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會生火。”  “……”  陸嶼踹了他一腳,跑到旁邊研究灶台去了——如果白亦陵真喜歡能做飯的,他現在不會不要緊,可以學嘛。  眼看著天色逐漸晚了,下人過來詢問白亦陵是否要去準備飯菜,白亦陵道:“不用了,淮王在做飯。”  下人目瞪口呆,結果就聽見廚房那邊喊了一聲:“來人,過來給本王端飯!”  下人傻乎乎看看聲音傳來的方向,又愣愣地扭頭去看白亦陵,見白亦陵嘴角一抽,揚了揚下巴,於是連忙跑去端飯菜和布置桌子了。  齊驥非常能幹,一桌子的飯菜雖然算不得什麽豪華大餐,但看上去也稱得上是家常美味。  陸嶼光明正大地帶著齊驥出來,衝白亦陵笑了笑道:“來,吃飯吧。我記得這幾個菜你以前在家裏也常吃的。”  又衝著其他的下人說道:“你們也一塊吃吧。”  這個時候大家都餓了,想動又不敢,紛紛去看白亦陵的臉色,白亦陵無奈道:“都吃吧。”  簡直都要讓人忘了外麵很可能還有刺客在到處亂竄呢——他人生當中無數次躲避過追殺,這是躲的最沒自覺的一迴。陸嶼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好像會傳染,讓大家也有了種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錯覺。  這裏的下人們糊裏糊塗就吃上了“淮王殿下(的侍衛)做的飯”,出去也是可以吹上一輩子,各自端著飯到後麵就餐去了,陸嶼大方地對齊驥說:“不要拘束,你也來嚐嚐這手藝吧。”  齊驥好像吃了苦瓜拌芥末:“……謝殿下。”  陸嶼想給白亦陵盛飯,白亦陵已經在他動手之前幹脆利落地裝好兩碗米飯,又拿起筷子,分別擺在兩人麵前,然後坐下就吃。  陸嶼臉上神情一鬆,清了清嗓子,試探著說道:“吃飯了,就是……不計前嫌,重新……當朋友?”  白亦陵用筷子夾起一根青菜,都沒抬眼看他:“這飯做都做了,還差吃這麽一口?殿下你也吃吧,不然涼了。別想太多。”  陸嶼端起碗,說道:“那可不能不想,你要是一直生氣,我就吃不下去了。怎麽樣,還合口味麽?”  白亦陵道:“真是好吃。本來看你方才劈柴的架勢,臣以為殿下必定是遠離庖廚之君子,沒想到竟然有這麽一手判若兩人的好廚藝。”  齊驥在另一張小桌上,含恨吞下一大口米飯。  白亦陵話裏有話,陸嶼當然也不意外,對方又不是傻子,齊驥這麽一個大活人憑空多出來,他問都沒問,肯定就是已經猜出來真正的大廚是哪位了。  陸嶼從容舉筷:“過獎過獎,我這人學什麽都快,以後還能做的更好。”  白亦陵悠然道:“是嗎?其實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狐狸都吃生的呢。”  這話一出,陸嶼沒怎麽樣,離他們最近的齊驥卻是嚇得一口氣走岔了,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陸嶼輕描淡寫地掃了他一眼,齊驥順順氣,壓下心中驚疑,忙不迭地端著碗去後麵和別人下人一起吃飯了。  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恕他實在看不懂。  終於說到正題了,陸嶼放下筷子,慢慢地道:“其實我算不上是狐狸。”  白亦陵沒有打斷他,陸嶼想了想,向他解釋:“你一定聽過京都裏的傳聞,那些都是真的。我的生母確實是狐仙,她與父皇相遇的時候已經修成人形,所以狐族的血統對我影響不大。那迴是因為受了傷,化成那個樣子消耗小,傷口容易複原。後來我迴來,也隻是喜歡在你這裏住著……不是故意騙你。”  