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 她將玻璃杯放迴到大理石台麵上, 迴到客廳。


    許克詩倒在沙發上,左顧右盼,斜傾身軀, 伸出胳膊, 夠著了放在沙發一角的電視遙控。


    懶人能少走一步,就少走一步。


    她一雙長腿隨意地伸著,打開電視機——上麵在放一部號稱集齊時下最當紅鮮肉的偶像劇。


    女的默默流下一行淚:“我們的感情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了嗎?”


    男的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強忍著別讓自己打嗝。“我愛過你,五年來一直深愛著你, 風吹過時, 我馬上想起你, 雪降落時,我立刻想為你送上一雙手套, 可你卻一直把我當——”


    許克詩看不下去了,立刻切換頻道。


    不錯,有英超直播。


    但上半場結束還剩兩分鍾。


    “阿隆索傳中, 阿紮爾選擇直接射門!球——”解說拔高聲音,“哎呀, 可惜, 沒壓下來,踢了個高射炮, 高得還很離譜。”


    許克詩失望地歎一口氣, 為切爾西錯失機會感到可惜。


    “轟隆——”


    又一聲巨響——


    許克詩不禁再度望向窗外, 雨更大了。


    又一道閃電劃過漆黑的夜幕。


    不安全感讓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靠去,讓自己的身軀在柔軟的皮質沙發裏陷得更深。


    黎仁軒來到客廳,正好看到她這副受驚小鹿般的模樣。


    “什麽時候煮好?”許克詩問道。


    “1個鍾頭。”


    不知是發燒燒壞腦子還是怎麽的,她感覺自己沒剛才那般餓了。


    1個鍾頭,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等就等吧。


    ***************************


    黎仁軒在她右邊坐下。


    上半場結束,許克詩又切換到下一個頻道——


    依然是體育頻道,正在放橄欖球。


    此刻,有幾名球員像是野獸似的滾在一起。


    橄欖球這項運動真是有夠野蠻,還是足球優雅些。


    她側首看著黎仁軒俊俏的側臉:


    “楊基還是大都會?”


    “楊基。”黎仁軒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你不是不看橄欖球的嗎。”


    許克詩挑挑眉,“我不看不代表我不懂。”


    ——神奇的男人。


    ——他明明和野蠻沾不上邊,卻玩這項運動。


    在模特行業混了這麽多年,許克詩練就一項特殊本領——


    她若真有心——隻要打量一個人幾眼,就可以大致推測出他/她的身材如何、比例如何、健美程度如何等等。


    每次的雜誌拍攝、大片拍攝,男模們□□著上身在攝影棚走來走去,這些男模各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如果是普通女人看到,簡直沒辦法把目光從這些美好肉體上移開。


    而許克詩在這一行做得太久,她記起——有一迴的大片拍攝,她走錯試衣間,當時正當紅的金發碧眼鮮肉男模正脫下自己的長褲——當男模看到她時,完全不覺得別扭,繼續做他做的事——她被男模發現自己走錯試衣間,也完全不覺得丟人,麵不改色地轉身迴到自己的試衣間。


    她這種級別的超模,每天見到無數頂級美好肉體,定力自然比尋常人要高出好幾倍。


    而電視畫麵上的橄欖球職業球員——若是一個普通人瞧見他們裸上身的樣子,絕對會對著這些運動員的胸肌腹肌流口水。


    許克詩的視線從電視畫麵移到黎仁軒英俊的側臉,從他高挺的鼻梁移到他的脖頸,從他的喉結移到他襯衣領口——再一路往下移——


    這個男人不穿衣服的話——


    他的身材真的很有看頭——


    不對——


    她在想什麽?


    她在看什麽?


    她猛地晃了晃頭。


    黎仁軒偏過頭——她接近神經質的不安狀態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怎麽了?”


    許克詩停止自己的神經質幻想,硬聲轉移話題:“我換頻道了啊?”


