方法卻是不好亂說,尤其是這個方法還有些上不得台麵。 韓先生猶豫了一下,他堂堂國師,總不能像那幫太醫一樣束手無措,那樣臉麵可就沒處放了,於是說道:“微臣隻能盡力而為。易王殿下的情況,或許可以試著找來十名夜間出生的處子作為爐鼎,以此為殿下招魂。” 他這話說出來,皇上還沒有出聲,陸嶼已經冷笑一聲,說道:“一派胡言。” 這還是在禦前呢,他就如此不留餘地,饒是老奸巨猾如同韓先生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惱怒道:“淮王殿下,臣隻是提出一個救治易王殿下的法子,您若是不同意,直說便是,為何要出口傷人呢?” 陸嶼淡淡地說:“人說,‘感善則善,感惡則惡’,宮中的妃嬪懷有身孕,還要講究一個目不視惡色,耳不聽靡聲,口不出傲言,手不執邪器。如今你要為四哥招魂,卻采用這樣的淫邪之術,行事偏頗,恐怕招來的不是魂魄,而是災禍!國師這樣做,是想破壞我們陸家的江山嗎?” 他臉色沉著,語調肅然,皇室威儀顯露無遺,一時讓人心生慌亂。 這樣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韓先生的臉色頓時變了,連聲道:“淮王殿下,這話不能亂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我、我隻是想救四皇子而已,從來沒有那樣想過!” 陸嶼不理會他,衝著皇上說道:“父皇,兒臣以為這種方法萬不可行。” 皇上看著陸嶼,點了點頭,眼看竟然對他的說法很是讚同,惠貴妃一下子就急了。 在場的這些人當中,恐怕心無雜念,一心一意隻想讓陸協好起來的人首先就要數她這個親娘。但作為陪伴在皇上身邊多年的女人,惠貴妃心裏十分清楚他對於淮王這個兒子有多麽的愛重,隻要他開口阻止,韓先生提出的方案多半無法施行。 無論陸嶼說出什麽樣的話,似乎皇上都覺得“我兒子說得對”“我兒子有道理”——好像他就這麽一個兒子似的! 與之相比,反倒是陸嶼對於父親的態度略微有些古怪,表麵順從,實際疏離,甚至近乎於冷淡了。 她一直忌憚陸嶼,但是事關兒子的性命,也無法在乎那麽多了,惠貴妃嘶聲道:“淮王,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為了幾句古訓,連你親生哥哥的性命都不顧了嗎?本宮還沒有問你,為什麽在你邀請之前協兒還好好的,出去一趟就變成了這樣!是不是你要害他!” “貴妃!”皇上淡淡地說,“朕知道你的心情,但不可隨意攀誣他人。” “陛下,您怎可如此?臣妾陪伴了您二十多年,協兒他也是您的兒子!” 惠貴妃滿麵都是淚水,衝著皇上跪下,哀聲說道:“您不能不管他呀!臣妾就這麽一個孩子,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臣妾也不想活了。淮王分明是故意阻止國師救治協兒,請您體諒臣妾的一片愛子之心,為我們母子主持公道啊陛下!” 韓先生是被惠貴妃一手引薦的,這種時候當然要幫著她說話,見狀趁機道:“易王殿下乃是龍子皇孫,身份何等尊貴,即使以百人之命獻祭,換他一命,也不算有違天理,剛才淮王的說辭確實是多慮了。” 麵前這些人吵吵鬧鬧,陸嶼站在旁邊看著,忽然覺得有些想笑。午後的陽光平和而溫暖,順著窗上的鏤花映入殿內,又慢慢爬上每個人的臉,將他們或哀或怒的神情映出了一種詭異的喜感。 他覺得自己像是在欣賞一出有點無聊的戲目,因此偶爾需要客串上場的時候,也是懶洋洋的,打不起勁頭。 這個時候,卻見一直在哭鬧的易王忽然掙脫了身邊兩名侍衛的手,向著旁邊滾了出去,侍衛們一驚,連忙將他拉迴來,就站在附近的閆洋卻差點被撞到,連忙躲閃開來。 陸嶼看著這一幕,神情微動,忽然上去,扶了閆洋一把,說道:“閆領衛,小心了。” “其實易王府有兩個詛咒娃娃,一個寫著陸協,一個寫著妖道。” 細如蚊鳴的聲音傳進耳中,陸嶼和閆洋的臉色都沒有半點變化,陸嶼鬆開手,閆洋行禮道謝,最前麵的惠貴妃還在哭求皇上找來合適的宮女獻祭,試一試韓先生的辦法。 