陸嶼一直在想盡辦法哄人,其實這時候白亦陵那股火也消下去了不少,他看了陸嶼一眼,說道:“我之前說的那些話……”  陸嶼迅速接口:“聽到了一些。但你也沒說什麽特殊的東西,哎呀,我都記不起來了。”  他故意歎氣道:“其實我哪有那個心情去關注什麽別的事。你說我這一遭,可多倒黴!變成了那麽一個小東西,還偏偏沒找到機會自己坦白,就被你這個辦案子的大行家憑毛識狐給揪出來了——真是丟人。”  他覷著白亦陵的神色:“老實跟你說,你看我現在強顏歡笑,其實就是不敢想這些事,想想都沒臉坐在這。”  陸嶼的語氣充滿了可憐與懊惱,白亦陵明知道對方是故意的,但想起他剛被自己撿迴來時發生的那些事,也不由覺得實在滑稽,嗤地一笑。  伴隨著身邊燭火,飯菜暖香,白亦陵這一笑乍然綻出,清冷中忽現粲然,甚是動人心魄。  陸嶼見他總算展顏,心裏由衷的一陣高興,隻覺得平生所做過的事再沒有比此刻博得對方高興更有成就感,也看著他笑了。  白亦陵這笑容出現的極為短暫,一現便收,重新恢複正色,認真地衝陸嶼說道:“我不知道先前那些話你聽到多少,又明白多少,但我確實不是刺殺你的人。”  “我知道。”  陸嶼見他如此,也正色道:“我不否認,一開始確實懷疑過你,因為那個時候和你不熟悉,刺客又似乎是特意扮成了你的模樣。但我這些日子跟在你的身邊,自然能夠判斷出你不是刺客。”  陸嶼說完之後一頓,又道:“我手下的人這一陣也在調查此事,不得不說,臨漳王的嫌疑很大。現在雖然調查不到證據,無法告知父皇,但你要小心他。”  白亦陵自己知道這事是陸啟做的,因為他看過原著。在實際上他們所生活的世界當中,這件事可以說是一件很重要的機密了,陸嶼特意對他說,無非是在提醒白亦陵,陸啟找人冒充他的模樣刺殺親王,不懷好意。  白亦陵心中一動,說道:“多謝提醒。”  他斟酌著,半真半假地向陸嶼解釋:“有人陷害我的事情我先前知道一些,也知道你懷疑我,我有特殊的消息渠道,不便透露,現在你沒事,咱們也能把誤會澄清,也算很好了。”  白亦陵這是在衝陸嶼把自己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給圓上,他心裏還在盤算著怎麽應對陸嶼的追問,沒想到這位小爺的關注點卻轉到了另外一個詭異的方向,認真地問他:  “所以你第一次看見我這樣子的時候,態度疏遠,不是因為討厭我,是因為覺得我懷疑你是刺客,心裏不高興?”  白亦陵愣了愣,琢磨了一會才記起來,他頭一次見到人形陸嶼還是上迴一起救聶家的孩子,然後兩人去了酒樓小坐,當時陸嶼的態度好到隻能讓他想起“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九個大字。  他無從解釋,含含糊糊地敷衍道:“是吧。”  陸嶼微一垂眸,歉然道:“我起初確實懷疑過你,這個無可辯駁。”  他誠懇地對白亦陵道:“但認識你之後就沒有了,以後也絕對不會。先前的事,我向你道歉。”  白亦陵驚訝地看著陸嶼,陸嶼的神情非常認真,絕對不是在開玩笑:“對不起。”  對方如此認真,這聲道歉真是讓他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麵前青年的形象逐漸與自己熟悉的小狐狸重疊,那種親密的感覺逐漸找迴,白亦陵忍不住笑了起來:“真是怕了你了。沒關係,來,吃飯吃飯。”  兩人看似不熟,其實已經同桌吃飯過無數次,陸嶼自然而然地給白亦陵夾了點菜,他們都講究“食不言”,當下不再交談,專心吃飯,飯桌上的氣氛卻在無聲當中十分融洽。  當吃完了飯之後,見陸嶼似乎還有洗碗的打算時,白亦陵覺得實在太欺負人了,起身按住他的手,失笑道:“好了,這個就不用淮王殿下了。