    黎仁軒微微點了點頭。


    坊間流傳一句金句——


    一個肯為你放棄球賽的男人,就是值得你交付一生的男人。


    許克詩切換到下一頻道。


    “皇上……臣妾是被人冤枉的,臣妾沒做過,臣妾不會認……”


    聲嘶力竭的台詞讓許克詩腦袋發疼,她皺皺眉頭,幹脆地切換到下一個節目。


    “下一個問題,《論語》中……”


    許克詩覺得這類問答節目能生存至今簡直不可思議,她再度切換節目。


    在四個綜藝、五個肥皂劇之後,來到不知名的電影頻道,正在放一部不知名的美國片,畫麵黑漆漆的。


    剛才這麽多電視節目——就這個電影算最安靜,許克詩放下遙控。


    看似是主人公的女人聽到聲響,打開房門,緊接著,鏡頭切換到第一視角——先是一段長鏡頭——恐怖片導演最愛的手法之一。


    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去,一麵被掛在天花板的鏡子映入眼簾,而後,主人公抬起頭,在鏡子中看到她自己的臉。


    從這個角度看,主人公的臉變得無比詭異……


    3分鍾過去,她知道這電影為什麽那麽安靜了。


    這不是懸疑片,也不是驚悚片,這是一部實實在在的恐怖片。


    許克詩喜歡刺激,但她並不是個恐怖片愛好者。


    她不想被黎仁軒知道自己已經害怕起來,裝模作樣道:“我再喝一杯水。”


    ********************************


    說罷,她強撐著病軀從沙發上爬起來,腳上過大的拖鞋與地毯互相摩擦——她整個人被絆倒,直直地倒下去——


    半個身子都貼在黎仁軒身上,右手落在遙控上,無名指和尾指恰好觸到開關鍵——


    啪的一聲,電視畫麵關閉——


    這一連串的突發事件令她發出一聲低唿,許克詩一手撐在沙發靠墊一角,準備起身。


    靠墊卻被她的手撐得彈跳起來,她的手抓了個空,再一次倒在黎仁軒身上。


    她的頭發滑過他的耳畔、頸項、完美的頰骨線。


    又一道閃電自窗外一閃而逝——


    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將他們環繞。


    她作勢爬起來,唿吸因兩次撲空而加重,她輕輕喘息,鼻息灑在他的耳邊——


    這已經是一個男人能夠忍耐的極限。


    她從他肩膀上抬起頭,在他漂亮的眼眸裏看到她自己的倒影。


    也許是因為摔了一跤,也許是因為她本來就在發高燒,又或許是……


    總之,一片番茄紅浮現在許克詩的臉蛋上。“抱歉啊——”


    她的話隻說到一半。


    黎仁軒單手摟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插入她的發間,捧住她的後腦勺,他的目光從她的雙眼移到她的嘴唇,他的眼睫毛隨著他的視線轉換顫動了下。