而在聽到閆洋那句話的時候,陸嶼也一下子明白了白亦陵想幹什麽——雖然這一點可能連閆洋都沒有明白過來。 搜出的娃娃是兩個,說明幕後之人想對付的是韓先生和陸協兩個人,但白亦陵模糊了這一點,隻送了一個娃娃過來,是想把這口“詛咒四皇子”的鍋扣在韓先生的腦袋上麵。 這樣一來,一旦陸協發瘋,韓先生失去皇上的信任,那個背後的人一定會覺得時機已到,從而再次開始行動。 陸嶼道:“惠貴妃無憑無據,口口聲聲說是我想加害四哥,簡直荒謬至極。父皇,兒臣行事不敢說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但講一句真心話……” 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淡淡的諷笑,接著道:“我要對付陸協,根本用不著這套,他,太不堪一擊了。” 惠貴妃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你竟敢在聖駕麵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陸嶼微笑:“這豈非正說明我心向天子,任何心思都不敢有半點隱瞞啊。” 他說話的時候直視對方,臉上帶笑,眸光卻如霜雪冰寒,惠貴妃被他一壓,一時失聲。 皇上聽出了兒子的話音:“嶼兒,你要說什麽,直言吧。” 陸嶼道:“兒臣要對付四哥,不需要用這種法子,因為這不能給我帶來絲毫的好處。那麽,四哥中邪,對於誰最有利呢?” 韓先生突然哆嗦了一下,因為他分明看見淮王的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陸嶼輕笑一聲:“當然是韓國師呀。” “設計擘畫,自導自演,先用邪術使得四哥中邪,一來將他治好,能夠顯示你本領神通,二來你所說醫治他需要的那些異法,焉知不是你自己想要修煉邪術所用的呢?” 他神情漫不經心,生死信口道來,韓先生隻覺得每句話都是那麽的荒謬,但不知為何,陸嶼明明沒有說對,他就是覺得心裏發慌。 他忍不住說道:“淮王殿下,你也隻是空口無憑啊!” 陸嶼施施然說道:“本王自然有證據。” 韓先生一愣:“在哪裏?” 這句話剛剛問出口,殿外已經傳來內侍的通報聲:“陛下,北巡檢司指揮使白亦陵在殿外求見!” 陸嶼眼睛一亮,笑了起來:“這不是來了嗎。” 皇上看了他一眼,聲音無喜無怒,道:“宣。” 白亦陵大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名拿著東西的手下,三人行動間有武官的幹脆果決,向著皇上行禮叩拜之後,他沉聲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白亦陵的相貌是公認的出色,無論是他的氣質長相都偏於精致秀雅,此刻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官服,也是眉目如畫,形容風流,可是他這樣一進殿,一開口,就讓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殺氣,仿佛氣氛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連皇上都不由微微傾身向前,道:“你說。” 白亦陵嚴厲地說道:“啟稟聖上,國師韓憲禍國殃民,作惡多端,不但蒙騙無辜百姓,甚至還欺君犯上,加害皇子,罪無可恕!” 他說著一抬手,示意身後的人將一個白色布包放在地麵上:“今證據俱全,無可辯駁,如此惡行,縱使千刀萬剮,誅滅九族,都不足以安人心,平民憤!” 他這番話一說出來,可謂是聲色俱厲,氣勢淩人,韓憲還沒來得及看白亦陵到底拿了什麽,臉就先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