你身上還有傷,早點休息吧。明天天亮後要是不再下雪,咱們就迴城裏去,也免得別人特意來找。”  他說著就要放開陸嶼,揚聲喊人收拾碗筷,隻是白亦陵的手還沒有完全移開,又被陸嶼反手拉住了。  兩人一站一坐,白亦陵低頭看他:“殿下你還有事?”  陸嶼拉著他道:“其實剛才還有最後兩句話,我沒說完。可以說吧?”  白亦陵揚了揚眉,陸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放心吧,我的命都是你一手救迴來的,我也會永遠都對你好,報答你,不必謹慎提防。”  白亦陵一怔,對方已經微笑起來,鬆開手,衝著他眨了眨眼睛,語氣輕快:“如有違背,天打雷劈,教我生生世世都當一隻隻能吃生肉的真狐狸。”  係統的提示伴隨著他這句話一起冒了出來,像是在證明著什麽:【積分:+200。】第34章 疑雲  不得不說, 淮王陸嶼的性格,跟外麵的傳言,跟白亦陵想象之中的模樣,都很是不同。  他素來不喜輕信於人, 若是別人對他說了這樣的話, 白亦陵也定然嗤之以鼻, 絲毫不會往心裏去。但是陸嶼的神情語氣, 到最不會騙人的積分, 卻讓他沒有道理不相信對方。  白亦陵看了陸嶼一眼, 彼此間都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心頭倏忽一下劃過去了, 似乎在兩個月之前他們還全然陌生,此時卻都隱約把對方當成了很是親近的人, 可以交付生死, 可以共享秘密。可見人生際遇曲折, 實在莫測。  外麵飛雪連天,屋內暖意融融,熏得白亦陵雙頰有些發紅,他那一眼眸光流轉,目若含情,讓陸嶼不由得心頭一蕩,看著他一時不知道應該再說點什麽, 卻也忘記了移開目光, 隻是有點傻的一直微笑著。  好在他的失神很快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齊驥帶著一個人匆匆從後麵匆匆過來, 衝著陸嶼行禮:“殿下!”  來的人正是尚驍,他和齊驥都不是普通人,又得了陸嶼的信,所以找的很快,他行禮之後不等陸嶼說話,就自己直起腰來,急匆匆地問道:“殿下,您受傷了?”  陸嶼道:“不礙事。”  尚驍又衝著白亦陵見禮,同時道歉道:“白指揮使,我們擅自闖到這裏來,實在是打攪你了。”  白亦陵還禮道:“尚統領太客氣了,但我看你神色匆忙,是出了什麽其他事情吧?那你們跟淮王殿下說吧。”  他說著就要起身避嫌,如此反應,倒是讓尚驍微微一頓,心道這年輕人確實不一般,眼光忒毒。自己還什麽都沒說,他的反應卻是真快。  陸嶼卻笑道:“我們人都在你的地盤上,有什麽避嫌不避嫌的,快坐下吧。尚驍,什麽事?”  比起較為單純爽直的齊驥,尚驍更加明白陸嶼對於白亦陵的看重,聽見陸嶼這樣說,便恭敬地迴答道:“白指揮使說得對,的確是遇上了一些事情要來稟報——剛剛我在外麵的時候,碰見了部分流竄的逆黨,而且發現……”  尚驍看著陸嶼,壓低了聲音:“發現易王跟他們混在一起。”  此言一出,不光是白亦陵大出意料,就連陸嶼都有些驚訝,他沉聲道:“陸協?”  尚驍點頭,說了當時的情況。  當時宴會生變,尚驍和齊驥都不在陸嶼身邊,本來十分焦急,但沒過多久,他們就先後收到陸嶼傳來的訊息,知道他在這裏十分安全,也就放下心來。  當時有一批刺客被引出來,追著白亦陵和陸嶼跑了,剩餘的人喊殺一陣之後,正在逐漸散開,尚驍和齊驥聽從陸嶼的吩咐,躲在安全的地方觀察了一陣子情況,等到援軍很快趕來之後,這才先後出來尋找主子。  可就在尚驍上山的時候,忽然聽見另一麵的山下傳來一陣馬蹄聲,他連忙跑到高處向下一往,竟赫然發現一隊灃水邪渡的人跑了過去,其中赫然一人混跡其中,正是陸協。  