    他稍一用力,就把她攬在自己身上。


    然後,他吻上她的嘴唇。


    先是溫柔地吮吸她的唇瓣,而後試探她的舌尖,見她沒有拒絕後,他毫無保留地與她唇舌交纏。


    窗外的世界被大雨覆蓋。


    他與她交換著彼此的氣息——


    而後,又一記雷鳴響起——


    這聲巨響嚇得許克詩渾身戰栗。


    她右手手心撐在黎仁軒堅實的胸膛上,借力拉開自己和他的距離。


    唿吸因剛才的吻全被打亂,她怔怔地看著他——


    手心處傳來他的心跳——


    也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近在咫尺的咖啡色眼眸裏有蠱惑人心的魔力。


    ……


    *****************************


    翌日上午12點。


    許克詩緩緩睜開雙眼。


    天花板上的吊燈是方形的,不是熟悉的三角形。


    床單是灰色的,不是熟悉的淡紫色。


    黎仁軒已經不見蹤影。


    外麵仍在下雨,雨聲叮叮咚咚,響得沒完沒了。


    陰雨天灰蒙蒙的光線穿過深咖啡窗簾與窗框之間的縫隙,灑進臥房一角。


    許克詩掀開被子,猛地從床上起身,一腳踏在地板上——


    極度陌生的劇痛令她一步沒踩穩,打了個趔趄,整個人就要跌落在地——


    她右手手掌第一時間撐在床墊上,勉強穩住自己的身軀。


    全身好像散了架,仿佛每一根骨頭都被人拆開,又重新粘合,完全沒有任何力氣。她懷疑自己已經燒到40度以上。


    她晃了晃頭——頭幾乎要開裂了。


    她和他的衣服零零落落地躺在橡木地板上。


    她看了眼雜亂的衣服,轉身打開衣櫃,隨便拿了件他的襯衫套在身上。


    她係上幾顆紐扣,垂下頭,坐下來,手肘撐在膝上,一手托著自己的額,在床上坐了半晌。


    她的腦子如一台殘缺的機器般,開始緩緩地、吃力地運轉起來——


    先去把自己的衣服洗掉。


    她起身走到另一側——走到一半,就看到他身上的黑襯衫——


    然後,她看到自己的金屬環半身裙攪成一團躺在地上,三隻金屬搭扣全部解開,綁帶歪歪斜斜地散亂在裙側。


    她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喉嚨卻更加幹澀——


    緊接著,她看到剩餘的衣服全落在另一側地板上——包括她的文胸。


    她把落在地板上的衣服翻了個遍,都不見自己那件白襯衫。


    她又直起身子——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就沒吃過其他任何東西。


    然後又搞成現在這樣……


    許克詩頓覺頭暈眼花,眼前發黑。


    先洗澡,再吃早餐,再找襯衫。


    她跌跌蹌蹌地走入浴室,脫下身上的大號男襯衫,隨手將襯衫掛在一旁,轉過身——


    在鏡子裏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吻痕。


    ——“我愛你。”


    她盯著鏡中的自己,盯著那些吻痕,直直地盯了三秒,然後,一腳踩進淋浴間……


    洗完澡,許克詩來到廚房。她身上仍套著黎仁軒的白襯衫。


    灰白色大理石台麵上躺著一個白盤子,白盤子裏躺著一塊煎蛋餅。


    她端起盤子,將煎蛋餅送進微波爐。她又走到另一邊,打開冰箱,拿出紙盒裝的鮮奶,擰開蓋子,抽出一個玻璃杯,將白花花的鮮奶倒進去。


    煎蛋餅與鮮奶全熱好後,她在高腳凳上坐下,先喝下一大口牛奶,而後,拿起叉子切割一小塊蛋餅,送入口中。


    黎仁軒做的粥很好吃。


    黎仁軒做的麵很好吃。


    但黎仁軒做的pancake卻沒帶給她特別驚豔的感覺。


    就是普普通通的pancake。


    普通也很正常,因為隻要是個人——手頭上又有一盒預拌粉、雞蛋、黃油和牛奶,都可以做出pancake。


    此刻,pancake預拌粉的包裝盒孤零零地躺在煎鍋旁邊。


    預拌粉……


    pancake……


    pancake……


    預拌粉……


    許克詩停止咀嚼,臉色倏地一變——


    ——“明天早上想吃什麽?”


    昨晚,他倒水給自己喝後,說了這麽一句話。


    當時,她正在喝水,無意間看到冰箱上方有一盒預拌粉,就隨便說自己想吃pancake……


    ——如果不在他家過夜……


    ——又怎麽會在第二天早上吃到他做的pancake……


    ——“明天早上想吃什麽?”


    這句話再度浮現。


    這家夥……


    完全就是故意的……


    她再一次、完完全全被他甩了一通……


    “咚——”


    許克詩手中的銀叉子掉落在反光的盤子上,又反彈出來,而後像死屍一樣躺在大理石台麵上。


    她艱難地咽下口中的煎蛋餅,喝下一大口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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