尚驍道:“可惜當時我雖然能看見他們,卻是一方在山穀裏,一方在頂峰上,距離很遠,要不然怎樣也能追過去,看個究竟。”  陸嶼匪夷所思道:“就陸協那麽個慫貨,你確定他是跟刺客們‘混在一起’,而不是被刺客們給綁了嗎?”  尚驍道:“屬下當時也十分驚訝,仔細看了好幾迴,實在看不出來有被脅迫的跡象。”  白亦陵道:“如此說來,就奇怪了。”  他一開口,齊驥和尚驍都看了過去,陸嶼溫聲道:“你要說什麽?”  白亦陵道:“尚統領能隔著那麽遠的距離看到易王,這就說明他當時絲毫沒有想要隱藏的意思,穿著或者表現十分明顯。”  尚驍道:“白指揮使果然名不虛傳,的確是這樣,易王穿了件紫色的王服,當時騎在一匹大馬上,並無絲毫隱藏,所以我才一眼能認出來那人就是他。”  陸嶼慢慢地說:“這並不像是陸協的性格。首先他沒有和灃水邪渡勾結的理由,其次他的母妃,舅父還都在京都,就算他真的是奸細,也用不著故意張揚。”  白亦陵道:“你懷疑有人冒充他?”  陸嶼沉吟道:“不無可能。可是這樣做,能得到什麽呢?”  的確奇怪,陷害陸協的方法多得是,這種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漏洞的並不是好選擇,但除此之外,又好像沒有其他的解釋。  白亦陵和陸嶼對視一眼,方才的溫馨蕩然無存——因為他們心裏都明白,這場襲擊的結束,或許才是真正風雨即將來臨的時刻。  臨漳王陸啟作為先帝最為寵愛的幼子,位高權重,廣受擁戴,他的宴會上,滿座都是達官貴人,出入亦有護衛隨行,這樣的盛會竟然會被灃水邪渡的人闖進來,並進行大肆屠殺,造成不少人員傷亡,實在是後果嚴重。  灃水邪渡所針對的主要就是皇室成員,臨漳王、淮王均身上中箭,受傷不輕,四皇子甚至到目前為止還下落不明,更有傳言說不少人看見他同亂黨勾結在了一起,貴妃已經自請禁足待罪。  ——可以說這件事不光是兇險,還發生的太過於敏感。  皇上那邊懷疑臨漳王自導自演,再嫁禍給易王,臨漳王手底下的謀士卻又猜疑是皇上想要除掉這個弟弟很久了,所以才會借著邪教的名義襲擊梅園。  雙方猜忌已久,勢力錯雜,本來就是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這樣一來,灃水邪渡的人突然攻擊梅園的契機和理由,變成了整件事情的調查關鍵。龍顏大怒,責令澤安衛北巡檢司和刑部聯合調查此事,國師從旁協助。  白亦陵奉詔進宮,和已經鬢發花白的刑部尚書龔益同往勤政殿下麵聖,他們進去的時候,作為國師的韓先生已經到了,看起來倒是毫發無損,隻是氣色略差,其他幾位親王也都穿著朝服坐在一邊,其中陸啟陸嶼都在,陸協仍舊未歸。  皇上正在同陸啟說話,兩人一個和顏悅色麵帶關切,一個恭恭敬敬滿目感激,皇家塑料兄弟情表演的十分投入,白亦陵和龔尚書一起垂下目光,由小太監引著,悄無聲息地站到一邊。  勤政殿裏燃著清心香,皇上麵色疲憊,顯然在此之前為這件事動過肝火,但麵對陸啟的時候,他的臉色和煦如同春風,關切道:“明開,傷勢好些了沒有?”  陸啟道:“多謝皇兄關懷,弟所受的都是皮肉之傷,雖然不輕,但慢慢養著,也能養好。那些亂黨實在是窮兇極惡,囂張之至。昨日危急之際,臣弟心中隻想,幸虧您不在當場,現在有了此事警醒,宮中的防衛也該加強些。”  宣儀帝溫和地說:“朕明白。你好好養傷,無須過多掛懷。隻是這些亂黨太過可惡,必須要徹查。白卿!”  白亦陵目不斜視,提衣下跪行禮:“臣白亦陵參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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